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灵秀随风来》御用肥猫

50、民愤3

　　仰殊月把青娘交给了王峥君，几人一同进宫面圣，可到了金銮殿上却只见到了愁容满面的国师——燕聘。

　　“燕大人，我等有要事启奏陛下。”王峥君大步流星地走到大殿正中，铿锵有力道。

　　国师一把年纪，身子骨却硬朗，说话声如洪钟，带着不容被人压制的气场。“世子殿下来得不巧，陛下近日诸事缠身，刚喝了补身子的汤药，现下药力发作，已经歇下了，也不知会歇到什么时辰。”

　　王峥君烦躁地闷哼一声，道，“那我等便在此等候，直到陛下醒来。”

　　国师见眼前的几位小辈执拗着不肯走，便自己负手离开，由着他们去了。刚跨出殿门，国师便挥手招来一位小太监，低声道，“看着他们，别掉了京兆尹那边的队。”

　　小太监连声道，“是，小的明白，小的遵命。”

　　王峥君与宋吟风是多次进宫的人，在大殿之上一改平日里恣意的作风，就算此刻四下无人，二人也昂首挺胸，如松柏一般站得笔直而挺拔。

　　仰殊月则要散漫许多，他甚至悠哉悠哉地在金銮殿里踱步起来，打量着四周的雕梁画栋。他一步一停，犹如赏春踏青一般自在。

　　仰殊月走到了大殿左侧，微微抬头，雕龙画凤的墙壁上高高地悬挂着一把久未出鞘的静美匕首。鞘身通身都是暗紫色，周边还零星地镶嵌着几颗颜色各异的彩色宝石，如同深夜里闪耀的星辰，神秘而璀璨。

　　“阿月，你做什么呢，这儿可不是让人随着赏玩的地方。”宋吟风终是看不下去仰殊月自由散漫的样子，低声提醒道。

　　仰殊月回过神，走回二人面前，嬉笑道，“我不像你们那样，进宫次数少之又少，忍不住好奇一下嘛。话说这金銮大殿倒是比以前更加恢宏富丽了，墙面上的金漆也崭新夺目了许多。”

　　宋吟风点点头，“前年才命人新修的，据说这是彰显国威。不仅金銮殿被新修过，后宫、乃至整座皇宫，都已经焕然一新了。国师说这样番邦来大殿进贡时，看到这番景象会更加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王峥君在一旁听着，冷冷地不屑道，“劳命伤财。”

　　纵然燕聘再怎么权倾朝野也不过是君之臣子，姓王的才是大晋主宰。因此，王峥君的父亲进爵后免不了要在朝堂上与燕聘拉锯对峙，关系并不融洽。王峥君自然与父亲同心，对这位一人之下的国师千般万般看不顺眼。

　　仰殊月嘴角无可奈何的一扬，“虽然确实花了不少银两，但国师大人说的也是事实嘛。”

　　朝堂上的事，仰殊月从不关注，也不掺合，但局势如何却心知肚明。

　　王峥君冷着脸撇过头，不在说话，三人站在硕大的殿中央，气氛一时沉闷下来。可这沉闷不过几秒，龙椅之后的屏风里便传来了一个略显青涩稚嫩的少年音，“仰爱卿说得不错。国师大人这么做，确实让前来朝拜的番邦使者对我大晋的地大物博与实力超群叹为观止。”

　　三人一惊，往屏风看去。

　　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清瘦少年缓步走了出来，坐上了龙椅，俯视着底下。

　　三人一见是少帝驾临，赶忙行了跪拜礼。仰殊月却忍不住抬头悄悄望了一眼御座上的小皇帝。

　　少年的肤色略显苍白，淡淡的眉宇间盘绕着几缕病气，他整个人看上去文文弱弱，仿佛丝毫都撑不起这一身沉重的龙袍。

　　“平身吧。”少帝抬了抬手道，“朕本已经服药歇下，听闻殿外有人求见，便起身了。你们匆匆进宫见朕，所为何事？”

　　王峥君立刻就激动起来，“陛下！微臣有一事启奏，事关我大晋社稷栋梁！”

　　少帝舔了舔有些干皱的嘴唇，愣了愣，轻声道，“哦……？你且说来。”

