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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情愿3 ...


  •   四月末的时候,暴雨如注,接连下了几天,让人的心情也有些沉闷烦躁。当年容雨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慢慢变得精神失常,最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当年的顾沉璧与顾汀兰不过三四岁,对许多事情一知半解,母亲不见的事也就这样迷迷蒙蒙地接受了。

      没人知道断了手脚的容雨在老山最深处一个泥泞的地洞里与蛇虫为伍。受制于顾灵的兔妖寸步不离地看守着着,一有动静就将人深深地藏起来,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一过就是十五年。

      起初顾灵会时常乐忠于欣赏容雨任人摆布折磨的痴傻丑态,但日子久了也就厌倦了,一人一妖被抛弃在密林深处,苟延残喘。只有每年的四月末,兔妖才会不得不衬着夜深人静跑回顾府,好让顾灵重新换一张压制自己的符纸。

      兔妖修炼不过数十载,连化为的人形都只是一个不伦不类的躯干,自己的漫漫妖道宏图才刚刚开始,就十分不幸地被抓了起来,还被人当做买卖送了出去,过上受人指使差遣的日子,妖生一败涂地。

      一年又一年如白驹过隙,兔妖又一次在雨夜里下了山,悄无声息地穿过小镇的大街小巷,寻到顾府门前。

      妖生来就有一种闻气的天赋,兔妖仰头望着雨幕里的高门阔府,门匾上的“顾府”二字沾着水珠在朦胧的月下发着幽幽的光。兔妖眯了眯眼,顾家近来有喜事?

      它轻盈地蹦上高墙,举目眺望,今年的顾府里有着往年它从未嗅到的女子香。

      顾灵年近五旬,削瘦的面颊反将精明强干衬托得更盛当年。她独自一人坐在屋里,一手支在桌面上撑着自己的额头,正闭目养神,似乎疲惫不堪。屋子里很暗,只点了一盏蜡烛,窗户开着,夜风夹杂着雨水吹进来,将烛火惹得摇摆不定,似乎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兔妖熟门熟路地越过窗户来到顾灵面前,蜷缩在她脚下,十分听话的模样。顾灵缓缓睁开双眼,饱经风霜的眼眸无声地注视着脚下的妖物。

      有十五年了吧,也该差不多了。顾灵想。虽然当年那位男子给她的符纸还剩一半,不过今后她也不想再用了。

      “这一年如何?”这个问题顾灵每年都问,虽然不说明白具体是哪方面,但双方心知肚明。

      兔妖低声下气地答,“一切如旧。不过她近来脾气越来越古怪,有几次甚至自己动手掐死了山里的牲畜,直接往嘴里塞,现在真是跟野人一模一样了。”

      兔妖知道顾灵爱听这些话,以往容雨过的越惨、越不像人,她就越高兴,而这一回,眼前苍老的女人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

      兔妖心中奇怪,暗暗抬了抬眼,顾灵手里正摩挲着一张符纸。乍一看似乎与往年别无不同,瞧不出有何异样,但兔妖却莫名慌张起来,到底是哪里有被忽略的细枝末节给了自己这样的不安。

      顾灵知道下边的妖怪正看着自己手中的符纸。这东西每次都这样,给它换符时都屏气凝神的,好像受刑一般,不过这次么,也差不多是了。

      “若哪天夫人不再需要它了,可以换用此符,十日之内兔妖必定修为尽损,再无半点妖性。”这就是打回原形了。当年男子一边将一张额外分开放置的符给她,一边说道。

      这符与往年用的别无不同,只除了颜色深了点——是用灵师血浸泡过的。

      “你来。”顾灵对兔妖道。兔妖乖乖上前,像一只乖宠趴在主人的膝上。

      顾灵轻轻撕去旧符,在它的后脑给贴上了新的。兔妖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可眩晕过后却一切如常。

      兔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脑袋,“夫人,有些晕,这符……”

      “这符的力道比往年稍许大了些,过几日就能适应了。好了,你走吧,我要歇下了。”顾灵打断它道。

      兔妖无话可说,只能离开。它穿梭在顾府的屋檐上,路过两位小姐的院子,不禁深吸一口气,这里真香啊……只是这香味之中,掺了一缕深深的嫉恨,嫉妒的气味向来浓烈而迷人,与女子香交融在一起,妙不可言。

      山路很滑,兔妖全身都被雨水沾湿,它的脑袋时不时地就眩晕一下,眼前的事物开始出现重影,兔妖只觉这大概是被雨淋了,便没有太在意。它回到容雨待着的地洞旁,揭开洞口的草堆,脑袋伸进去望了望,里面的人蓬头垢面,长至脚踝的黑发如一团乱麻盘踞在地上,为虫蚁提供了乱舞的好去处。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她的手里还握着半块没啃完的骨头,鲜血沾了满手满身。

