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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双生 ...


  •   小厮闻言,立刻惊慌地大声呼救着跑开,引来的一众仆人会水的纷纷往下跳,别致雅静的荷花池里顿时一片混乱。

      容知升站在石阶上徘徊不定,每有一个人从水里冒头出来喊“没找到”时,他的心都要跟着颤抖一下。时间在朝着未知你追我赶,再晚一步,容知恒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容知升内心焦灼,食指与拇指不停摩挲着,他捡起被扔在一旁的外衫,将内里朝外,抱在自己的臂弯里,藏起了有繁复纹案的一面。

      若是大哥死了……若是……大哥死了……

      “大少爷,还是没找到啊!”又有人冒出水面对他喊到。

      容知升喉结滚动,硬是压下自己一贯上扬的语调,努力斯文道,“你……你再往远一点的地方找找,说不定人已经扑腾过去了。”

      若是大哥死了,那即将过门的顾家美人,繁花似锦的大好前程,倍受敬仰的家族地位,岂不是都可以由自己取而代之?

      “找……找到了!大少爷!终于摸到人了!”

      容知升脑袋里越绷越紧的弦突然断开,歪想邪念顿时被捶打得七零八落。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就算有,又怎么能轮得到他?更何况,现在在鬼门关徘徊的不是别人,是一起长大的亲大哥,自己怎能动那样龌龊的心思!

      容知升在心中无形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赶忙跑上前去查看。仆人们把捞上来的人拖上岸,人堆里有人大喊,“竟是二少爷!”

      容知恒这几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寝食难安,面色苍白而憔悴,好似底子被掏空一般脆弱,像极了整日酗酒无度、作乐过头的容知升。

      容知升方才的心魔之火虽被浇灭,却始终有几点火星还在周围翩翩飞舞,他始终不肯主动对下人们言明自己到底是谁,只是避开了称谓,道,“快看看人怎么样!”

      一个仆人伸手轻轻拍拍容知恒的脸,没有反应,又颤颤颠颠地去探他的鼻息,忽然间跌坐在地,满面震惊地喃喃,“没……没有呼吸了。”

      周围的人顿时安静下来,不敢出声,容知升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跑到人群中,一个踉跄跪在容知恒身旁,看着他面色惨白地平躺在地上,他两眼半开半合,眼底下乌青一片,往日里的神采尽失,死气沉沉。

      竟然真的……就这么死了?

      容知升的心头涌上一股闷痛,眼眶酸涩,两行清泪就这么顺着瘦削的面颊滑下来,泣不成声。

      多年兄弟情,他开始后悔自己故意拖时间的举措,更羞耻那些狼心狗肺的恶毒念想。他握着容知恒无温度的手掌,磕在他尸身上大哭起来。

      “大少爷……这可怎么办啊……”仆人们跟着他一起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可那一声清清楚楚的“大少爷”再度入耳,便成了一把带着魔力的利刃,刺穿层层抵挡,蛊惑人心。

      容知升的身子一抖,大哥就在眼前,尸骨未寒,有所存留的那点懦弱还不敢让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狸猫换太子。他犹豫一番,吸了吸鼻子,哭腔仍在,沉痛道,“通知府里上上下下,准备办丧事吧。”

      容知升对兄长的突然离世是伤心的,只是以此代价换来的东西太过美好,这样的美好太突然,太剧烈,就像一桌难能可贵的荤食珍馐,虽是用杀生才做成的佳肴,但佳肴的美味可口足以让人轻易忘怀生灵濒死时所遭受的刀刃之痛。

      顾灵气势汹汹地冲进容家大门,本想好好讨个说法,却迎面碰上容府里的下人前来报丧。

      顾汀兰站在顾灵身边,短暂的意外过后她便悄悄找到了“容知恒”。她像顾沉璧唤容知恒那样,温柔地对着容知升道,“知恒。”

      容知升初次粉墨登场,衣袍下的双腿微微颤抖,顾汀兰却没那个心思观察他细微的异样,她从衣袖里拿出从仰青木那儿花天价得来的忘情水,当着容知升的面,大大方方地倒在茶盏里端给他,“来,喝吧。”

      原本的两人是即将成婚的一对佳偶,花好月圆,彼此间自然是十分信任的,更没有要害对方的理由。顾汀兰是这么想的,容知升也是。

      若换做是哥哥,他此刻会如何做?