　　王峥君手一挥，便有几名太监押着蓬头垢面的青娘进来，让她跪倒殿中央。青娘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嘴里不停呜咽着喊着“饶命”，“冤枉”。

　　“此乃一沦落风尘许久的女子，艺名青娘，陛下有所不知，此女胆大包天，竟然私自在长年无人守候的晋钟楼里做起了老本行的龌龊勾当！”

　　少帝眉头一皱，满面质疑与惊讶，“啊……？你说在哪儿？晋钟楼……？”

　　“正是！且不止如此，时常光顾她生意的，竟都是些朝廷要员！陛下，宋珍大人与我等在午前已经将有所牵扯进来的人当场捉拿，且当时围观的百姓较多，现今人证物证具在，无从抵赖！罪人已经被看押进了京兆府，听候陛下发落！这些是人员名单，请陛下过目！”王峥君将犯事官员的名录递上前，他说话时字字句句气吞山河。

　　少帝接过名录，打开来浏览过后，气愤万分地将它网地上一砸，“放肆！真是太放肆了！这些人……这些人……朕平日里真是高看了他们！”

　　“陛下！这些人视朝廷于无物，视帝王威严于无物，藐视国发家规，当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宋吟风道。

　　“对！是要这样……！是要这样！”少帝一下子站了起来，在龙椅周围急躁地踱步几圈，又喊到，“国师呢？请国师大人过来！”

　　王峥君简直咬牙切齿，“陛下！为何要国师大人过来？京兆府一干人等正听候发落，不宜耽搁啊！微臣斗胆警醒陛下，被关起来的那些人，身后若没有靠山，借他们几个雄心豹子胆，他们都不敢把乐子找到晋钟楼来！可见幕后之人是何如狂妄！如何猖獗！”

　　“对……对！”少帝不停点头附和，“……所以要找国师过来，共同商议此事该如何处置！”

　　王峥君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惩罚蛀虫与小人而已，只需要您一道圣旨，何须国师大人插手！？”

　　王峥君大声说着，大殿门口却突然闪出一道身影快步向内走来，正是刚离开不久的燕聘。

　　“世子此言差矣！”燕聘板着脸走到少帝身旁，转身对着三人面色不善道，“老臣身居要职，理应为陛下分忧。倒是方才世子殿下所言，莫不是要挑拨陛下与老臣的君臣关系？”

　　王峥君黑着脸，冷冷道，“国师大人误会了，只是事关重大，我担心夜长梦多罢了。”

　　燕聘道，“世子殿下年轻气盛，做事不够成熟稳重，老臣也能理解。但年纪轻轻就学了在陛下面前话不明说、意有所指这种弯弯绕绕的东西，那可就不好了。”

　　宋吟风不甘地上前道，“世子殿下并非此意，既然国师大人如此计较世子方才的一番话，'幕后之人猖獗狂妄'，您莫不是在对号入座？”

　　仰殊月蹙了蹙眉，悄悄地伸手拉了拉宋吟风的衣袖。

　　燕聘冷哼一声，不屑于在这些小辈身上计较，浪费时间。他干脆对少帝道，“陛下，老臣已经派人前去京兆府辅佐宋大人审问犯人，此事必定会给黎民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少帝似乎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懦弱”与“畏惧”几个字就差没直接写在脸上。国师的决定他向来言听计从，说不上话，只得拼命点头。

　　仰殊月三人将这一幕深深印在眼中。

　　无法，进宫一趟只得了这么个结果，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王峥君不止一次将拳头砸在自己的大腿上，愤愤道，“燕聘那老东西绝对有问题！我看幕后之人就是他！眼下少帝年幼，无权无势，他那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仰殊月只叹气，“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必定哪里的风声率先到了宫里，才被他拦住了咱们。不知道京兆府里关押的人审问得怎么样了……”

　　宋吟风道，“有你那位淳公子在，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

　　“去京兆府吧。”仰殊月心一跳，轻声道。

　　马车载着三位公子来到了京兆府。京兆府内气氛凝重，规矩森严，偌大的地方不闻一丝多余的声音。三人的脚步声在里头清晰可闻。

　　迎面遇上刚刚提审完的宋珍，宋吟风快步上前，问自己的父亲，“爹，如何了？”

　　宋珍面色极差，“刚审了三个，还没开口说几句话，都死了。”

