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灵秀随风来》御用肥猫

36、情愿

　　顾汀兰被那尖叫声震得浑身颤抖，她呆呆地望着变为一团黑影的顾沉璧漂浮在空中，一瞬间，黑影直冲自己而来，速度之快，根本不留任何躲避的余地。

　　黑影钻进她眉心画着的一抹幽兰里，顾汀兰在原地晃了晃身子，面目呆滞，如着了魔一般一步一顿地向门口走去。

　　淳预撤走了外面的屏障，顾汀兰打开了门，望着眼前一派喜庆的场面，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路过的人纷纷驻足，疑惑地望着她，被动静引来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正在喜宴上推杯换盏的容知恒也与宾客们一同闻声赶了来，望见自己的新娘这幅模样，赶忙着急地上前，担忧地握住她的双肩，“璧儿，怎么了璧儿？你怎么出来了？”

　　看到容知恒的脸，顾汀兰骤然间收住了尖锐的笑声，双手捧住他的脸深情地凝望着，嘴里又开始喃喃起来，“璧儿……璧儿？璧儿？哈哈哈哈哈哈……你叫我璧儿？是啊，你喜欢的是顾沉璧！你把我当做顾沉璧！哈哈哈哈探花郎啊探花郎，你连我们姐妹二人哪个是哪个都分不清，这功名你是如何考来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容知恒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不是璧儿？！那你是……那你是……”

　　顾汀兰伸出一只手，指向人群中，“你问他们！你问他们呀！顾沉璧现在啊，指不定就连尸首都已经在哪个土坑里埋着了。啊哈哈哈哈哈哈……”顾汀兰所指之处人群散开，迎面而来的正是顾家一干人等。

　　顾老夫人面色铁青地望着顾汀兰，咬牙切齿半晌，喊出了一声：“孽障！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话！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顾家酒席原本办得顺顺利利的，眼看这一天就要稳当地度过了，却不曾想暗地里去下葬的那群人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嘴里大喊着见鬼了。一问才知是厉鬼又出来作祟，她放心不下顾汀兰，便赶到容家来瞧瞧，结果刚一进来，就碰上了顾汀兰这般发疯的模样，颜面尽失。

　　顾汀兰瞧见老夫人对自己是这幅态度，顿时扭曲了脸，挣脱了容知恒的手往她身上扑去，二人扭倒，老夫人跌倒在地，顾汀兰坐在老夫人身上双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任旁人怎么拉都拉不开，那模样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失去了人性与理智，再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王峥君与展见墨扒开人群，王峥君望见此番情形想要上前帮忙救下老夫人，展见墨却搭住他的肩，“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反正也都是人中败类，得此下场大快人心。你就在一边看着吧，要救人淳预和阿月早就出手了。”

　　顾汀兰失去了常人的理智，正目眦尽裂地蹬着面色由通红转为青紫的老夫人，旁人怎么都拉不动，她嘴里怨恨道，“事情败露了我就是孽障了？你这个老东西还想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呵，做梦！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是你害死了我们的母亲！你毁了我们的一辈子！我要掐断你的脖子！砸烂你的脑袋！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吧！”

　　这一幕旁人已经看呆了，加之顾汀兰所言信息量太多，根本来不及消化，顾夫人一把年纪的脆骨头哪禁得起被厉鬼附身的顾汀兰的力道。终于不多久，雨山湾一镇富庶之家的主母，头一歪，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躺在地上的老夫人已经断气，顾汀兰松开手缓缓站了起来，吓得周围人自发地退后了两步。顾汀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已经僵住的容知恒身上，她向他走去，盯着他半晌，似乎是迷恋，又似乎在不甘，突然，她凑近闻了闻，最后像看小丑似的看了他一眼，嘲讽地道出一声，“是你？”她机械地转过身，仰天大笑，笑到最后累了，踩踏着地上那具还留有余温的尸体，猛地冲向了一根圆柱。

　　鲜血顺着柱子滴落，身穿着大红喜袍的年轻女子沿着柱身缓缓瘫坐到地上，再也没有声息。唯独一缕白烟从她眉心而出，升到空中，在日光的照耀下飘散。

　　“她走了，来世大概不会再那么爱哭了吧。”仰殊月说。

　　喜事变丧事，大家都觉得实在是太晦气，新娘子还当场掐死了自己的嫡母，这种少见的奇闻估计能在这个小镇上流传多年。

　　客人们看完了闹剧便都告辞离去。容知恒从刚才起仿佛就成了木头人，神情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也能让人理解，毕竟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谁都会受不了。

