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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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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女为商王宫女。少得养神之道,年二百七十余,视如十五六岁少女。相传商王留彭祖于掖庭,使采女问道于彭祖。采女问延年益寿之法,彭祖答曰:“服元君太一金丹,可白日升天,上补仙官,爱精养神,服食草药,可以长生,但不能役使鬼神,乘虚飞行,阴阳运凡,导引屈伸,使百节凡行,关机无滞,坐忘炼液,皆可以令人久寿。”采女面受修道之要,以教商王,商王行彭祖之道亦三百岁。 ————————《墉城集仙录》
还未进危楼,我便已经闻到作呕的臭味,蒙上口罩,狼让我走在前头,说是这样他保护起来比较方便,而我倒觉得他想让我先去送死。不过,他也太小看我这个当了多年间谍的女人,“死”对我来说,一直都是随时都存在的觉悟。
我手里紧握着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的□□,心里难免发憷。脚下的水泥台阶上布满了灰尘,空荡荡的左手边,楼梯的扶手已经被小偷截去,白色的墙面蒙上土黄颜色,一个个破碎的蜘蛛网从头顶挂下来,阳光从残破的楼道两端的窗户照射进来,试图驱散危楼里的阴湿。我一手扶着墙面,手心的汗在墙上留下不规则的印记,深深地吐了口气。
狼好笑地看着我紧张的侧面,不作声。
他是在审查我是否有资格留下来。我这么解释他的行为。
刚才我们在五楼遇到了还在寻找目标的火灵,她见我上来便告诉我除了六楼,其余地方他们都已经搜索过了。我对于他们不用热感探测仪来寻找猎物的举动很是不理解。不过就楼下的那辆桑塔纳来看,神鬼逮捕所的资金很匮乏,应该也无力承担太多的仪器。
狼的军刀还别在腰上,他推推我,示意我快点行动。我带着怨恨回头瞪了他一下,两手抓紧□□,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整栋楼里弥漫着恶心的尸臭,因为味道实在是太重了,以至于我们根本就分不清传来的方向,但火灵一行人已经确认了一楼到五楼无异状,那六楼便毫无疑问是藏尸的地点。
我跳上最后一个台阶,立刻冲到对面的墙壁,习惯性地背部贴住,朝狼点了点头。我的左边就是一扇木门。狼终于从腰间抽出利刃,向我示意:踢开。
他的微笑此时变得异常可恶。
我旋身,面向木门,狠狠地踹上一脚,门板应声倒下……
喵!!!!
一张红色的猫脸晃过,落在我的脚边,尖爪扒着地面,肥胖的身体毛发倒竖,尾巴像根棍子,朝天拉直。我被吓了一跳,身体一颤,眼角一道人影闪过,我立马丢下眼前的肥猫,冲进去……
狼一把抓住急于闯进内屋的我,扯回来,“等等!”
怎么了?
