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灵秀随风来》御用肥猫

52、莺语2

　　明潭就在敕京城边上，周围树木葱郁，风景优美。入了秋，潭边数十棵大树的枯叶落下来，铺了满地，金黄一片。

　　子时，帝都进入深眠，万籁俱寂。空荡荡的街道上，三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纤长。

　　仰殊月每走一步，心脏便不安地跳动一下。他真怕，真怕一会儿见到的是那个人……

　　银色的月辉镀在他的面庞上，勾勒出鼻梁与下颌温柔的弧度，淡色的唇瓣被映照得光洁水润。

　　淳预不紧不慢地跟在仰殊月身旁，时不时默默地看一眼他，那张温和而明净脸蛋上不再有平时的明亮笑意，反而时而皱眉，时而咬唇，一看便知心事重重。

　　仰殊月同从前相比，有变化的地方并不多。依旧有孩子心性，但却更懂得进退有度，依旧有雄心壮志，但却更加收敛稳重，依旧爱搞怪爱调侃，却更会拿捏分寸。

　　而且还长高了。淳预再度注意到了这一点，以前的少年模样，身高不过自己胸口，现在头顶能和自己的眉目齐平。以前五官清秀好看，还带着几分稚嫩与无邪，现在轮廓更加分明，眉眼足够用“澄澈”、“赏心悦目”来形容。

　　即便此时眼睛的主人正愁眉苦脸的样子，但眸子依旧点着星光，微微闪烁。

　　淳预突然扭过头不再看他了，他的喉结滚了滚，心中徒生悸动。这悸动来得莫名其妙，淳预没有否认它，大概觉得，这就是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仰殊月人如其名，仿佛皓月当空，看了能让人心悸也不为过。

　　不知不觉间，明潭近在眼前。三人举目望去，潭水在夜风里泛着粼粼波光，畔上枝摇叶晃，飒飒作响，若不是时机不对，当真能让人忍不住对着这旷达潇洒的意境赋诗一首。

　　“你们看！”展见墨冲着前朝喊了一声，仰殊月循声望去，只见岸边一棵参天大树下，立了一对相互依偎的人，一青衣，一黑袍，他们旁边一匹高大的骏马正低头吃着野草。

　　仰殊月屏住呼吸，慢慢走上前去。随着离那两人越来越近，视线也越来越清晰。他终于看清了那两人的面容。

　　秋风卷落叶，一时相望无言。只有对面的青衣人，在冲着仰殊月嘻嘻笑着。

　　展见墨凶巴巴道，“传字条的就是你们？快报上名来！”

　　那人面上笑得更欢了，且光是笑也就罢了，他还刻意地往身边黑衣男子的身上靠了靠，十分小鸟依人地道，“哎呀，阿仇，那位兄弟好凶啊，真是吓死人家了！”

　　嘴上虽这么说，但面上没有半点畏惧之意。

　　展见墨面色一黑，显然是被青衣人矫揉造作的模样无语到了，他狠狠地抖了抖身子，“我去，还是个断袖？！”

　　青衣人还是靠在自己男人的怀里，嘤嘤道，“断袖怎么了？”

　　展见墨瞪大眼睛，“你是谁！”

　　青衣人的脑袋蹭了蹭自家男人的胸膛，“我是阿仇的爱人，“说着，他又开始介绍起那位黑衣男子来，他娇嗔道，”这是仇郃，我的夫君，也可以跟着我叫他阿仇。虽然我们还没成亲，但已行夫妻大礼，拜天地是板上钉钉的事，没错了。”

　　仰殊月在一旁听着，简直要灵魂出窍。

　　“谁要听你说这个了！不是，等等！你说他叫什么？仇郃！？”展见墨嗷呜一叫，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淳预。

　　青衣人又往仇郃怀里钻，“阿仇，我好怕！”

　　仰殊月忍无可忍，最终站出来，满脸的无奈和认命，“够了！……叔叔，你不要再玩我们了。”

　　“哈？叔叔？！”展见墨左右望了望仰殊月与青衣人，仔细一对比才发现，二人的面容果然有几分相似。

　　青衣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终于肯从仇郃的胸膛上直起腰板，认认真真道，“在下仰青木，久闻淳公子与展公子大名，如今总算是见到了。”

　　展见墨挠了挠头，“阿月，你原来还有这么个叔叔啊？从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仰殊月低着头，尚未组织好语言，便没有开口说话。仰青木大刺刺道，“嗨呀，这也怪不得我侄儿嘛。毕竟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的老头子赶出家门啦。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时光匆匆，岁月不饶人啊。一转眼，咱家月月都这么大了！”

