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殇》雪幽若

20、第 8 章

　　是夜。
　　已是晚春，夜风夹杂着几分寒意吹入了屋内。
　　窗边立着一个人，迎着风。
　　她秀眉微蹙，慢慢的又舒展开，嘴角勾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幅度。她回过头，看着空空的屋子，秀气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失望。
　　若是往日，无心如此，绮云必会在身后絮絮叨叨的说：“夜里风大，小姐这样对身体不好。”
　　只是现在，少了这样一个管束自己的人了。
　　什么时候，绮云在身旁成了一种习惯了？无心不禁又蹙起了眉头。
　　尔后，缓缓的舒展开，脸上又恢复到了原先的平静。
　　在皇宫里这个不知名的小院里，无心已经呆了多日了。院内除了一个婢女，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入。
　　这毕竟是皇宫，就算是如此萧条的庭院也不至于比红楼的环境差。该有的高雅人的生活用具倒也一点不少。而无心在这院子里，每日亦如在红楼与别庄的日子一样。终日无非就是抚抚琴，临摹字帖，偶尔看看书。
　　这庭院地处偏僻，少人经过，无心也乐得清闲。
　　每日也就这样慢慢的打发着过，也并无不惯。
　　无心在琴案边徘徊，一时兴致起了，指尖触及琴弦，一曲悠扬的曲子在指间流泻而出。
　　烛光下，身着明黄袍子的人正皱着眉头批阅各地大小官员送来的奏章。忽闻窗外传来了一曲悠扬的曲子，原本紧蹙的眉头也顺着曲子缓缓的舒展开了。
　　“来人——”
　　马上一个太监出现，一脸恭敬：“皇上。”
　　“小德子，是哪宫的主子在抚琴？”他边问，心里有两个人就渐渐的浮出。宫中可抚得一手好琴，想来也只有蓉嫔和安婕妤，只是何时精进了这么多？
　　“奴才这就去看看。”
　　上面的人一挥手：“别惊了主子，”
　　“是”小德子应了声之后马上就退了出去。
　　大殿之上的人，听着曲子，手中批阅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
　　“皇上。”小德子很快就回来了。
　　他手中批阅的笔一顿，抬起头问：“是哪宫的主子？”
　　“回皇上，是皇上前些日子请进宫的无心姑娘。”小德子在皇帝的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皇帝的脸上刚硬的面容因为一首曲子变得柔和。
　　“是她？”一时间，，皇帝脸上又恢复成一脸刚硬，仿佛刚刚那一切只是小德子的错觉。
　　“不说朕还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说得语调淡淡的。
　　小德子也摸不清主子到底在想什么，也不便应，只是在一旁听着皇帝说。
　　“这些日子，那个女子在做什么？”
　　小德子据实回答：“听她身边的侍女说，她终日就抚琴，摹字帖，看书。”
　　“如此从容？”皇帝在说得时候，音调拔高了几分。
　　小德子没有回答，自是默认了。
　　皇帝也没有再说，只是在心里想：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同时，嘴角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又在心里补上了一句：只可惜，你是安王的女人。
　　悠扬的琴声里，皇帝一如往常一般的批阅的奏章。只是开始有些波动的心湖，只是微微的划开了涟漪，最终归复于平静。
　　而抚琴的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心血来潮会引起这样一分波动。
　　她拨动琴弦的手，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停了下来，一曲毕……
　　她的目光转到了窗外，四处都是红墙，望不着外面。唯一能看见最为辽阔的便是头顶的一片天。她又想起了那片绿地，那座山……
　　不知道山上的人，会不会知道她此时正困于皇宫呢？无心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一个问题。
　　会吗？想着，无心自嘲的笑了笑。此时的他，应该是在于玉槿正一夜春风吧。
　　这么久了，似乎她还是无法忘了他。就算当日是如何的下定决心，毕竟十年感情……
　　无心不想对此多想，她走到书桌旁，随意的拿起了一本书，翻阅了起来。恰好看到了《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她反复呢喃着这句。
　　尔后，无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各人都有各人的忧愁，无心为情所苦，而安王这边也同样为情所扰。
　　上百人与无心一人，舍谁得谁？皇帝毕竟是给安王下了一个大难题。安王不能找他人商量，也没有人可以商量，只能是自己一个人苦恼。
　　安之平见安王从红楼回来，没有接来无心也就罢了。可是，安王的脸色不对。他便打听了一番，之后才知道无心被皇帝接进了宫。跟在安王身边这么多年的安之平，自然也嗅到了一些硝烟味。
