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灵秀随风来》御用肥猫

37、情愿2

　　容家虽是当地最有学问的人家，但肚子里有墨水的却并非迂腐贪财的容老爷容乾，而是在外谋到官职的二弟容宿。容宿不愿看见两个双胞胎侄子就这么跟在他们老爹身边一无是处，就把两个孩子带出了小镇，教他们读书。

　　大侄子知恒自小聪明懂事，刻苦认真，而小侄子知升却贪吃贪玩，才疏学浅。容宿常气愤地骂容知升“朽木不可雕也！”奈何他依旧不思进取，多次教骂无果，也只好放任自流。

　　日子久了，兄弟两的差距也越来越明显。容知升多次深夜醉酒而归，趴在哥哥脚边，醉醺醺哀嚎抽泣，“哥，你将来考上了功名，可一定要罩着弟弟我啊！弟弟无能，只求哥哥庇佑。”嚎完就头一栽倒，直接睡了过去。

　　容知恒每每都无奈地放下笔墨，将他拖上床榻盖好被褥，好让他睡得舒服些。

　　苦读多年，容知恒果真不负众望，在科考之路上过关斩将，成为了风光无限的探花郎。衣锦还乡，名利双收。

　　两兄弟在归途中曾于一小城停留休息，城中只有一家稍微干净整洁点的客栈。容知升向来昼伏夜出，晚上大肆饮酒，白天屋里睡觉，容知恒只得坐在客栈大堂里看书写字。

　　“绒球，别乱跑。”木制的楼梯上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容知恒放下书本抬头望去，一位女子正将一只猫儿抱到怀里逗乐。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容知恒这一回眸，脑中便满是《洛神赋》里描摹女子美态的辞句。他望着那女子，不禁喃喃道，“洛神……”

　　大堂之中别无他人，十分安静，女子听到这一声才发展底下有人，她转头望去，就见容知恒正有些傻愣愣地看着自己。

　　女子落落大方地微微行礼一笑，表示打搅，便转身走了。

　　入夜，容知恒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起身点灯，在纸上写“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写完自己又觉得好笑，这还没满一天呢，他怎么就如狂了。

　　容知升满身酒气地回来，凑到自己兄长身后，眯着昏花的眼睛盯着纸上的字，“美人？思之如狂？哈，哥你思谁呢？哪个美人？老实交代！”

　　容知恒有些腼腆地笑道，“今日在客栈中见到的，还不知她芳名。”

　　容知升凑近兄长耳根旁，神秘兮兮道，“说起美人，哥，我刚刚也看到一位姑娘，真是出挑！我见她怀里还抱着个活物，似乎是一只猫？我瞧着她把猫随随便便往后街上一丢，不过那样子……倒是有些鬼祟，怕被人发现了似的。”

　　容知恒不在意地笑了笑。他见到的是一位温柔端庄的女子，大概和弟弟说的不会是同一位。

　　第二日容知恒问客栈的掌柜，“店里是否住着一位养猫的年轻女子？”掌柜点头说是，“只不过今天一大早就交了房钱离开了。”

　　容知恒心中一阵失落，容知升拍拍他的胸脯，在一旁安慰道，“无妨无妨，若是有缘还怕再难相见吗？你看，就好比我与这世间各种美酒，不论天涯海角总能喝到！”

　　容知恒摇摇头，无奈地笑他，“你这类比太拙劣，且不对仗。我唯独对那姑娘一人难舍难忘，称作独钟，而你是对天下所有美酒都垂怜，是为滥情。”

　　容知升不爱听兄长文邹邹地说话，搪塞道，“得了吧，哥，我看你这样子，将来别是要在一棵树上掉死啊！”

　　驱车数日后，探花郎终于风风光光地回到了小镇上。容老爷望着自己出人头地的大儿子，得意地差点连路都横着走。

　　容知恒将少帝御赐的金银珠宝尽数献给了自己父亲，老爷子满意地拍拍儿子的肩，“你如今就要成为朝廷命官，将来可是要上敕京城去的，到时候，府邸、下人、车马，什么都是御赐，高贵得很，正所谓男子先成家而后立业，你也该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妻子。”

　　容知恒谦和地笑着，并不答话。

　　顾沉璧与容知恒再度相遇是在小镇旁的梅花园里。正值年关，寒冬腊月，红梅绽放，凌霜傲雪。

　　“敢问……姑娘芳名？”容知恒站在一株梅花前，望着红了脸的顾沉璧，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少帝给的众多赏赐中，有一对番邦进贡的南海珍珠，色泽温和，光滑圆润。容知恒将它们从库房里拿了出来，与黄金一起锻造成一对精致贵重耳坠，当做信物赠予了顾沉璧。

　　顾沉璧十分珍惜这对耳坠，平时都将它们收在锦盒中，唯独与容知恒私下相见时带着。二人虽郎情妾意，但到底一个是未出阁的姑娘，若被人撞见有损清誉，顾沉璧将自己的担忧告诉容知恒，容知恒却含情脉脉地告诉她，“明日我便让父亲来顾家提亲。”