　　空气一时凝结了起来，宋吟风难以置信道，“死了？！怎么死的？服毒自尽吗？”

　　宋珍摇摇头，他是一名出色的仵作，可饶是如此，尸检时也一无所获。

　　仰殊月沉声道，“应该不会是服毒自尽。被抓起来之前那群人还在饮酒作乐，堂堂朝廷命官不会随时在自己嘴里放个毒药。”

　　“那他们没有放嘴里，而是随身带着了呢？被抓起来之后才服的毒。”王峥君推测道。

　　“也不大可能，”宋珍道，“我一路押着他们回来，他们手脚被禁锢，身边还都是官兵，应该没那个机会。何况自杀不像是那群老骨头的行事作风，他们不是甘愿赴死之人。”

　　那怎么一到审问的时候就一个接一个死了呢……

　　仰殊月对宋珍道，“宋大人，可否让我看看那三具尸首？”

　　宋珍带着三人到了停尸处，仰殊月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尸身来，盯了半晌，也同样一无所获。

　　“如何？”宋珍问。

　　仰殊月并不急着回答，他从袖中掏出明珠，在尸身上照了一圈，没有反应。魂魄早已归西，没有异常。他放回明珠，又抽出腰间的梨花扇，展开扇面，轻轻挥动起来。

　　点点晶莹的粉末慢慢悠悠地从扇面的梨花瓣上飞舞下来，落在了尸体上，不多久，尸身就开始散发出一缕缕的黑气。黑气像是火被水浇灭后的黑烟，升腾到半空就消散了。

　　众人睁大眼睛，宋珍吃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仰殊月收了扇子，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半点温度的笑意，“有什么人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致命的妖气缠身，也难怪秋毫神断的宋大人也瞧不出一丝端倪。”

　　宋珍不同王峥君与宋吟风，他只听说过仰殊月五年前的花妖事迹，却没有亲眼见过，依旧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眼前那一幕真真切切，他不由得暗暗心惊起来。

　　可还没等他回过神，又一幕常理无法解释的画面出现了。

　　原本只有他们几个待着的停尸房，突然刮起了一阵冰凉舒爽的清风，接着，一只如白玉雕琢过的手凭空出现，并握紧了仰殊月的手腕。渐渐的，一个高大俊秀的人影随着清风散去而出现在了仰殊月的身边。

　　“淳预！”仰殊月立刻高兴地喊道。那阵风刚刮起来时他就知道是淳预来了。

　　宋珍不由得后退几步，惊疑不定，但看着空降的淳预似乎与这几个小辈熟悉的模样，便按下心中的惊恐，硬是镇定道，“来者何人？”

　　“爹，这是……额，含欢的挚友。”宋吟风不知道该不该对自己无神论的老爹直言这其实是一只大妖怪。

　　淳预问仰殊月道，“你用梨花扇了？我度在上边的气运接触到了浊气，便顺着感应过来了。可出什么事了？”

　　仰殊月任由淳预一只握着自己的手腕，他不抽手也不提醒，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感受着腕间肌肤相亲的微妙触感，舍不得动。

　　“受审问的三人在开口时突然身亡，宋大人尸检不出原因，结果用了梨花扇才知道是他们身上附着了黑色的妖气。”仰殊月道。

　　淳预闻言松开了手，走到尸身前，仰殊月心里惆怅失落片刻，也才站了过去。

　　“大牢那里剩下的人还好好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并且从始至终也没有可疑的东西接近过。看来这妖气应该一早就在他们身上了，就如同一种机制，一旦他们达到了某种特定的条件，这种机制就会被触发。”淳预道。

　　仰殊月恍然大悟道，“所以，他们死亡的条件就是开口供认某个人或者某种事，正因如此，妖气才将他们杀死？”

　　淳预点点头，“这种特定的妖术对操纵者的要求极高，没有一定境界的妖是无法使用的。能有这种本事的，纵横妖界，没几个能做到，所以是谁做的也不难推测了。”

　　“那是谁？”仰殊月问。

　　淳预目光深邃地望着仰殊月，不答反问，“这种妖术我也能做到。”

　　仰殊月瞬间犹如受惊的猫跳起来一般，佯怒道，“淳兄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你？

　　或者换句话说，我怎么可能怀疑到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