　　安之平一直在安王的身边，他等着安王道出事情的始末。现如今，多日过去了，安王只是一人眉头紧锁，却不说出来，这让安之平很不安。他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爷。”安王一直不说，安之平只好是主动开口问。
　　“恩？”此刻的安王还在离魂的状态内。
　　安之平思忖片刻，直截了当的问：“那日王爷进宫发生了什么事？”
　　安王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王爷是信不过之平。”他的语气很平静，这倒让安王有几分不安。
　　“之平，我没有这个意思。”安王并没有以王爷的身份与他对话，而是以一种兄长的口气。
　　良久，安之平才缓缓的问：“王爷，是皇上又为难你了吧？”
　　安王缄默。
　　安之平看着安王的样子，便晓得了。
　　“王爷，说出来或许我能帮您想办法。”
　　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安王也难以抉择。最后，安王还是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给安之平听。
　　语毕，只见安之平紧蹙着眉头：“王爷是想以上百人的性命去换取无心姑娘。”说得那么的肯定，却有带着几分缥缈，仿佛是从遥远的国度传来的。语音不乏一丝怒气，还是一丝忧心。
　　安王没有开口，他一味的缄默，脸上带着愧疚。安之平知晓其答案。他只道：“王爷，你太对不起先皇了。”
　　安王脸上的愧疚越发的深了：“可是那个人是无心……”
　　那个人是无心……这句话，同样敲击的着安之平的心。那个叫做无心的女子，虽然与她只是几面之缘，可是安之平却对这个女子记忆深刻。那样一个淡薄的女子，出落得如仙子一样的飘逸，怕是那个男子都难以忘却吧。
　　“王爷，有一个人对暗卫军的事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安之平缓缓的道出一件安王所不知的事。
　　一深一浅两抹人影，在烛光的烘托下显得那么不真实。
　　“就这样定了，明日一早就差人去请。”安王的眼中出现了希望的曙光，
　　这次，皇兄你该退让了。安王的心中默默地想着。
　　“王爷，明天这趟就由我去。”
　　“恩？”
　　“那人不会轻易见外人。”
　　安王思忖片刻，才知晓其中意思，便应：“安之平，早去早回。”因为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人的身上。
　　“恩。”
　　天不过刚刚破晓，天际边还残留着几颗残星，朝露未晞。安之平就踏上了道路。
　　清晨的山路并不好走，安之平走了许久才到了那座庄园的门前。
　　他叩门之后，向下人呈交了一封书信之后，并嘱咐：“这件事十万紧急。”他就在门外等候。
　　不一会儿，下人就请他进庄。他见到了那个多年未见的另一个主子。
　　“皇帝真的逼人如此紧？”庄主的口中依旧有几分探究，毕竟那两人还是同父的兄弟。
　　“是”安之平毫不犹豫的回答，并将这两年皇帝对安王所做的事也讲述了一遍。
　　“你先回去吧，今日我就会给安王一个交代。”他的声音显得低沉了几分。
　　“属下明白。”安之平正要退出大厅的时候，却又听到了厅内庄主的声音：“安之平，你现在已经是安之平了。要记住，安王才是你的主子。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了。”
　　这声音遥远而又清晰。突兀的撞入了安之平的耳中，一时安之平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个端坐在上面的人，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直等到安之平离开了之后，那个人才吩咐：“准车，去皇宫。”

　　“皇上。”小德子进殿，脸上有几分为难。
　　皇帝见此，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起来。

　　平静的茶水影映着端坐的两人凝重的神情。
　　“您次来所谓何事？”皇帝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尊敬。
　　那人啜了一口茶，不急不缓的说道：“听闻皇上下令杀死暗卫军。”顿了顿，忽然：“可有此事？”反问的语音犀利。
　　“确有此事。”
　　“皇上，我劝你罢手。”他在帝王的面前，没有任何的礼数束缚。
　　“朕为何要罢手？”
　　“得名心者得天下，暗卫军的势力绝不是皇上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这是劝告，也是一个警告。
　　皇帝知道从此人口中所出的话定有一定的道理，他心生几分畏惧，却又有几分不甘。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却……
　　“帝王者，亦有所可为，有所不为。希望皇上可以更深的明白这点。”这是那人给皇帝的最后一个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