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路漫漫之少年梦》延安

15、武牢关四

　　玄青和朱飞侠在馆驿放好东西，便打发那些人回去。
　　馆驿外传来几声鸟鸣，朱飞侠神色一凝，忽而对玄青说道：“我出去一下。”说完，便匆匆离去。
　　玄青望着朱飞侠的背影，若有所思。
　　朱飞侠快步走出馆驿，左右张望了下，见无人注意，方循着鸟鸣声而去。走不多远，鸟鸣倏然而止，一个纸团包着石子正打在朱飞侠身上。他看四下无人，赶忙捡起纸团打开，就见上面写着：“万镇南已得鱼符。”
　　“鱼符？”朱飞侠将纸团捏碎，塞进嘴里，目中隐含忧虑。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淡淡酒气。
　　朱飞侠忙打起精神，转过身，就见谢羽站在一棵树后，正冷冷盯着自己。见朱飞侠看过来，谢羽晃晃悠悠走出来，边走边放下衣摆。朱飞侠笑道：“这虎牢关可够大的，我出来转了转，竟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看倒是挺小的，来撒泡尿都能看一出好戏。”谢羽忽然大喝道：“别以为我是瞎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飞侠道：“谢兄，你醉了。还是找个地方休息吧。”说罢拔腿要走。
　　谢羽急走几步，伸手一拍朱飞侠肩膀，想把人扣下，口中呼喝道：“你先跟我走一趟再说。”朱飞侠沉肩，卸去劲力，反掌直拍谢羽胸口，谢羽举臂相迎，二人缠斗起来，谢羽拳重力猛，招招带风，可惜因为酒喝的太多，下盘不稳，朱飞侠找准一个空裆，一脚扫倒谢羽，谢羽就地翻滚，双脚连环踢向朱飞侠双腿。朱飞侠左闪右避，一个不小心，被谢羽踹到。谢羽就势一扑，将朱飞侠压在身下。二人如同市井无赖一般，扭打起来。打斗声引来一群兵卒。有人见势不妙，忙跑进都尉府报信……
　　此时，万镇南正殷勤地给‘陶子安’倒了一杯酒，恭敬道：“陶大人此次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我这里水酒一杯，给大人洗尘。”
　　‘陶子安’睇了万镇南一眼，慢悠悠地说道：“都是份内的差事，谈什么辛苦。倒是你这次进上这绿牡丹，得了上面的青眼，只怕日后造化不浅啊。”
　　万镇南满脸带笑道：“还望您多多美言呢。”说着又给‘陶子安’夹了一箸菜。
　　酒宴正酣时，一个兵卒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道：“不好了，大人，谢教头跟陶大人的护卫打起来了。”
　　万镇南一惊，猛地站起，碰洒了酒杯，酒水湮湿桌面。
　　‘陶子安’也是眉头一皱，看向万镇南。
　　万镇南忙命人安排马匹，随‘陶子安’去看，待到馆驿外，正瞧见二人在地上翻滚，扭打成一团，场面十分地难堪。
　　万镇南怒火中烧，忍不住大喝一声：“还不给我住手。”说着，上前抓起谢羽的后襟，将人拉了开来。谢羽听出是姐夫的声音，连忙停手，朱飞侠也放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羽抢道：“姐夫，这几个人是奸细，我刚才看到……”
　　‘陶子安’登时沉下脸来。
　　万镇南一拳打在谢羽脸上，怒喝：“你这蠢材，喝酒和糊涂了吧。”
　　朱飞侠拍了拍身上的土，冷笑一声，道：“万都尉，我刚出来方便，走错了路，现在你这内弟张口就说我们是奸细？我倒想问问，他可有什么证据。”
　　“他刚才吞了！”谢羽叫道。
　　‘陶子安’嗤笑一声，一指朱飞侠，道：“莫非你也想要他剖腹破肚来证明清白？”
　　万镇南一脚踹翻谢羽，喝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押下去，听候发落。”
　　‘陶子安’见谢羽被押下去，才阴沉着脸，道：“既然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我看天色不早，万都尉，你还是赶紧安排绿牡丹进京事宜吧，最好今日就能上路。”
　　“这……”万镇南搓了搓手，赔笑道：“您这才刚到……”
　　‘陶子安’哼了一声，不等万镇南说话，便快步离开。
　　万镇南目送二人离开，心中实在不安，想了想，才一咬牙，命人去宝物库取几样东西来，自己则脚下生风，去追‘陶子安’赔罪。他一路追到馆驿，见二人进门，刚要关门，忙挤了进去，连连赔罪。
　　‘陶子安’越发不耐，与万镇南纠缠了一炷香的功夫，忽然外面又有人求见。万镇南听到声音，面色大喜，道：“陶大人，我这里还有几样东西，请大人给掌掌眼。”说着，从门外拿进来三个盒子，一一打开。
　　‘陶子安’好奇心起，扫了一眼，就见盒子里分别是一盏酒杯，一个卷轴和一把匕首。
　　万镇南介绍道：“这杯子现在看平平无奇，夜里却能发光，若是配上葡萄酒，那才美不胜收啊，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哈哈……”说着，笑了两声，见‘陶子安’神色不动，又指着那把剑说道：“这匕首乃是铸剑大师张鸦九的‘狼牙’，锋利无匹……”
　　‘陶子安’按捺不住地拿起那幅卷轴，慢慢展开，瞬时便挪不开视线，口中喃喃道：“不愧是，笔力，”

