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人》素素素

9、Chapter 9

　　孟南星看了下时间，不耐烦地告诉他相机是圆圈，弧线代表不好修，直线是好修。

　　方块是照片，需要用画笔修复是一团线。她是糯米团，邹林是锥子，锥子加打叉是老孟跟邹林有争吵。

　　“糯米团打叉呢？”关北神色专注，低垂着头，嘴角无意识地往上扬了扬。

　　“吵架。”孟南星没好气。

　　关北接着往下翻，嘴角的笑意隐隐扩大。23号往前，孟老先生的记录里几乎都是跟糯米团吵架，有的一页上面好几个叉。

　　他送相机来那天，孟南星正好出发去南麂，两人没遇上。

　　不过她是真的软，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花香又像是草木的香气，很好闻。

　　余光望过去，见孟南星又在观察自己肿起的脚踝，低眉顺眼的模样格外乖巧。关北心虚收回视线，故意挑出一些不懂的地方问她。

　　孟南星语气不太好，眼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关北问得差不多，合上日历，话锋一转：“日历我带走一会，晚上会尽早回来，你自己吃午饭和晚饭。”

　　孟南星巴不得他快点走，哼了声没接话。

　　关北走后十分钟，孟南星开车到市图书馆，按照APP的搜索结果提示，去找自己想要的资料。

　　她供职的工作室最近接了个去青海商拍的活，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老孟今天要是还不醒，她得留下照顾根本脱不开身。

　　上楼找到存书的区域，柴悦意外打电话过来，问她晚上有没有空一块吃饭。

　　“不了，我下午得去医院守着，今天老孟要是还不醒，有些手续需要我去办理。”孟南星情绪低落，“下回的吧。”

　　柴悦沉默了下，说：“下午在医院碰头，到时候给你电话。”

　　孟南星跟她约好时间，苦笑挂断。抬头的间隙，余光里闪过去一道略显诡异的身影。她怔了下，下意识跟上去。

　　不是邹林……孟南星皱起眉头，掉头折回去。

　　她没拿想要的资料，而是拿了一本《人/体摄影技术》随手翻开。身边有人经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人似乎往她手中的书瞄了眼。

　　工作日，来图书馆的人不是很多，那人走到书架尽头一转身便不见了。

　　孟南星把手里的书放回去，掏出手机上网搜索处理底片损坏的资料电子版本。

　　案子查到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相机是被邹林拿走的，他有没有其他同伙，谢延川没说。

　　关于那卷胶卷，她总觉得是从相机上取下来的。

　　老孟有轻微的强迫症，什么东西都收拾齐整，从来不乱放。这卷交卷很随意地放在杂物盒里，根本不可能是他以往拍摄的作品。

　　想到这，她退出网页给明月发短信，让她查下霖州的图书馆有没有资料。

　　明月很快回复过来，内容简单又直接：你明天来一趟，我找到了能帮你冲洗的人。

　　孟南星欣喜莫名，回了个好字过去，锁屏收起手机顺便拿走那本《人/体摄影技术》。下楼去办手续，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冒上来，心底一阵阵发毛。

　　她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只好安慰自己没事。

　　办好借书手续出去，白花花的阳光直直照下来，远处的车水马龙格外刺眼。

　　孟南星站在图书馆的雨棚下，眯了眯眼，胸口无端端地又开始发胀。

　　提前去医院，不想竟遇到了田佳榕和她爷爷。

　　孟南星扯了扯嘴角，主动上前打招呼。田爷爷最近胸闷气喘，查了一遍医生都说没问题但是建议住院观察，正好医院没病房，田佳榕正准备带他去北京复查。

　　“医生还没上班，要到两点半才过来。”田佳榕给了她一瓶水，扶着田爷爷去等候区坐下：“今天是第三天了吧，孟爷爷一定可以醒过来，你别太难过。”

　　“过了72小时，要是醒不来恐怕就很难了。”孟南星跟着坐过去，兴致不高也不太想聊。

　　只是人在医院里，除了老孟似乎也不适合聊其他的。

　　“别这么悲观，孟爷爷的身体一向不错。”田佳榕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你得打起精神撑过去。”

　　孟南星抿着嘴角重重点头。

　　“这事怨我，要是我中午不回去睡觉留下陪他下棋，就不会发生这事了。”一直不说话的田爷爷喘着粗气，嗓音沙哑，“小星星，你放宽心他肯定会醒的，我俩的棋还没下完呢。”

