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人》素素素

10、Chapter 10

　　孟南星机械扭头，目光呆滞地迎上他的视线，耳边像是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我到的时候人已经送过来了，具体的情况要等医生出来才知道。”谢延川见她整个都吓傻了，忍不住安慰道：“应该不是太严重。”

　　柴悦闻声抬起头来，目光空洞地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默默垂泪。

　　孟南星轻拍了下柴悦的肩膀，空白的大脑渐渐恢复清明。

　　如果邹林真的是因为拿了相机和照片才出的事，她今晚就得去见明月，尽早把照片晒出来，好证实自己的猜测没错。

　　老孟醒来的时间很短，没有提到她反而说了柯国祥的名字，肯定有隐情。

　　等候区忽然安静下去。

　　关北一直留意着孟南星的反应，眉峰压得极低。邹林的车祸有点诡异，二组的同事已经检查他那辆才开了两天的车子，一组继续跟进博物馆的失窃案。

　　这三起案子看似毫无关联，但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局里正研究着要不要并案侦查。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邹林的车祸人为的可能性更大。

　　大型工程车辆是不允许在下班高峰期进入二环以内的，邹林的车被迎面撞上，现场十分惨烈。

　　“我去透透气。”孟南星忽然站起来，机械地朝着吸烟区走去。

　　关北坐着不动。从她知道邹林出事，反应就有点不对。

　　鞋子拖在地上发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关北扭头望去，孟南星已经进入吸烟区。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染红了她身后的白墙。她穿着白色T恤，卡其色亚麻阔腿裤，缩着肩膀站在光影里，身后的影子拖得极长。

　　从关北的角度看过去，她整个人似乎都融进那片橘色里，消瘦的身影看着有些不真实。从南麂回来到现在，她一直没好好睡过。

　　这三天，她始终在克制情绪，直到刚才——离开一院前，确定孟老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她一个人在洗手间里哭了很久。

　　视线下移，关北盯着她不断收紧的五指看了一会，拿出手机给同事发短信。

　　同事很快回复过来：她去图书馆时被人跟踪，对方的速度很快我没能抓到人。

　　关北抬了下眼皮，又发了一条过去：联系图书馆调看监控。这个人在孟老先生入院后仍冒险闯进家里，应该是在现场遗落了很重要的东西。

　　案发当晚，他到了现场后第一时间去了孟老先生的书房。里边有些凌乱，但是跟一般的入室抢劫不同，卧室没被人动过，孟南星的卧室也没人进去过。

　　也就是说，嫌犯一开始要拿的就是那部相机和那些照片。

　　根据最近的调查结果分析，对方要找的东西，很可能是孟南星手里的胶卷……

　　走廊另一头，夕阳的光线越来越红，冷气充足的走廊里隐约多了一丝暖意。

　　孟南星目光虚无地看着窗外，焦急等待明月回复。

　　原本约好明天过去，她忽然改期不知道能不能安排得过来。从滨海到霖州，高铁需要四个小时左右，到那边已经是凌晨。

　　过了约莫一分钟，明月回复过来：上车给我电话，人我给你约好了，刚搞定。

　　孟南星连着打了好几个谢谢发过去，立即订了张晚上9点去霖州的高铁票。看到订票成功，她吐出口气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头顶传来关北的声音，“你有事瞒着我们？”

　　“我们？”孟南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警惕仰起脸。他跟谢延川他们是一伙的？

　　关北正要说话，手机有电话进来，他接通听了会匆匆掉头离开。孟南星回头，看到他和谢延川一道往电梯那边跑，抿了下唇快步折回去。

　　邹林还没出来，柴悦通知了他的父母，这会正在路上。

　　孟南星坐回柴悦身边，手脚还是控制不住地抖，怎么都没法停下来。

　　7点多，邹林的父母终于赶到，手术也恰好结束。由于抢救及时，邹林捡回一条命，被送入监护室观察。

　　谢延川说这起事故肇事司机全责，对方开的是泥头车还超速酒驾。

　　邹林的车子买了保险，定损索赔的事柴悦会帮忙处理，其他的事项孟南星也插不上手，想起邹林说接了个地产的商拍，主动提出帮忙去公司处理这件事。

　　柴悦不疑有他，邹林的父母也没反对，这让孟南星倍觉心虚。

　　邹林的公司设在老城区，新办公室目前在装修，他就住在办公区楼上，所有的东西都在这边。

　　停好车子，孟南星隔着挡风玻璃盯着公司的招牌看了一会，努力压下心底恐惧开门下去。邹林已经躺在医院里，下一个，没准就是她了。

　　谢延川带着两个同事一块过来，见了面，大家一言不发地开门进去。打开灯，谢延川他们上楼去卧室搜查，孟南星拖着还隐隐作痛的左脚，径自去邹林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里除了十几台仿制的老式相机，余下是一书柜的专业书籍，没有发现丢失的相机和照片。

