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灵秀随风来》御用肥猫

76、破瓮

　　“淳预呢。”仰殊月又问了一遍。

　　阿全道，“自您昏迷那日，淳公子便不见踪影，已经消失了许久了。”

　　“阿月，你醒了？！”仰青木快步步入屋内，“身子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仰殊月坐在床榻上，闻言只轻轻摇了摇头，不见其他的表情与动作，仿佛一个木偶。

　　仰青木瞧他这番模样，放不下心中的担忧，只能拍拍仰殊月的肩膀，“无事便好，我们阿月真是吉人自有天相，三番几次涉险都能平安。”

　　“淳预去哪儿了。”仰殊月又问道。

　　仰青木摇摇头，“不知道，阿月，眼下有件要紧事，幸得你醒来了。国师谋反，皇宫现在已经被他掌控了。你的朋友们不知我们这里的变故，宋家的公子刚传来秘密书信，他道舎郁与敕京城外的老爵爷正准备里应外合，去救陛下，需要我们的帮助。”

　　仰殊月木然地点点头，仰青木看着他这幅病恹恹又失魂落魄的模样，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柔道，“你刚醒，先好好休养，不要担心淳预，一会儿想吃些什么？”

　　“都好。”仰殊月。

　　仰青木道，“那我便熬些粥，可好？”见仰殊月依旧没什么反应，他只能转告下人好好照顾着，便向厨房而去。

　　留下阿全在屋里陪着仰殊月，阿全便开始絮叨起这一月来敕京都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如何担忧长眠不醒的他，说自己天天守在院子里，展见墨去找淳预数天未归，仇郃的身子不知为何，似乎每况愈下，仰青木两头照顾，心力交瘁，老爷子期间也来问过几次。“一开始还会和青木少爷要把界线划得清清楚楚的，后来他二人就好多了，都当对方空气似的。”

　　阿全说到这里，仰殊月才缓缓抬起来，空洞的眼眸里有了一点点转瞬即逝的微光。

　　“你说……爷爷？”

　　阿全点点头，“是啊，唉，我从小长在老先生脚边，我最清楚他老人家了。他心里其实是挂念二少爷的，毕竟是亲骨肉，大少爷又走得早……”

　　“亲骨肉……”仰殊月嘴里喃喃，“哦，亲骨肉。”

　　阿全总觉得仰殊月这次醒来后不大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您这是怎么啦？”

　　“爷爷呢。”仰殊月问。

　　“哦！对，我给忘了，我这就去告诉老先生一声，说您醒来了，没什么大碍，好让他老人家安心。”

　　阿全说完，刚要抬步走，仰殊月却叫住他，“不必去了。”

　　“啊？”阿全奇怪道。

　　“不必去了，”仰殊月垂下眼帘，“他老人家也未必挂心吧。这个点爷爷应当在祠堂，还是勿要去打扰的好。”

　　“这……”阿全摸不着头脑，自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仰殊月摸着额头叹了口气，“阿全，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躺会儿。”

　　阿全只得听命道，“好的，公子，您有事儿就叫一声，我就在外面候着。”

　　等仰青木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来，便瞧见阿全独自一人坐在廊下百无聊赖地数着夜空里的星星。

　　仰青木上前问道，“阿全，怎么坐在这儿？”

　　阿全站了起来，“公子让我出来，我便出来了。那个，二少爷，我总觉得公子好像不大对劲……”

　　仰青木道，“阿月方才苏醒过来，需要时间调整也是应当的。”

　　阿全摇了摇头，“我跟公子说要去给老先生通报一声，您猜怎么着？公子他居然叫我不必去了，说老先生未必把他挂在心上。我总觉得这不太像公子以前的样子。以往，公子总巴不得老先生能多关心关心自己，公子虽然时常顽皮爱闹，但心里是个明白人，该有的规矩和道理从不落下。无事都必定要去老先生那儿问个安的，可我瞧着他现在眼底里好似多了几分寡淡，那神情还颇有几幅淳公子起初的影子呢。”

　　仰青木沉下眉头，肃穆道，“我知道了，我去跟阿月谈谈心。现在满城人心惶惶，仰家看似根竭枝枯，实则牵连甚广，阿月与小爵爷他们交好，都是大晋的后起之秀，眼下关头容不得纰漏。辛苦你留心了。但愿阿月无碍，只是我们多心了、”

　　屋子里，仰殊月仰面躺在榻上，双目直视帐顶，神思游离。听到屋门被推开，才收回了神。

　　“阿月，起来吃点东西。”仰青木道。

　　仰殊月缓缓起身，掀开被子下榻，坐到桌边。

　　仰青木将碗勺放在他面前，仰殊月拿起勺子，小啜一口，食不知味，下咽艰难，又不忍浪费小叔的一番辛苦，硬是端起碗闭着眼睛“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可喝下去的东西连胃都还没捂暖和，便统统吐了出来，着实吓了仰青木一跳。

　　“阿月！喝不下不要硬撑，来，往嘴里渡口茶，涮涮嘴。”

　　仰殊月一边摆手一边扶着桌角坐好，喘着气问，“叔叔，我这次为何又会睡过去，是跟上次一样的食梦灵吗？”

　　仰青木摇摇头，“不是，这次据说要比那个危险许多，是中了惩骨的计，他若不想你醒来，你便醒不来。”

　　仰殊月抿了抿嘴唇，眼中似有点点希望升起，他又问，“那里面的梦境，也是他编造的吗？”

　　仰青木道，“据仇郃告诉我的，这种伎俩阴毒，下手之人不光对对手狠厉，对自己也是如此，他取血骨炼就此物引你沉眠，起初我们都以为你凶多吉少了，只因你若入眠，梦魇里要么是炼狱折磨，要么是旋涡沉溺，都是折磨人心智的东西，让人慢慢在煎熬与痛苦中生不如死，绝望而亡。只是没想到，你又一次化险为夷，堪称奇迹。”

　　仰青木本以为这是福大命大，仰殊月听后兴许会好些，却不想他深深闭上眼睛，几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仰青木心头一跳，“阿月……？”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我现在就好痛苦，叔叔……心脏如同被千刀万剐。”

　　仰青木慌了手脚，自襁褓之后不再落泪的仰殊月，竟就这么无声地哭了起来。“阿月，你怎么了？”

　　仰殊月哽咽着，“我看到了过往，看到了我的爹娘，看到了爷爷，也看到了淳预。”

　　仰青木身子僵住，“阿月……”

　　仰殊月捂着心口，大幅度地喘气想要掩饰自己泣不成声的事实，“看到了我娘为了生我保我，丢了性命；看到了我爹死在风流场，被世人耻笑不止；看到了爷爷不闻不问，对他们的死不痛不痒；还看到了…看到了淳预。他为了捉住惩骨，亲眼看着我的爹娘魂归九天，袖手旁观！”

　　“咳！咳咳……”仰殊月用尽力气，撑着桌沿，拒绝了仰青木的搀扶，勉强站直了身子，泪眼婆娑，“叔叔，你告诉我，这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