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灵秀随风来》御用肥猫

43、采花2

　　也不知宋吟风是从哪里拿来了这样一件衣裳——明艳的桃粉色，裙摆上秀了无数朵栩栩如生的桃花，腰带上挂着以玉串成的禁步。他还十分“周到”地为仰殊月配上了许许多多缤纷多彩的首饰发饰。仰殊月将这一套按在身上，活像一只不安分的花蝴蝶，翩翩欲飞。

　　仰殊月站在铜镜前，抬抬胳膊拎拎衣摆，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

　　宋吟风却在一旁点头赞道，“不错，一看就是招蜂引蝶的主。”

　　仰殊月不情愿道，“非得穿成这样？”宋吟风的眼光跟醉花楼里的人比起来，实在是一种僵硬的艳俗。“其实……我可以走秀雅的路线的……”

　　宋吟风道，“没事儿，这样就很不错了。你要是不穿得张扬些放肆些，怎么把人引过来？而且这身也挺好看的啊，红艳艳亮堂堂的，淳兄展兄，你们说是不是？”

　　展见墨抬头望着屋顶，假装没听见的样子，仰殊月只得可怜巴巴地望向淳预。淳预盯着他沉吟片刻，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块丝巾，帮他蒙在脸上，波澜不惊、一本正经道，“把脸遮住了，走在大街上就不用担心被熟人认出，还不至于太丢脸。”

　　几人：“……”

　　“一定还要去大街上走吗？”仰殊月抱着侥幸心理问。

　　“那肯定要的啦。好酒也怕巷子深嘛，不出去溜达溜达，怎么让全敕京的人都知道咱们这儿有一朵香气扑鼻的桃花呢。你放心，咱们出去走这一遭，今晚一定能等到花弄影。”宋吟风这样回答。声音之爽朗，笑容之灿烂，——迷之自信。

　　被阳光铺满的帝都大街上，路边的摊贩们为了躲避炎炎的夏日，都纷纷拉着小推车站到了墙边的庇荫里。行人也匆匆，车马也匆匆，谁都不愿意在骄阳里久留。

　　这本是一个普通的闷热下午，而主干道的一头却渐渐地出现了一抹艳丽的身影，那明亮的桃色在金灿灿的阳光里显得尤为耀眼夺目。

　　街边的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到那抹身影上，只见一个身形纤瘦修长的蒙面女子正顶着烈日，一步一步优雅端庄地缓缓行来。不光这女子的打扮惹人眼球，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身后还跟了三位丰神俊逸的男子。

　　一位浅笑盈盈文质彬彬，一位阴柔靡丽横生妖异。另一位走在最后头，看形容是冰雕玉琢似的人物，看姿态是不言不语就能震慑方圆几里气场。

　　“这是哪家的姑娘？怎的穿成这样？”有人问。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楼里的花姑娘也没这么打扮的。”有人鄙夷道。

　　“可她身后的那几位一看就不是咱们这等人能相提并论的，你瞧瞧，一个个都这么好看，爹娘怎么给养出来的？”

　　“唉？后边有一个那不是宋大人的公子吗？今年在梨花林里的诗会上拔得头筹的那一位！”

　　“呵，真是世风日下，堂堂秋毫神断宋大人家的公子，竟然也与这等俗气的女子勾搭在一起，我以前真是粉错他了！”路边有女子愤愤道。

　　“就是，宋公子不都是与仰公子世子在一块儿的么，现在怎的学坏了？真是糟！”

　　几人正昂首阔步在大道上，享受着周围人的注目礼，他们听不清路人们口中的交谈声，宋吟风只以为自己的一番主意和功夫都没白费，算是成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