　　仰殊月叹气道，“叔叔，这次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是你蒙骗了中霖，又引来了我们，对不对？”

　　仰青木点点头，爽快地承认，“是啊。那晋钟楼里的官大爷都抓起来了吧？我与阿仇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你们引过去的，哎，这两个月把我给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幸好，有阿仇寸步不离地陪着我，再累再苦，值了。”说着，仰青木脸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

　　展见墨觉得简直辣耳朵。

　　仰青木把目光投放到淳预身上，笑眯眯道，“月月啊，你身边有淳公子这样的高人，真是福气，可要好好谢谢人家，知道嘛？淳公子何方神圣，他肯这样陪着你帮着你，若是要你以身相许，这都不为过呢。”

　　仰殊月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仰青木一句玩笑话把他急得张口结舌，“叔叔！你……你不要满口胡话了！我自然知道淳兄对我的恩情！”

　　仰青木望着仰殊月这样大的反应，扬起眉毛，目光探究地游移在自己侄子与淳预间，半晌，他才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

　　仰殊月受不了仰青木带着探究和戏谑的眼光打量自己，干脆硬着头皮拉着他往前走，“好了叔叔，很晚了，你跟我回去休息，我们还有一大堆事要问你呢！”

　　“唉唉唉，别拉我啊，阿仇都不舍得让我走路的，我都是骑马的。哎呀，你别拉我呀。”

　　……展见墨受不了了，他先变成鸟儿飞走了。

　　仰青木十几载没有回来过了，仰殊月试探地问他要不要回仰宅住下，仰青木蹿到仇郃身边，抱着自己男人的手臂，傲娇道，“不用了，谅老头儿也不想见我。我早被赶出来了，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我和阿仇在城里住客栈，房间朝阳，阳光充足，通风透气，而且还是大床，特大，夜里两个人怎么滚都够……”

　　他话还没说完，正打算向侄儿说道说道那房间的好处，可惜仰殊月在听到“大床”、“夜里滚”几个字眼时，就毅然决然地走开了。

　　仰青木骑在高头大马上，仇郃没开口说过话，只是认真负责地牵着缰绳。仰青木望着侄子略显萧瑟的背影，翻身下马，走上前，拍拍他的背，低声道，“月月，你喜欢淳预啊？”

　　仰殊月一愣，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都停止流动，大半天才结结巴巴一句，“叔叔！你……你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仰青木轻哼一声，“你小子能瞒过我？我的嗅觉可是一顶一的。再说了，你叔叔我要是连这点看人的本事见都没有，还怎么把你英俊潇洒的仇哥哥泡到手？”

　　仇哥哥……仰殊月扯了扯唇角，也对，总不能让他叫婶婶吧。

　　倏地，仰殊月停下脚步，忍不住好奇之心，他双目直视仰青木，低声问，“那……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仰青木一噎，“啪”的一掌拍在仰殊月脑袋上，“你看你叔这样绰约动人，能在上面吗？多此一问。”

　　仰殊月摸摸自己的被打了一掌的头，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前方，淳预修长挺立的背影在黑夜里仿佛坠落的流星，耀眼，夺目，仿佛拒人千里，只可远观，遗世独立。

　　“叔叔，你……不要说出来。”仰殊月耷拉下脑袋，满脸的失落寂寥，“我不想承认，这样，还能和淳兄继续当朋友。”

　　仰青木忍不住翻白眼，“小时候看你生龙活虎的，不像是只敢想不敢做的人啊，”仰青木勾上仰殊月的肩，嬉笑，“要不要叔叔帮帮你？”

　　仰殊月沉默片刻，还是摇摇头，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人妖殊途……”

　　“……”仰青木都气笑了，“仰含欢！没看出来啊，你怎么这么迂腐呢。是不是跟那老头子待久了？我和你仇郃哥哥不就好好的么！”

　　仰殊月惊讶地抬起头，“仇公子……他也是妖？”

　　仰青木自豪地点点头，满脸都写着，“怎么样？我牛吧”。

　　仰殊月的心情更沉重了。

　　仰青木他们住的客栈在河畔，将人送到了楼下，仰殊月挥手告别，“叔叔，我明天来找你，还有许多事情我还没弄清楚。”

　　“嗯嗯，”仰青木开开心心地答应，“我也还有没告诉你们的事要交代。得了，时候不早了，明日见吧。”