　　万镇南笑容慢慢敛去，显出一抹沉思之色，见‘陶子安’看得兴起，笑道：“看来陶大人对字画颇有研究，竟能说得头头是道。”
　　‘陶子安’收了卷轴，漠然道：“咱们陛下乃是文雅之人，咱们若是一点不懂，只怕也到不了御前。”
　　“是！是！”万镇南连声应诺，又看了一眼‘陶子安’，望着这三件东西，迟疑道：“大人，您看……”
　　“这些我就收下了。”‘陶子安’点点头，“不过，万都尉还是赶紧安排进京事宜，绿牡丹早日送到贵妃娘娘身边，大人也好交代啊。”
　　万镇南答应一声，道：“我这就出去安排，还请三位稍等。”说着，人已经走了出去。
　　玄青一直默不作声，此时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可此时林毓风似乎被那副卷轴迷住了心神，又展开来瞧，根本无心注意万镇南的举动。他又去瞧朱飞侠，却见朱飞侠也是心事重重，不由说道：“朱校尉，我觉得这万镇南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啊？”朱飞侠似乎由沉思中被惊醒，根本不知道玄青说些什么。
　　玄青来回走了几步，想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忽然听到酒瓮发出“咚”的一声，紧接着，外面传来人喊马嘶之声。玄青隔着门向外一看，发觉是谢羽带着大队人马堵在门外，杀气腾腾。而万镇南在冷冷看着房门。
　　‘陶子安’将门开了一道缝，沉声道：“都尉大人，你带着这些手下手持利刃，所为何事啊？”
　　万镇南冷冷说道：“早闻江湖上高超的易容术能以假乱真，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啊。”
　　‘陶子安’怒道：“大胆！你竟敢怀疑本官，本官乃真真正正的陶子安。”
　　万镇南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拿了那卷轴，我还真不敢确定，其实那字画我去年就给陶大人看过了，可惜陶大人连正眼都没瞧一眼。”
　　林毓风闭上眼，暗道：没想到会在这件事上露了马脚。
　　谢羽在外面大声叫道：“大胆奸细！还不赶紧出来伏绑，或许我可饶你们一命。”
　　玄青面露难色道：“这下该怎么办啊？”
　　朱飞侠一咬牙，道：“横竖是一死，咱们跟他们拼了。”
　　林毓风笑道：“有一件事他们弄错了，或许我们能利用一下。”
　　玄青问道：“什么事？”
　　“我们是四个人。”
　　馆驿的大门忽然打开，紧跟着几个箱笼飞了出来，里面的金银珠宝洒落一地。门外的兵卒们见地上珠宝光芒闪烁，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万镇南气得直咬牙。
　　接着朱飞侠手握长枪先跳了出来，后面是林毓风，最后是玄青，他一手托着大酒瓮，一手提着铁枪。三人站在门外，神态自若。
　　万镇南一摆手，手下几个副将便冲了过来，只见玄青挥手将大酒瓮一扔，几个副将连忙躲开，大酒瓮带着风声砸向万镇南，万镇南心道：我若是躲开，倒叫你们几个小看了，想到这便运足劲力，双手握枪往外一砸，大酒瓮一下撞到枪柄上，登时碎开，万镇南还未看清，一道黑影从酒瓮中飞出，寒光一闪，一柄利刃已压在他的脖子上，钟小葵笑道：“你们都别动，这可是张鸦九的‘狼牙’，锋利无比！”说完，又咕哝了一句，“唉，这一天可把我闷坏了。”
　　万镇南大惊失色，立时阻住兵卒行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钟小葵。
　　钟小葵押着万镇南退到三人身边。朱飞侠赶紧拿出绳子把万镇南绑好，对钟小葵说：“道长，你轻功好，先带林少侠出去，我和玄青断后。”
　　“那交给朱校尉了。”说完，钟小葵又转头对玄青说：“多加小心。”
　　玄青微微一笑，颔首。
　　钟小葵一托林毓风手臂，双脚运力，飞上屋顶，扬长而去。
　　朱飞侠用刀架着万镇南的脖子，道：“叫他们开城门。”
　　万镇南冷哼一声，道：“你们这样公然袭击朝廷命官，难道不怕王法么？”
　　朱飞侠也不答话，只见谢羽从远处跑了过来，一见此景，破口大骂道：“他娘的，果然是奸细，姐夫啊，你怎么着了他们的道了？”
　　朱飞侠道：“谢羽，想要你姐夫的命，就赶紧把城门打开。”
　　谢羽大叫道：“打开城门。”
　　朱飞侠拿出笛子，吹了几下，然后对玄青说：“小兄弟，你在前面走，我殿后。”
　　玄青点头，握着铁枪在前面开路，朱飞侠背对着玄青，架着万镇南倒着走，兵卒们围着他们不敢靠前，三人总算是出了城门。
　　朱飞侠一边走一边问道：“万镇南，你是受何人指使，偷取鱼符，意图造反。”
　　万镇南冷笑道：“什么鱼符？什么造反？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飞侠刚要回答，一只冷箭破风袭来，正刺中万镇南的咽喉，谢羽一见大急，大叫一声‘姐夫’，见万镇南是活不成了，气急败坏地道：“他娘的，给我上，把他给我剁了。”
　　朱飞侠一见情况不妙，把万镇南的尸体一扔，大叫道：“小兄弟，快跑。”
　　玄青回头一看，就见朱飞侠挡在城门口，一杆长枪上下翻飞，犹如虎啸龙吟一般，神威凛凛。长枪到处，鲜血飞溅，朱飞侠仿佛身处血雾之中。玄青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头脑发晕。他勉励拖着铁枪，奋力向前，奔了几步，终于支持不住，栽到在地……