　　“阿月，你看我说的不错吧？大家都盯着你看，是真的好看呢。”宋吟风满意道。

　　仰殊月蒙着淳预给他挂上的面纱默默不语。幸好那些姑娘们看不到自己的脸。

　　一行人在敕京城最热闹的几条街上走过一圈，招摇过市，就连旁边楼阁上的人也都将脑袋纷纷探出窗外，将四人评头论足一番。

　　仰殊月被层层叠叠的衣衫裹得又闷又热，递给宋吟风的眼神也越发幽怨起来，宋吟风这才道，“好吧，前边就是梨雨楼了，咱们进去歇一会儿。”

　　梨雨楼的楼阁之上，一间雅室的窗户敞着，窗边的人凝望着大道上行来的四人，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中躺着一朵已经蔫掉的山茶花。

　　“淳兄，怎么了？”在跨进梨雨楼的大门前，仰殊月回头问淳预。

　　淳预原本微微仰着头，望着楼上的一处窗口，那里似乎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他们，可他抬眼望去时却什么也没有捕捉到，听到仰殊月唤他，他才收回目光，“无事。”

　　几人在梨雨楼里一坐便是半个下午，仰殊月嫌弃身上的穿着，几次三番想要快些回去，却都被宋吟风拦了下来，“我看咱们今晚就在此处下榻好了，外边许许多多人都看着你进了这座楼，正巧给那采花贼省了寻你的力气嘛。”

　　看着宋公子一会儿是祈求一会儿又是威胁，仰殊月最终还是败下阵，妥协地去让小二开了两间普通的客房。

　　“唉，还是太讲义气，心太软啊。”入了夜，仰殊月侧卧在榻上，兀自慨叹。

　　夏夜月光明亮，枝影婆娑，梨雨楼临湖而建，下边是大片的梨树林，夜虫长鸣，声声入耳。宋吟风在熄灯前还特意把他房里的窗户开到最大，生怕采花贼进不来似的。夜风一股脑地灌进来，无比舒爽。

　　仰殊月一边默默扭着身子翻了个身，一边在漫漫长夜里静静等待。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记得上一回在毛毛家，为了寻找失踪孩童的下落，他也是这样当做诱饵，躺在一张木床上守株待兔。当时有淳预在暗处守着自己，这一回依旧如此。

　　仰殊月这么想着，身子便情不自禁地往身后的墙上靠了靠。

　　隔着墙面的隔壁客房里，展见墨与宋吟风正面对面坐在圆桌边，手边点着一盏随时都有可能灭掉的蜡烛，两人的脑袋簇拥在闪烁不停地烛火下，面目专注而严肃地斗蛐蛐儿。

　　此二人熬不住无聊等待的长夜，展见墨一个飞身冲出窗外，不一会儿就捉了这两只小玩意儿回来解闷用。宋吟风瞠目结舌，“展兄，外面这么黑了，你怎的还能一眨眼功夫就捉住这么小的东西？”

　　展见墨一点也没开玩笑道，“我是鹰嘛。”

　　“？？？”宋吟风似懂非懂，料想也是无关紧要的事，便没有再问，直接撸起袖子，兴奋地趴在桌前，与展见墨一人一只比试起来。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梨雨楼沉睡在热闹的夏夜里，隔壁仰殊月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吟风直起腰板，拳头在身侧锤了锤，对展见墨道，“不来了不来了，这灯火太晃眼，再这么下去眼睛非得遭殃不可。”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窗边，抬头望月，“这一整夜阿月那儿都没反应，应该是没把那花弄影等来吧？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万一……他说不定被迷昏了呢？”说着，他的面上浮起一丝担忧。

　　“不用去。”没有人在意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了淳预的声音。

　　宋吟风顺着声音望过去，灯光所顾及不到的黑暗里缓缓凸显出一个略显慵懒的人影，背着光，让人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唯有一双隐隐发亮的绿眸在模糊的轮廓里微闪。

　　“他还好好地守在房里，我们呆在原地就好。”淳预在衣袖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拇指，“免得扰他清梦。”

　　他附着在仰殊月身上的气运平稳如常，并没有遭受任何外力的干预，唯独有一缕缕柔软的吐息在周围漂浮。

　　淳预无奈地勾起唇角，黑暗中没有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唉，”他无声微叹，“果然，还是睡着了。”