　　顾沉璧坐在自己屋里，掌心中捧着那两只耳坠，望着它们傻笑，连顾汀兰悄悄走到自己的身后都未曾发觉。

　　“呀，好漂亮的一副耳坠子，姐姐从哪儿得来的？”顾汀兰问。

　　顾沉璧本能地将手中的宝贝遮掩起来，羞答答道，“没……没有。”

　　“是容家大少爷送的么？”顾汀兰笑嘻嘻地问。

　　顾沉璧惊讶道，“兰儿如何知道的？”

　　顾汀兰看似笑得轻松明媚，嘴角扯出来的弧度却有些僵硬，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掺杂着似有似无的阴阳怪气，“姐姐你都有多个夜晚偷偷走出院子，兰儿就睡在隔壁，既不聋又不瞎，不发现也难呀。”

　　顾沉璧拉住妹妹的手，有些撒娇道，“好兰儿，你千万不要将这事告诉别人。”

　　顾汀兰笑得开心，腮帮子会鼓鼓的，与顾沉璧的端庄娴静有所区别，十分俏皮可爱，她歪了歪脑袋，笑嘻嘻道，“那，姐姐你把容公子送给我，我就不说出去。”

　　顾沉璧佯怒道，“兰儿！”

　　“嘻嘻，好啦好啦，我跟姐姐说笑呢。时辰不早啦，我回房歇息去了。”言罢，顾汀兰十分自然地抽开被顾沉璧握着的手，嘴角的弧度随着转身离去的步伐而烟消云散。

　　容知恒回容府时，容乾正黑着脸坐在正厅抿茶。他对少帝赏赐的宝贝们爱不释手，恨不得每日都要亲自去库房清点个两遍才安心，样样东西都记得牢牢的。可今日午间用过午膳，再去点一遍时，却赫然间发现有两颗南海珍珠不见了，下人说曾瞧见大少爷进去过，大少爷一向只穿单色的长衫，不会认错，说不定是大少爷拿走了。

　　容乾心里开始不舒服了，即便是自己儿子，可既然这些东西是拿来孝敬他的，那就是他的了，怎么能不打一声招呼地就又拿走了呢。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可怎么了得！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面色这样的差？”容知恒关切地问道。

　　容乾将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方，威严无比，“知恒，陛下御赐的宝贝里有一对南海珍珠不翼而飞，想来，是家贼难防啊。”

　　容知恒原本还在担忧是否是家中有变故，听父亲这样讲一颗心就放了下来，泰然道，“父亲误会了，那对珍珠是儿子擅作主张，拿去赠予他人了。”

　　容乾一听更气了，居然还送给了外人，他赶忙道，“送给谁了！？这样贵重的宝贝怎么能随意赠给他人！”嘴里一句“你去给我要回来”差点脱口而出。

　　容知恒突然间跪在容老爷面前，答，“儿子将南海珍珠作为信物，赠给了顾家大小姐顾沉璧。父亲，您要儿子先成家而后立业，儿子愿娶顾小姐为妻，恳请父亲成全！”容知恒将头深深低下，对着自己父亲行了个大礼。

　　容乾眯起眼睛，脑子里的算盘已经飞速地打了起来。顾家嫡出的千金大小姐，没有嫡系旁室也没有儿子，那将来的嫁妆必定不在少数！且嫁妆是小，说不准哪天当家的那老娘们儿撒手人寰，到时候就连家产也能分一杯羹……

　　容知恒磕着头还没起来，半晌都听不到上头父亲的反应，自然也看不到自己父亲的瞳仁已经变成了两枚铜钱。终于，容老爷清了清自己并不干燥的嗓子，故作沉吟，“顾家么……也勉强配得上咱们。且顾家两位千金的生母是你远房表姑，这也算亲上加亲。”

　　容知恒激动地抬起头，“那……那父亲是答应儿子了？！”

　　容乾掩饰住心中打得飞起的如意算盘，沉着地点了点头。

　　容雨当年一生下来就被老太爷丢给了下人养，没有享受过千金的身份待遇，甚至连亲情都不曾拥有，更不用提备受重男轻女思想熏陶的容乾，他对女人的地位向来也是嗤之以鼻。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去关注在府中默默无闻长大的容雨，他甚至不知那是自己的亲妹妹。

　　第二日，容老爷便带着容知恒上顾府提亲。容知恒前途无量，自然是佳婿首选。算盘不光容乾一人会打，顾灵又何尝不是算尽心机的人。两家人心照不宣地一拍即合，这门亲事就这样成了。

　　顾沉璧坐在屏风后听着两个长辈你一言我一句地交谈甚欢，其乐融融的表象似乎直指将来生活的幸福美好。顾汀兰坐在一旁陪着自己姐姐，笑意盈盈地调侃着，又时不时悄悄抬眼，透过屏风看一眼那位儒雅温润的长衫男子。

　　即便只是个模糊的剪影，也叫人羡慕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