回头责备地瞪他,忽然发觉尸臭里掺杂着若有似无的花香。狼面色凝重地看着地面,眼睛微眯着。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灰蒙蒙的20平米的客厅里,拱起发泡的海棠木地板上,躺着个男人,苍白的面孔,双眼大睁,眼球毫无生气地突出,嘴巴大张着,仿佛在嘶声惨叫,表情扭曲而又恐惧,赤裸的身体呈大字平躺,肚子隆起,破了一个大洞,黄色的藤蔓爬出来,一直蔓延到地板上,开出十多朵白色的小花……
恶……我捂着嘴朝楼下冲去。
男人的尸体令我想起了死去的搭档,三年来的厌恶感重新涌向心头,我想吐,可空无一物的胃里只能挤出点酸来,灼烧得喉咙阵阵刺痛。
背贴着墙壁,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我斜靠着厚重的防弹玻璃,无视紧盯着我的金色瞳孔。硕大的蜥蜴脸挨着我的脑袋静止不动,噗噗地喷气,将我视为入侵者。
我不想呆在办公室里,也不想去面对死人老大,我只想一个人静静,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里。今天的行动我丢足了脸,见过无数次死亡的我,竟然在看到男尸的同时,丢下工作,飞快地逃离了现场。这下好了,他们还没挑刺让我离开,我倒自己找起麻烦来。
男尸的脸和搭档死时的表情不断在眼前交替,仿佛他们恐怖的面孔随时都可能突然转向我,沉默的双唇会大声地说出什么秘密来。我受够了搭档的脸庞在我的脑海中没日没夜地徘徊,可始终无法知道其中意味着什么,好不容易将他甩掉,结果我脆弱得像块玻璃,只是一具死尸便将我三年的努力化为乌有。
“苦花去哪里了?”门外传来火灵的大嗓门,她的声音总是生气勃勃,令人羡慕。
跳跃的脚步声参杂着沉稳的皮鞋踩踏声向这边靠近,“……长老那边,她似乎挺喜欢长老的,呵呵。”狼不正经地回答着,清晰地在门口响起。
门被打开,昏暗的房间顿时洒进一片夕阳的红光,阴郁的心情使得我竟错误地觉得阳光灼人,猛地将伸直的双腿往身体勾起来,双手紧紧怀抱住。
“苦花,开会了。”一双紫色的耐克球鞋跃进我的视线,火灵蹲下身子,侧脸看了眼蜥蜴人,眯着双眼灿烂地笑开,“长老,最近好吗?”
噗!被唤为长老的蜥蜴脸重重地哼出一股强劲的气流,打在玻璃上,雾化了半片玻璃墙,接着,他便拖着刺耳的声音,离开玻璃墙,朝另一边走去。
“你最好离长老远一点,它可是个残忍的家伙。”火灵温热的手,抓住我的右手臂,不由分说地将我拉起来,往外拖。越过等在门口的狼,朝400室走去。
“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你还有一大堆的资料要看,所以别在长老这里磨磨蹭蹭。”我低着头,被火灵推进办公室。
面无表情的蓝兔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俯下身子继续打游戏,黑色的耳脉围在他的脖子上,发出吵杂的枪战声;遁鼠的位置上空着,干净的桌面上放着一叠整齐的文件。我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在椅子上重重地坐下去,身体无力地歪着,右手撑在把手上,支着下巴;狼回到了自己间隔,捡起桌上的原子笔把玩起来,笑嘻嘻地看着我,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火灵站在房间的中间,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此次行动找到7具尸体,年龄从10岁到41岁不等,男女均有,死亡特征一致,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该生物正处于繁衍期,短期内命案不会结束。遁鼠正在处理尸体,目前只能伪装成变态连环杀人案,上头给我们的处理期限是一个礼拜,大家要迅速地动起来。”
一只手伸起来,在空中晃了晃,狼嬉皮笑脸地开口,“我建议苦花跟遁鼠一组。”
我斜眼看了他一下,心想他是讨厌我了。不过,我也认了,毕竟自己不争气,怪不得别人讨厌。
“苦花,遁鼠是前锋组,如果你觉得有难处,可以跟我一块,负责……”
“我跟遁鼠一组。”我打断火灵的话,不喜欢她的特殊照顾,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没用,“不过,我需要配枪。”说完,我瞪了狼一眼,因为我打心底地觉得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是真的放任我去送命。
“待会儿你跟蓝兔去武器库自己挑一把。”她很快就答应了我的要求,“那么,我顺便把责任分一分。蓝兔和狼为机动组,我负责分析、联络以及零碎事物。”火灵说完,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翻弄桌子上的资料。
我不习惯被动,主动可以令自己更快地融入工作,而工作可以让我忘却。