　　仰殊月拍了拍那哥们儿的肩，同情道，“节哀顺变。”一个人连续死了弟弟、老婆，也真是很丧了。好在容知恒是有功名在身的，哪天脱离了苦海，还能重新过上好日子。

　　四人一同离开了大乱的容家，准备回顾府收拾行装，在王峥君十万火急地催促下，马车已经给拼接了回来。仰殊月抽了抽了嘴角，能达到这种速度，真是难为那些工匠们了。

　　顾家已经没有当家的了，府里的混乱程度丝毫不亚于容家。眼下顾老夫人连个给收尸的都未必有，兴许过几日亲戚们收到消息赶来瓜分家产时她才能有个入土的着落。

　　整理包袱时，仰殊月一拍脑袋，道，“呀，差点忘了，老山里还有一具棺材呢。”若他们不帮忙收尸，恐怕没有人再愿意去了。

　　四人来到老山上，棺材就这样可怜兮兮地被扔在土坑旁，尸体暴露在空气中，隐隐有臭味传来。仰殊月望着在棺中沉睡的二人，叹道，“今生不得善终，愿来世平安享乐。”

　　一只羽毛纯白的鸟从从天而降，落到顾沉璧的金凤冠上，几声长鸣，如同悲歌。王峥君触景伤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能让这两家人走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展见墨道，“河边初次见到他们时，我就能看到他们周身妖气盘旋，那气味闻着就知道历史悠久，这两家人的故事啊，怕是不简单呢。”

　　仰殊月惊讶地望着淳预与展见墨，“原来你们两个早就看出端倪了？”

　　淳预点头，“本不想插手此事，但既然有神秘人的下落，便无可无不可地留下来了。”淳预转身，面对着合葬棺中的二人，继续道，“你们若好奇此中来龙去脉，那便一起看看吧。含欢，陶罐可还在？”

　　仰殊月将之前装过顾沉璧魂魄的陶罐递给淳预，淳预将其竖在掌心，冲着面前几人吹了口气，几人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最后脑袋沉沉，思绪如风筝断线。

　　三十年前的雨山湾还不是现在这番景象，人们鲜少与外界接触，交通闭塞，小镇发展落后，镇上唯有商户顾家一枝独秀，直到几年后，容家才有人读书读出些名堂，成为了小镇上唯一一个能称作是书香门第的。

　　顾家没本事的儿子到了该婚配的年纪，看来看去也只有容家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容家养有一女，但外人却不得知。

　　容老爷重男轻女，女儿容雨小时就丢给下人当养，自己全然不管，可顾家这一金龟婿找上门他们来不舍得放掉机会，容老爷又拉不下老脸被人指指点点说用女儿卖钱，便重新给容雨编了个选房表妹的身份，说她一直寄居在家。好在抚养容雨的仆人对容雨不错，这位千金小姐还算拿得出手，最终容家还是与顾家攀上了亲家的关系。

　　成亲后夫妻二人生下一对粉雕玉琢的双生女婴。容雨受家里影响多少读过一些书，给孩子取名字时，特意在《岳阳楼记》里的“静影沉璧，岸芷汀兰”中取字词，静美灵动，相辅相成，希望这姐妹两在一块儿将来也能如此相得益彰。

　　大家都觉得这名字好，唯独一位。顾家公子还有个填房，也姓顾，叫顾灵。顾灵没读过书，却有些小聪明，一直自诩不凡，计较着多少银子换多少货，骨子里只剩过度的精明和处处计较的刻薄。自容雨嫁进来起就看不惯她，嫌弃她是个百无一用不能持家的花瓶，实则嫉妒她琴棋书画胭脂女红都比自己略懂一二。

　　男人懦弱无能的结果只能是让自己的妻女受欺负。顾家儿子对顾灵的强势唯唯诺诺了一辈子，终于在一个寒冬里一病不起，春来之前魂归西天。

　　顾家能说上话的老人没多久也撒手人寰，掌管大权自然越过了温柔和气的容雨，落到了顾灵手上。但她想赶人走也不能名不正言不顺，这事她便苦恼起来。

　　此时恰有一位年轻男子途径这山清水秀之地，男子询问街边的镇民，“小镇外头的老山上可有狐狸出现？”