　　孟南星疲惫坐下，木然启动他的笔记本电脑。

　　“他平时存放东西有什么习惯？”谢延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倚着门，目光关切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孟南星摇头，觉察到他还在看着自己，扯了扯嘴角说：“他喜欢任何时间都能看到自己的宝贝，办公室没有，或许是放在车上了。”

　　“车上没有。”谢延川不假思索地说：“同事刚刚检查过，车内没有任何发现。”

　　孟南星诧异了下，接上鼠标打开桌面的文件夹。

　　文件里全是相机的照片，成色看起来很新。她仔细翻了一遍照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谢警官，你过来看下。”

　　没猜错的话，这台相机便是邹林着急出手的那台，但不是关北的那一台。

　　谢延川过去看了眼，皱着眉给关北打电话。电话接通，他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下，苦笑道：“我们好像跟错人了，邹林的嫌疑可以排除。”

　　说完，他低下头盯着屏幕，郁闷出声，“知道了。”

　　孟南星让开位置给他拷贝照片，余光扫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有点着急。从这边到火车站，开车要半个小时。

　　“你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我们很快结束。”谢延川拷好照片，拔下U盘收进口袋里，顺手关了电脑，“方便的话，能否把你家里的钥匙给我一份？”

　　孟南星犹豫了下，点头同意。

　　昨晚有人闯进家里，她去霖州还不知道多久回，这段时间没准还会有人闯进去。老孟收藏的那些相机一台都不能丢。

　　到家收拾了两套衣服，孟南星带上胶卷，给谢延川打了个电话，叫了辆滴滴专车过来出发赶往火车站。

　　同一时间，关北也在往火车站赶。

　　同事查到孟南星订了去霖州的高铁票，正好，他也有事需要到霖州市局见师哥，索性把工作提前。

　　他现在很肯定，那卷胶卷，是孟老先生从相机里拆下来的，她拿在手里实在不安全。

　　过了安检，关北在候车厅里找到孟南星，悄悄松了口气。她没发现他。

　　开往霖州的高铁9点准时发车，孟南星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埋头计算老孟住院的花销。

　　从入院到现在，三天的账单累计已经将近十五万，扣除医保能报销的部分，需要的支付的数目仍旧庞大。

　　之后还有复健，请护工等等的费用，最少还需要准备三十万。

　　她手头的存款只有不到二十万，支付完前期的费用现在已经剩不多少。老孟的收入基本都拿去收藏相机跟带着她满世界跑了，卡里的活期不到三万。

　　其他的投资也有一些，现在变现有点不明智。

　　关闭计算器，孟南星盯着自动锁上的屏幕出了会神，重新解锁翻出妈妈的号码打过去。

　　空号……孟南星扯了下嘴角，转头给爸爸打过去。电话倒是接通了，然而接电话的人是继母。她还没开口，那边就来了句“要钱没有”直接挂断。

　　孟南星闭了闭眼，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老孟养了她26年，现在该换她养他了，所以她的工作暂时不能放弃。久贫难顾，就算朋友们愿意帮忙，她也必须保证自己能还上。

　　睁开眼，孟南星坐直起来，再次打开计算器。她的车子买了不到两年，保养得也不错，转手出去大概能有小十万。

　　老孟收藏的相机是不能动的，那是除了她之外最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孟南星关了计算器拨出明月的号码。青海的商拍她没法去，等老孟的伤势稳定，她得想办法多接私活。

　　结束通话，微信收到有人加要好友的申请。对方的申请理由是商业拍摄，她迟疑了下给予通过。

　　车厢内的信号不是太稳定，好友验证通过将近一分钟，对方才发来消息。

　　是一张图片。

　　孟南星盯着屏幕等了一阵，图片还是尚未全部读取，禁不住揉了下眉心扭头望向窗外。

　　车子出了市区，在黑夜里往远方的目的地快速行进，车厢里也渐渐安静下来。

　　有乘务员过来检票，孟南星拿出自己的车票和身份证递过去，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4G信号消失，图片接收失败。

　　乘务员还回她的身份证和车票，往车厢后边继续他们的工作。

　　孟南星找到眼药水往眼睛里滴了两滴，缓了缓重新解开手机的屏幕锁。信号满格，刚才那人一下子发过来无数张照片。

　　她翻到最上面那一张，脸色变了变，往下看了不到三张迅速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