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灵秀随风来》御用肥猫

75、旧梦4

　　这画面仰殊月曾在雨山湾的老山上见过，那时看不清的脸庞如今这就样深深印刻在自己的眼帘里。原来卖给顾灵兔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这么多天，他目睹了仰晋岚是如何在敕京众人的视线里踏入风月场所，又面色苍白地走出来，引得旁人耻笑不止，亲眼见证着流言蜚语是如何长了翅膀般迅速流窜的。

　　仰晋岚一开始只是以自己的气血供养狐妖，灵师血养出来的妖物，自然与寻常不同，他们不再惧怕仰家人，却对供养主格外依赖。寄居在仰晋岚身边的狐妖迅速长成，待到时机成熟，他便一刀将它们封喉，取丹给妻儿。

　　雨山湾一游，得了顾灵的出手相助，仰晋岚收获颇丰。山里的狐崽不染尘杂，将来剖出的丹必然也好用极了。

　　仰殊月望着仰晋岚心满意足地离开，叹了口气，准备跟上，然而数丈之外的苍翠青山之上，一抹洁白如月的衣袂跃然于视野之中。仰殊月没看清那抹身影，却如同着了鬼魅般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那抹白是信念，无论如何他不会记错。

　　密林高处的苍翠大树上，淳预足尖轻点，驻足在此。紧接着，他身旁也跟着落下一个人影，是位眉清目秀的女子，烟色的轻纱笼罩着白罗裙，与她眉宇间的愁思编制出一幅凄凄袅袅的美人图。

　　仰殊月正思索着这位妙人是谁，那女子便开口对淳预道，“你确定不阻止这位灵师吗？他已经多次违禁，破坏了仰荟卫当初与咱们共同定下的规矩。”

　　淳预的冷淡神情一如既往，只道，“惩骨一直都在暗中引导仰晋岚，若我们此时就出现，容易打草惊蛇。”

　　那女子道，“我知道你想抓住惩骨，他在外无影无踪多年，犯下诸多过错，我比你更想惩戒他，可是你看，眼下就连仰家人都被他利用得团团转，若再这么下去......”

　　“孺灵，”淳预打断她，“仇郃入世，惩骨叛离，此次若不将他抓回来，我便也要去一趟民间以堵小人口舌，否则妖界的一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孺灵这才撇了撇嘴，轻声嘟囔，“那可一定要抓住他，不然到时候你也不在了，就剩我一个人驻守，我真怕我到时候招架不住那群家伙。”

　　仰殊月飘荡着坐在二人不远处的树枝上，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微凉。

　　数月未归，仰晋岚重回敕京，全然不理路人嘲讽的目光与窃窃私语，直奔仰宅而去。匆匆回家，却不见罗夜瑶。只有门口空荡荡的秋千在微风的推动下轻轻晃着。

　　“少爷！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管家焦急地跑来，“您快去祠堂，少夫人与小少爷都在那儿呢。”

　　仰晋岚一愣，惴惴不安地往祠堂而去。

　　祠堂里陈列着仰家几代先人的灵位，供奉着丰美瓜果的灵台上，几盏长明灯映照着灵位之下跪在蒲团上的两人。

　　仰柏净腰杆直挺，目光虔诚而充满歉意地望着眼前高高低低的牌位，他怀里还抱着个睡得正香的幼童。罗夜瑶在一旁低着头，心中祈祷着丈夫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赶回来，直到仰晋岚破门而入，她才皱起眉，红着鼻尖，深深地叹了口气，叹出一道绵长的哀愁。

　　“舍得回来了？”仰柏净闻见儿子归来，却一动不动，目光依旧停留在列祖列宗上。

　　“爹，您这是......”

　　“跪下。”仰柏净打断道，“管家，将金钵拿来。”

　　仰晋岚心中一惊，“爹！您这是要做什么！”

　　可仰柏净依旧不搭理他，管家左右为难地将金钵拿了上来，仰柏净面无表情地接过，尚且年幼的仰殊月悠悠转醒，仰柏净却突然在他的眉心划出了一道血口，将金钵照在伤口上。

　　巨大的眩晕感顿时将幼小的身体笼罩，小含欢此刻对周围的一切事物看不清也听不清，只能模糊地看到似乎有人向他扑过来，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耳边有很大的声响，周遭似乎起了争执。

　　“爹，您把气都撒在我身上，别动阿月和夜瑶行吗！”

　　“您非把我们逼到这种地步吗！阿月是你的亲孙儿啊！难道血肉至亲都比不过家训祖规吗！”

　　“你给我滚！我仰柏净怎会生出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孽子！你给我记住，是你非要和这妖女生下孩子！怪不得别人！”

　　幼儿的耳边吵闹声如潮水轰鸣，过了不多久，只有罗夜瑶在他耳边轻轻吐气。

　　“阿月......阿月？乖啊，不要怕疼，娘亲将这些气运都给你，这样你以后就再也不是奇怪的孩子了。”

　　“长大后切不可听信谣言，你父亲都是为了我们......”

　　仰殊月最后只瞧见满屋子的鲜血，胸口闷得慌，喘不上气来。涣散的意识中，只有罗夜瑶渡气自尽时刺破云霄的尖叫。

　　“唉，淳预，这可如何是好。原本想用仰晋岚引惩骨现身，却没想到他自己因供养狐妖过多，反过来被它们害死了。”

　　淳预最终冷漠如腊月寒冬般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可即便是棋子坏了，惩骨也不曾露过一面，当真狡猾。罢了，等过些年月，妖界必会因内讧而有一战，我会战败，去人间养伤。以蛰伏静等佳机。”

　　仰殊月那一缕幽魂，独自徘徊在天际。她只期盼着，这只不过又是一场有人为了构陷而编织出来诓骗自己的梦魇罢了。

　　仰宅里的公子沉睡了一月有余，淳预也跟着失踪了一月，仰青木正悉心照料着，仰柏净再度踏入了院子。

　　前些日子刚翻过脸的父子两互相当对方是苍蝇，谁不都不搭理谁，只因大家心里都清楚，眼下不是赌气的时候。昨日刚传来令满城百姓哗然的消息——国师叛变了。

　　皇宫早就被国师把控，据说那晚宫里的禁军突然全都变成长着翅膀的怪物，将少帝团团围困，富丽堂皇的宫殿俨然成了一个精美而巨大的鸟笼。

　　“宋家的公子传来信笺，你且看看。”老爷子最终坐不住了，丢下个东西就走。

　　仰青木拿出里边的信纸，——“舎郁带兵救驾，但求仙师相助。”

　　“咳——”像是有感应似的，仰殊月猛吸一口气，突然坐起。将众人全部吓了一跳。

　　阿全喜极而泣，“公子，你真的没死，呜呜呜，你醒过来了！我我我这就去把老爷追回来！”

　　仰殊月满身虚汗，呆了小会儿，便抿了抿唇，目光有些游离道，“淳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