　　镇民答，有的，你要捉吗？捉不到的，那些畜生聪明着呢，除非每天都用新鲜的肉去引诱它们，长此以往，它们贪吃了才会落入陷阱。

　　那年轻男子沉默道，“我自己去试试吧。”

　　仰殊月看这故事时看不清男子的样貌，全身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却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隔了几日，男子又回到街边，苦恼道，“我在山上放了好几天的生肉，那些狐狸还是不肯对我放下戒备，我刚一伸手它们就逃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无巧不成书，顾灵这时路过，作为一个满眼交易与买卖的商人，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次生意，她对年轻男子道，“你要狐狸？问我买呀，我手底下有人，可以帮你捉一只来，价钱好商量。”

　　男子愁眉苦脸，“可我身上没有多余的盘缠……”

　　顾灵一听没钱，白了一眼就要走，男子踌躇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拦住她道，“用别的抵，行吗？”

　　顾灵打量其上下，此人除了长得十分俊朗外实在不像是有身价的，便嫌弃道，“你能有什么值钱的宝贝给我抵？”

　　男子道，“我会收妖，你家里或者你身边人最近有被什么妖怪盯上的吗？我可以帮忙。”

　　顾灵好笑又好气，“妖怪？醒醒吧弟弟，你别烦我了。”言罢，她又要走。

　　男子再一次拦住她，深吸一口气，再道，“那你……要不要养一只妖怪？只要用符咒压制住，它们能为你做任何事，任何。”

　　顾灵只当遇上了一个疯子，想甩开他就走，男子再一次拦住她，手微微颤抖，再度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线，对她道，“你有讨厌的人吗？养了妖让妖帮你解决，妖比人听话千倍百倍，做事不留蛛丝马迹。”

　　顾灵脚步一顿，男子眼瞧着有希望，赶忙紧接道，“你给我最有灵性的活狐狸，我给你最听话的妖，如何？”

　　顾灵望着他，“你若骗我，就等着我买刺客取你小命！”

　　顾灵从男子那儿得到一只兔妖，符纸贴在兔妖额头，兔妖果然如同男子所说的，十分听话，顾灵这才放心地用了起来。

　　一天夜里，容雨突然惊叫着从房里跑出来，嘴里大喊着有鬼，惊醒了不少人。顾灵从来都不搭理她，那晚却也披着外衣出来了。她指示下人去容雨房里查看，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的。顾灵暗暗得意，面上则没好气地把容雨训斥了一顿，让众人都散了去。

　　第二天夜里，容雨依旧大叫着跑了出来，向众人哭诉着说真的有鬼，顾灵还是出来了，还是让人查看了一遍，依旧无果。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容雨夜夜如此，吵得人不得安眠，慢慢的，府里头开始有人厌弃她，甚至有人说她做了寡妇心里难受，要变成疯子。日积月累，这样认为的人越来越多，传言终于越来越真。

　　接连两月下来，容雨真的疯了，

　　她疑神疑鬼，见人就叫。顾灵觉得时机已到，便吩咐兔妖在夜里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

　　“你就把她带到外面的老山上，挖个洞，把她养在里面，吃生肉喝生血，把她养成一个牲口。”

　　顾灵嫉妒容雨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又道，“手剁了。”又想着不能让人跑了，再道，“脚也剁了。”

　　第二日早晨，丫鬟去唤少夫人起床，却发现屋里空荡荡的，被窝早已凉透。

　　少夫人疯了，自己离家出走了。谁也怪不得，谁都没责任。毕竟一个疯子的行为要怎么控制得住呢。

　　不少顾家的人还为此而感到高兴，终于不再有人半夜大吵大闹鬼哭狼嚎了，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不多久，顾家两个小姐也被送去了远方外祖家。因为顾灵请来做法的法师说，府里因她们的母亲而把风水扰乱了，不适合二位千金成长，应该送出去，等到了桃李年华再接回来。

　　桃李年华，接回来，正好可以联姻嫁人。顾灵这么想着，甚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