蓝兔见我站起来往外走,便放下手上的游戏,大踏步地赶到我前头,无声地领着我来到432室……
房间无窗,四面墙角各有一个通风口,六排节能灯嵌入黑色的铝合金天花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架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武器,从长刀到特工专用的半掌大的迷你手枪,一个400方的空间俨然一条缩略的武器历史长河。
一手插在裤袋里,立在门口,蓝兔指着左边第二排第三个架子,用他浑厚的嗓音说:“那边的枪械适合女人使用。”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走去,我看到了各种原装和改装过的小型手枪,大多属于后座力相对比较小的枪械。
我立在架子前,只是用眼睛看,丝毫没有触摸的意思。这也是职业习惯,对于间谍而言,留下指纹是大忌。
对于武器,我有个几乎是偏执的迷信——我相信每样武器都拥有灵魂,它们躺在我面前,并不是无声的器具,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寻找适合自己的武器,并不是认准一个牌子或者挑选某些功能特性,你得仔细去聆听每样武器发出的声音,它们是无形的精灵,呼唤你、指引着你找到属于自己的“正义”。
我的手在一柄黑色的□□上方停下,我听见了它的呼唤。
“这把刀是你上一任留下的。”蓝兔见我痴迷地审视着一米长的刀身,缓缓地开口,他在掩饰自己的惊讶,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看着他,右手握住黑色的刀柄,将刀刃抽出皮刀鞘,美丽的长刀在我手中闪耀,“它在呼唤我。”一扫之前的郁闷,我坚定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张狂。
“在我们雇佣兵的眼里,这是死神的召唤。”他扯扯嘴角,转身,走出去。
我瞧了眼带着蛊惑气息的刀刃,将它收回刀鞘,勾起刀鞘上的背带,斜跨到背后,心里有说不出的踏实。
出了武器库,我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转去了遁鼠处理尸体的地方……
414室,200坪的空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尸臭,左右两旁是高高的冷冻库,房间的中央放着三个停尸台,靠近门边的停尸台上躺着个女孩,大约12岁,面部表情与我见过的那个男尸一样,肚子突起,黑幽幽的大洞边缘一直扩散到两侧腰部,洞口还留着几条细长的藤蔓,绿色三角状卵形鳞片叶,两三朵枯败的小白花点缀在上面。
我见过这种植物,初一见到男尸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
掀起第二道门前的透明塑料遮拦,我走进去,带着口罩的遁鼠没有停下手中的肢解动作,只是抬眼看了一下我,便低头继续拆卸女孩的右手。
“那是菟丝子,一年生寄生草本。茎细柔呈线状,左旋缠绕,多分枝,黄色,随处生吸器,侵入寄主组织内。无绿色叶,而有三角状卵形的鳞片叶。花白色,簇生。”我将所知道的菟丝子的介绍背了遍,走到遁鼠的对面,停尸台的左边。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放下手术刀,搁在一旁的工作架上,将染上尸血的橡胶手套拆下,俯身从架子底层拿出一副口罩递给我,我接过戴上。
“这是被改良过的菟丝子,它依靠尸体的养分生长,绿色的叶片提供一部分的光合作用,白花散发香味吸引授粉的蜜蜂,但,它绞杀的本性依然没变。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被活体寄生,种子迅速生长,顶破了他们的肚子,血液被吸干,他们的内脏成了养料……”他重新带起手套,执起手术刀,军人特有的小平头被浅蓝色的消毒帽盖住,一双睿智而又冷酷的眼睛盯着我,忽然闭上嘴巴,低头继续工作。
我绕着女孩走了一圈,在她的头部停下来,我仿佛还能听见她凄惨的叫声,借着灯光,我看见她大张着的嘴巴里,舌头向内卷起,堵住喉咙,暗淡无光的双眼布满暗红色的血丝,“我可以翻转她的头吗?”
遁鼠再次将手术刀丢回架子,一手将女孩侧身支起,我跑到另一边扶住,两人合力将女孩翻了个身,我沿着她的背寻找可疑的线索。
如果对方是播种菟丝子的某种我们并不知晓的生物,那它应该也是个依靠寄生的家伙。我的想法没什么依据,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或许被寄生了。”我的手指在女孩的尾椎处摸到一点怪异的突起,像是一颗发炎红肿的青春痘。“你有渔线吗?”
遁鼠凑上前,看了眼“青春痘”,见我一副坚定的模样,从架子上翻出一卷渔线,“这原本是我准备用来制造勒死假象的工具。”他解释道。
我接过他递来的渔线,再次伸手向他讨要,“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