      容知升没有问“这是什么”,直接接过一饮而尽。

      顾汀兰笑眯眯地望着他喝下忘情水,闪亮明媚的眸子里却折射出一缕寒光。姐姐与容公子的感情竟然已经好到了如此信任的地步,只可惜现在顾沉璧的戏场已经演完了。

      她不确定今后与容知恒生活时自己会不会露出马脚,为了万无一失,最好的法子便是一碗水灌下去,换自己与容知恒重新轰轰烈烈爱一场。反正这个时候又不能退婚,该是她的东西一个都别想逃走。

      几日前刚从扬州出来时,一路上马车里没有片刻的安宁。不是王峥君在暴躁地喊热,就是展见墨与仰殊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没脸没皮的笑话,尽管淳预从不参与进来,剩下三人也能把气氛抬得极高。等到了雨山湾外,觉得这个地方犹如世外桃源,该是路途中一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谁能想这么一方秀色水土竟牵连着两代人的恩恩怨怨。

      如今离开了又一是非之地,几人的心情都不大好,车舆里的气氛与来时对比鲜明。坐在外面赶马车的车夫挠挠头,看来这几日这些公子哥是真的玩累了,现在连吵吵闹闹的力气都没了。

      价值不菲的大马车行驶在林间小道上,飞驰在郊野草地里,前行在开阔平坦的官道上,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敕京。

      “这一路上是托淳兄的福,否则咱们哪儿能这么轻易地平安归来。”仰殊月将脑袋探出车外,一边张望着前方繁华的敕京城,一边对车里人道。

      王峥君不服道,“凭什么这么说?”不应该是王家马车的威武霸气吓跑了沿途的山贼小偷吗。

      仰殊月把脑袋收回来,无语道,“世子啊,你这豪车随随便便敲下来一块就够平民百姓吃几年的了,若不是淳兄坐在里头,不出江南省你就可以推着车轱辘回来了。。”

      淳预难得云淡风轻地开口接茬,“恐怕连车轱辘也要难逃一劫。”毕竟那上面也愣是没被放过的镶上了一圈土豪金。

      王峥君脸色臭了臭,别过头去。

      马车入了敕京城,在仰宅门口停下,仰殊月的手心沁出了一点汗,自己的行李并不多,他却别别扭扭地收拾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跳下车去。他站在马车旁不立刻进门,眼巴巴地期待着车帘再度被掀开。

      先前淳预留在仰宅,是为了帮他解决孩童失踪的怪事,现在事情解决了,那人还会继续在自己的身边吗……

      “公子,您可算回来啦,”阿全拿着扫帚走出门,“您快进来吧。”

      仰殊月望了望半天没动静的马车,失望地垂下脑袋,他把包袱交给阿全,正打算上前与车里的人告别,车帘子却突然被一双修长无暇的玉手挑起,淳预府身走出,直径走到仰殊月面前,“可还能在府上叨扰几日?”

      仰殊月浑身一个激灵,眨着能蹦出星星的眼睛频频点头,“当然!……”

      “当然啦,淳公子,屋子我一直都有在打扫的,“阿全一手竖着扫帚,插嘴道,”仰老先生也希望您能多留在府上一段时日,他说有您这样高风亮节仪表堂堂的正人君子在,我家公子一不晚归二不赖床三不挑食四不偷偷喝酒,不顶嘴不鬼混,就连外头的小姑娘都没心思搭理了。老先生他还说了,若淳公子您能再住久一点,说不定我家公子的个子都还能再长高一点儿,”阿全撑着扫帚又回头看着仰殊月,口气老成道,“公子,您真应该多跟淳公子这样的人在一块待着,老先生说这是近朱者赤。”

      淳预对这铺天盖地的夸赞毫不动容,只谦恭有礼道,“是老先生太过抬举在下。”