　　孟南星再度点头。

　　两点半，田佳榕去CT室那边取回田爷爷的拍片结果，安慰她一番带着田爷爷先回家。

　　孟南星送他们出了门，盯着医院科室分布图发了会呆，掉头去住院部。

　　在等候区坐了半个小时，听到护士在叫自己的名字，她的双腿顿时发软好一会才勉强站起。

　　监护室内很静，老孟还是没醒，不过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医生的意思是可以留在监护室再观察几天，也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继续观察。”孟南星强打精神，欲言又止。

　　“老先生恢复得不错，醒来只是时间问题，你不用太紧张。”医生解释一句，拿了家属告知书让她签字，“待会去缴费处补交下费用，有情况医院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谢谢医生。”孟南星签上自己的名字，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能转去普通病房说明病情已经好转，可老孟还是没醒，什么时候醒只能等。

　　到楼下补交完费用，孟南星想起柴悦要过来，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柴悦已经到了门外，马上进来。

　　孟南星收好缴费单出去，站在雨棚下等她。相机是邹林拿的，现在正着急转手，这件事他应该是没跟柴悦提起过。

　　“师父的情况怎么？”柴悦合上遮阳伞，拉着她进入住院部大堂，“我听邹林说情况不大好。”

　　孟南星扯了扯嘴角，把医生说的转述一遍。

　　柴悦松了口气，“算是好消息了，钱不够你就开口我自己存了点嫁妆。”

　　“不用，老孟有医保还有商业保险，我这两年也存了不少。”孟南星心中一暖，鼻子又开始发酸。

　　柴悦理解点头，揽着她的肩膀，问她邹林是不是在外边有人了，这两天打电话过去总说忙。

　　孟南星没提邹林拿了相机的事，解释说这两天警察有事没事找她了解情况，她也没见过邹林。

　　“说到警察，我们这两天也接连被叫去问话。”柴悦的嗓音低下去，语气不忿：“上头的意思是我们都要被记过，扣工资。”

　　孟南星拍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发生这种事，除了守夜的保安跑不掉其他人有没有责任，全看领导的心情。

　　走出住院部，她的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是谢延川的号码。

　　孟南星接通听了一会，忘了脚疼的事，拉着柴悦飞快往停车场跑，“师哥出事了……”

　　邹林是在去找柯明珊的路上出的事，车祸，正在距离最近的滨海三院抢救。

　　孟南星送柴悦到三院，接到老孟主治医生的电话又匆匆赶回滨海一院。十分钟前，老孟清醒过来跟着又陷入昏迷，目前正在抢救。

　　在抢救室外等了约莫40分钟，主治医生从里出来。他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神情疲惫。

　　“医生？”孟南星张了张嘴，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一直支撑着她的力量顷刻散尽，腿一软直直跪到地上。

　　老孟没了？他真的丢下她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大骗子！

　　“你没事吧？”主治医生被她的样子吓到，急急伸手拉她，“老先生抢救过来了。”

　　孟南星茫然抬起头，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他，喃喃反问：“抢救过来了？”

　　“是的，照现在的情况看，等各项指征稳定后可能随时会再次醒来。”医生有些气恼，“你好歹等我缓一下。”

　　“对不起。”孟南星眨了下眼，漆黑的瞳仁慢慢恢复聚焦，“刚才我以为老孟他……”

　　医生表示理解，解释了下导致再次昏迷的原因，让她随时保持通讯畅通。

　　“我会的。”孟南星哽咽着深深鞠躬，眼泪一颗颗砸到地板上：“谢谢你，谢谢，谢谢……”

　　医生接过护士递来的告知书，随口问道：“对了，老先生短暂清醒的时候，一直在念叨着国祥，是你的亲人么？”

　　孟南星迟疑点头，拿了笔抖着手再次签下自己的名字。

　　补完手续，孟南星隔着探视窗口深深看一眼还在昏迷中的老孟，低着头出去，躲到洗手间里放声大哭。

　　老孟没事了……

　　邹林的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还没结束，柴悦躬着背坐在等候区的金属椅里，一张脸深深埋入掌心只露出双红肿的眼，肩膀微微耸动。

　　孟南星红着眼坐过去，抬手揽着柴悦的肩膀，神情麻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几分钟后，谢延川和同事一块从电梯里出来。邹林出车祸是谢延川通知她的，他的同事一直在监视邹林。

　　听他说起事故原因，孟南星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的嘴巴张合，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邹林肯定是因为拿了相机和照片才出的事。

　　“他的情况不大好。”关北穿着一身便服不知从哪冒出来，自然而然地坐到她身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