　　良久，玄青才醒转过来，眼前灯光昏暗，已是深夜，营帐里坐着一个人，戴着面具，那人看玄青起身，冷冷地说道：“你醒了。”
　　玄青有些茫然，“这是哪里？你是谁？”
　　那人道：“这是天策大营，我是鲁有山。”
　　玄青忽然想起了什么，焦急地问道：“朱飞侠朱大哥呢？”
　　鲁有山冷冷说道：“他死了，为了让你们逃脱，他一个人断后，最后被乱刀砍死。不过你很幸运，被朱飞侠安排在城外的接应所救。”
　　玄青想起那一片血雾，只觉得头脑发沉，一行眼泪缓缓流下。
　　鲁有山“哼”了一声，又道：“这件事闹得很大，甚至惊动了长安。现在连佛爷也被召回去问话。朱飞侠可有留下什么话？”
　　玄青想了想，茫然地摇摇头，道：“朱大哥只是让我快跑！”
　　鲁有山紧盯着玄青半晌，见他眼神真挚清明，只流露悲痛之色，方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玄青不解，道：“自然是回天策府？”
　　“只怕天策府你是不能回了……”鲁有山道：“此事现在只涉及龙飞大营，若是再沾惹天策府，只怕日后天策、神策更难见面啊。”
　　玄青茫然地“啊”了一声，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鲁有山沉吟片刻，道：“朱校尉老家在李渡城，如今他战死，总要有人回去报信。不若你就走一趟吧。”
　　“行！”玄青答应。
　　鲁有山又道：“我有个朋友叫林雨，也在李渡城，你到那里去找他，他自会照应于你。”
　　玄青默然片刻，道：“那什么时候走？”
　　“自然是越快越好。”
　　玄青茫然点头。
　　“你朋友还等在外面，我把他们叫进来。”说完，鲁有山转身出去了。
　　少顷，钟小葵急匆匆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林毓风，钟小葵几步走到近前，殷切问道：“玄青，你怎么样？”
　　玄青道：“没事，就是头还有点晕。”
　　钟小葵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次的事因我们而起，没想到还搭上朱校尉的性命，真是……”说完，哀叹一声，面色悲凉。
　　玄青摇摇头，道：“也不怪你们，要怪只怪我这毛病……”说到这儿，不由眼眶发红，他强忍泪水，忽然说道：“可惜没把绿牡丹弄出来。”
　　钟小葵一看林毓风，道：“虽然没有拿到绿牡丹，可……”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打开，续道：“我还是拿到了叶子，小林说这些叶子足够用了。这也多亏了你。”
　　玄青擦了擦眼泪，抬头问道：“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钟小葵关上盒子，收起来，道：“我们要去曲亭山。明早就走。你还要回天策府么？”
　　玄青道：“我要去李渡城找个人。”

　　翌日清晨，三人话别，各奔东西。
　　玄青策马沿着豫山古道一路急行，路上人烟稀少，异常冷清，一直走了一整天，才到了一个小村庄，村口竖着一块石碑，上写着‘江津村’三个字。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玄青下马，拉着马走进了村庄，想找个客店住下吃点东西。村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玄青正觉奇怪，只见一个小和尚忽然跳到他的面前，举拳便打，玄青猝不及防，一拳正打在腰上，不由得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小和尚还要进招，忽听一女子喊道：“别动手，是自己人。”
　　玄青抬头一看，一个粉衣少女款款来到面前，道：“青哥，你还认识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