      仰殊月的脸红彤彤的,心里嘟囔着干嘛非得在淳预面前揭他以往的短,而且他为什么还要再长个子,明明已经够“七尺男儿”的标准了,只不过是跟淳预比起来……就……稍微……

      为了防止阿全一不小心再倒一点他的黑历史出来,他赶忙拉起淳预的衣袖,把人往里带。阿全依旧不死心,在淳预耳边小声道,“淳公子,老先生还有一事相求,让我转告您,他一直担心我家公子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惯,比如……近女色什么的,还麻烦您留心,别让公子他学了这个坏。”

      淳预点点头,“好。”

      数月间一眨眼,回到自己家里总算能彻底卸下一身疲惫。在爷爷那儿问过安后,仰殊月飞进屋里,呈一个“大”字趴在床榻上,心中盘算着回了京城又能做些什么,没多久外边就有传饭的声音。

      以往仰殊月都是一个人在自己屋里吃饭,仰柏净年纪大了,很少再吃有油水的东西,往往一碗清粥几盘小菜就是一顿饭。仰殊月便落了个挑食的坏毛病。现在院子里有了客人,他十分乐意与淳预展见墨二人一同进餐,天气好时便常命人把饭菜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大家坐在外面的树荫下一起吃,有说有笑,他与展见墨负责说与笑,淳预永远听着。

      仰殊月刚回来,今日的菜色就要比往常丰富一点。炒腰花,炒蒜苗,香葱蛋花汤等,色香味俱全,展见墨刚坐下便不客气地端起来大吃。只是仰殊月不吃葱不吃蒜,红烧肉带了肥同样不吃。若换了往常,他便会一点一点地把菜里自己不爱吃的挑出来堆在桌边,堆成一个小山包,并且挑得盘子里干干净净,这才肯动筷。但自从旁边坐了淳预,诚如阿全所言,他“不挑食”了。确切的说是不敢挑了。

      仰殊月皱着眉,望着盘子里香气扑鼻的佳肴,故意的,绝对是爷爷故意吩咐厨房做的。葱蒜爆炒后的味道虽然十分诱人,但自己这么多年的习惯一下子真不愿意去尝试。他提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腰花,又轻轻抖了抖,想要甩掉腰花上沾着的一片蒜叶。

      淳预优雅从容地往口中送了一筷米饭,眼神却无声地落在仰殊月的小表情与小动作上。他抿着唇细细地将米饭嚼碎咽下,轻轻地放下碗,用自己的筷子为他撇掉了那片腰花上怎么也甩不下来的蒜叶。

      展见墨正低头寻觅肉类,却看到了这见所未见的一幕,他讶异地望着淳预,若不是那人的绿眸中含着百年不变又他人无法复制的冷淡,他几乎以为这是个调了包的。

      仰殊月受宠若惊,立刻一口就把腰花塞到嘴里,筷子还抿在自己口中,眼睛却长到了淳预身上。

      “不爱吃大可不吃,不必拘谨。”淳预道。五年前他待在少年身边时就知道了,仰殊月最讨厌葱蒜一类的东西。饭也吃得少,一点肉也不长,如今依旧是这样。

      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有像一个家长一样去监督仰殊月让他不要挑食,但不知为什么,仰殊月却总是像一个在学堂里犯了错先生要让他回去找家长来的孩子一样,每一次下筷子都要一再斟酌,万一夹上的东西不小心连带了自己不爱吃的,也只能忍着囫囵吞枣地粗略嚼几口咽下去。

      仰殊月不知如何回答,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埋头扒饭。他更不敢往菜里动筷了。

      淳预无奈,又伸出筷子,一点一点地将盘子里腰花周围的蒜叶尽数撇开,再亲自把撇干净的腰花夹到仰殊月碗里。

      展见墨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是淳预?曾经在妖界叱咤风云、如今人人都敬畏三分的淳长老?

      一桌菜,三个人。一个思考人生回想当年,一个若无其事,放下碗筷,一个埋头扒饭,嘴里咀嚼腰花。

  • 作者有话要说:
    “七尺男儿”,网上查了下,各个朝代的“一尺”长度各不相同,月月的身高当然是不会差的,但为了衬托淳长老,你们自己意会啦~
    这个副本到这里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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