      一切如常,兔妖安然地靠在一株老树下,双目无神地望着雨水如帘,昏昏睡去。

      第二日醒来,阳光已经出来了,兔妖的脸色却不大好,它面容苍白,用尽了力气才站了起来,却一不留神,被趴在一旁认真观察蚂蚁的容雨绊倒,它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怎么挣扎都起不来。兔妖的悬着的心瞬间落入冰窖。

      不对……不对……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容雨爬到兔妖身边,如同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好奇地观察世界一样观察它。兔妖第一次没有立刻厌恶地将她赶走,而是同样愣愣地回望过去。一人一妖就这样对视了起来,兔妖看着容雨清澈无邪的双眼,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脑海里浮现出昨晚顾灵淡漠的表情与态度,刹那间,有如惊雷闪过,它突然明白了。

      顾灵厌倦了,要卸磨杀驴。

      它伸手死死地抓住脑后的符咒,疯了一样想要把它撕扯下来,可那符纸好似长在了自己身上,无论如何用力疼得都只有自己,而崭新的符纸却完好无损。

      兔妖心中的愤怒喷泄而出,它骤然间纵了起来将容雨按在地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中青筋暴起,开始施加力道。

      可容雨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尽管呼吸已经困难却依旧咧着嘴傻傻地冲兔妖笑着。

      兔妖望着眼前无害的笑颜,目光所及之处还有她被砍断手脚的躯干,满是污垢尘土的脸庞。兔妖浑身颤抖,掐着容雨脖子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到头来,它自己才是傻子疯子。

      不去报复那个心狠手辣又铁石心肠的女人,反倒差点在冲动之下杀死自始至终都是无辜受害的人,这不正遂了她歹毒的心愿么。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啊……

      不可以!绝不可以就这样放过顾灵,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拉她下水!

      兔妖心中悲愤,原本就赤红的眼睛更像一匹嗜了血的狼,在老山深处独自哀嚎。

      顾灵坐在厅中悠闲地喝着茶,她那前途一片光明的女婿刚送来了一枚精美的翡翠扳指,那成色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难得好货。她带着拇指上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怎么都看不够。

      管家一脸担忧地从门前经过,顾灵心情好,便随着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管家道,“外头来了许多官府的人,正在一家一家地排查走访呢。”

      顾灵轻笑一声,“咱们这镇上十年也不见得出一件能惊动官府的事儿,今日倒是稀奇了。”

      管家道,“老夫人,是真的稀奇!据说这阵子凡上了外头那座老山的人,回来都疯了!都把自己弄死了!”

      顾灵一顿,“……有这种事?”

      先前她拿着那非同一般的符纸时,男子曾叮嘱过,此符要慎用,兔妖意识到自己修为大减后会吸食人的魂魄妄图自救。

      她问,“人被吸走了魂魄会如何?兔妖自救又会如何?”

      男子答,“人会疯疯癫癫,大多自残而亡。妖则措手不及,伤天害理反倒自食恶果。”

      那可真是太好了,若兔妖要吸人魂魄,头一个遭殃的不就是近在眼前的容雨么。

      管家道,“夫人,我得去叮嘱咱们府里的人,没事儿可千万别再往那里跑了。”

      顾灵满不在乎道,“那你去吧,哦,记得让大小姐量身,她的嫁衣也该做起来了。”

      “是。”管家躬身离开。

      夜深时,一道白影在角落中一闪而过,一封书信便悄然落在了顾沉璧的妆台上。

      趁着顾沉璧正在浴房沐浴,顾汀兰推门走进,床榻旁的衣架上挂着两匹红布,那是供新娘子挑选嫁衣的布料。顾汀兰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抚摸着,布料柔软光滑,据说这还是是陛下赏给容知恒的珍贵料子,容知恒赠予了顾沉璧,给她做成嫁衣。

      “姐姐,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就这么好命呢……”顾汀兰流连着布匹,喃喃自语道。

      半晌,她叹了口气,欲转身离开,却瞥见了妆台上一封没拆开的信。顾汀兰左右张望一番,确定了四下无人,才将信纸拿出来。

      明日亥时,老山一见。落款:知恒。

      顾汀兰冷笑一声,看来姐姐还在和男人私会呢。大婚前不可相见,竟然连这一时半会儿都忍不住,真是不知检点。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将信纸团成一团,抬手就要往窗外扔,但转念一想,顾沉璧失约不要紧,她可舍不得容知恒傻站着白等,要不然……干脆就她自己去……

      “兰儿,你在做什么?”顾沉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顾汀兰一惊,纸团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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