　　仰殊月转身，正欲与淳预一同离开，仰青木突然对着仇郃使了个眼色，仇郃点点头，猛然间卷起尘土，将毫无防备的仰殊月整个人卷了起来，扔到了客栈旁的河水里。

　　这动作凶猛而迅速，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可饶是如此，淳预还是瞬间转身，想要起风救回仰殊月。

　　奈何一道黑影却在刹那间挡在他面前，拦住了淳预的去路。

　　淳预眯了眯眼，声音如深冬冰寒，“久别重逢，你就这样给我送见面礼？”

　　仇郃并不回话，等河畔里传来“噗通”一声，仰殊月已经沉入潭水，他才收了手。

　　淳预不与仇郃纠缠，立刻纵身跃入潭水。

　　秋夜的水冰凉，仰殊月一开始本能地在潭中手舞足蹈，因此也越沉越深。

　　“唔……”快要憋不住气了……

　　淳预，快来救我……

　　在这样的时候，脑中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你喜欢淳预啊？”仰青木问他的那句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嗯……喜欢。我承认了还不行吗。

　　也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才敢悄悄地正视这份感情。

　　“咕咚”，“咕咚”，气泡从他的口鼻里跑出来，仰殊月开始觉得连睁开眼睛都变得艰难。他的身体还在不断地往下沉，水面的光明渐渐遥远。

　　“嘭”。

　　仰殊月隐约听到似乎又有人下来了。他努力睁开眼睛，一个人影正快速地向他而来。

　　近了，越来越近了……

　　是淳预！

　　淳预游到仰殊月身边，还没靠近，仰殊月已经伸出双手迎接。淳预顺势揽住他的腰，将他扣在自己怀里，二人飞快地破水而出。

　　淳预抱着他半躺在岸边，仰殊月咳嗽得厉害，仰青木佯装着急地跑上前，担心地问，“哎呀，你们没事吧？”

　　好不容易缓过来，仰殊月艰难道，“没……没事。”

　　“哎呀！”仰青木惊叫一声，指着仰殊月被水冻得苍白的脸，惊恐道，“月月啊！你在水潭里遇上脏东西了吧！你瞧瞧你的脸色发青，凭借我多年经验，你这是不小心吸入妖气了呀！”

　　“啊？”仰殊月一呆，潭水里？他好像什么都没有遇到啊。

　　淳预听了不禁皱眉，刚要开口，仰青木又一惊一乍道，“对了！你快把妖气度给淳预，他是大佬，能帮你度化！快！不然就来不及啦！”

　　“啊？？？”仰殊月还处于一脸懵的状态。度气？怎么度啊……

　　仰青木急得跺脚，催促道，“快啊！快快快！命还要不要啦！用嘴！度气！抓紧时间啊！”

　　仰殊月被催得乱了手脚，即便仰青木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不敢照办。那可是淳预啊……用嘴度气，那岂不是……

　　仰殊月愣在原地，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夜风一吹，冷得彻骨。仰青木望着侄子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无奈，开始责怪起自己太操之过急。

　　画面正寂静，仰殊月却突然感到一双手抚上自己的双肩，将他的身子掰过来，接着，下巴被轻轻抬起，迎面就送来了一个冰凉的嘴唇。周身的寒冷顷刻间烟消雾散，体内涌动起一阵暖流。

　　仰青木惊讶地一怔，唇边泛起欣慰的笑意，一起与仇郃适时地退开，“你看吧，还是我厉害~”

　　“嗯。”仇郃道。

　　仰殊月此刻的大脑已经空白，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身体里的温暖还在不停流动，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淳预是在为他暖身。

　　二人炽热的鼻息扑在对方脸上，感受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也感受得到唇上的柔软。

　　仰殊月慢慢冷静下来，细细体会着这份奇妙的感觉。他开始感到淳预正慢慢打开自己的贝齿，他不由地浑身一颤。

　　自己口中多出来的那湿软的东西，是淳预的舌头吧……！

　　不知二人唇舌交缠了多久，淳预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呆若木鸡的仰殊月，他这才慢慢直起身，松开手。

　　百年来，第一次有这种异样的感觉，身体不听使唤，心中有种从未滋生过的欲望像打翻了的油桶，有一颗火星蹦入，燎原之势无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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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仰殊月掉进了湖水里，不一会儿功夫，河神出来了。他对淳预说：“尊敬的淳大人呀，你掉的，是这个金色的月月，还是这个银色的月月，还是那个想亲亲要抱抱的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