　　仰殊月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天光大亮，他先是迷糊了几秒，然后瞬间蹿起，检查自己的衣裳——衣襟仍旧好好地交错着。

　　他这才松了口气，刚要下地房门却被推来，展见墨皱着眉走进来，“昨晚亥时三刻，是盛平坊北巷的一户人家。”

　　仰殊月套鞋袜的动作一愣，原来那采花贼昨晚去的根本就是与梨雨楼南北相望的另一处。

　　他换上了平日里的着装，一身清爽干净的淡月广衫，梨花扇挂回了腰间，脚步匆匆地下楼，淳预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喝茶。

　　辰时刚过，还不到酒楼迎客的时候，仰殊月“咻”地飞奔到淳预面前，关切地问道，“淳兄，吟风呢？瞧他昨晚胜券在握的样子，这下可有的受了。”

　　淳预的目光略过仰殊月精神饱满的面容，心想着看来昨晚睡得的确不错，嘴上却道，“一大早收到消息就赶去盛平坊了，大概很快就回来。”

　　正这么说着，大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丧气满满的身影，不是宋公子又是谁。

　　“唉……怎么会这样呢……”宋吟风嘴里嘟囔着，“这采花贼什么品味啊……”

　　仰殊月与淳预无声地对望一眼，仰殊月道，“那里如何了？”

　　宋吟风大刺刺地坐下，对几人道，“昨晚亥时，大概三刻的时候，北巷一户人家，夫妇俩原本已经睡下了，就听窗口有动静，本想起身去看看，却不想身子一软，两个人都被香迷晕了。喏，早上醒过来，妻子的衣襟就敞开了，房里的几案上照旧留了字。”

　　宋吟风挠挠头，嘴里继续嘟囔着，“不应该啊，这都第几个妇人了，怎么偏偏放着黄花大闺女不要呢……”

　　仰殊月抱着手臂，忍不住嘲讽，“黄花大闺女？我穿成那个样子，谁能觉得我是黄花大闺女？”

　　宋吟风却没听进去，反而倏地拍了下手，“哦！我知道了！得对症下药！”

　　众人：“？？？？？”

　　宋吟风立刻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仰殊月，仿佛自己解开了惊天谜团般，“既然他偏就喜欢已经嫁为人妇的妇人，那咱们也照做就是了！”

　　仰殊月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宋吟风紧接着就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期待又祈求的眼神变得无比闪亮，“阿月！帮人帮到底，何况咱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弟！”

　　仰殊月想抽回双手却挣脱不开，绝望地回过头去，“你要我扮作女子，我扮了，你又要我扮作人妇，这我可没有经验！”

　　宋吟风握着他的手更紧了，“没关系没关系，这回也不让你一个人牺牲小我了，况且你独自躺在那儿，谁能知道你是位'人、妇'呢，对吧？”

　　仰殊月一脑袋黑线，“你什么意思？”

　　宋吟风潇洒一转头，笑眯眯地望着淳预与展见墨，满怀期待，“淳兄，展兄，正所谓做戏做全套，喏，现在人妇有了，人夫，谁来帮帮忙？帮帮这敕京城的黎民百姓？”

　　仰殊月一愣，要假扮夫妻啊……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流转到了淳预身上。

　　展见墨哈哈大笑，豪迈道，“演戏啊？我最会演戏了，含欢你说，你想要个什么样子的夫君？我都能演得来。”

　　淳预只静坐在一旁，并不言语，仰殊月悄悄抹去心中的一丝怅然若失，打哈哈着半开玩笑地朗声道，“像淳兄这样的，你也演的来？”

　　展见墨自信，“这有何难？只要不经常笑，平时少说两句话，若是遇到事情，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样不就……唔！”话还没说完，他的嘴便被一股凉风堵住了。

　　淳预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专注地望着仰殊月，泰然道，“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