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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沉璧3 ...


  •   展见墨故作皱眉苦恼的模样,蹲下来面对着散了架的马车,道,“这可如何是好,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

      顾老夫人见状,上前道,“小镇虽小,几位工匠却功夫了得,一会儿老生让管家将他们请来,不用几日便能修好,诸位公子还是在此多留些时日吧。”

      仰殊月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挺直了腰板,愁眉苦脸,十分无可奈何的样子,冲着老夫人客客气气地拱手抱了抱拳,“如此,我等只能多叨扰几日了。”

      四人又重回了昨晚住着的院子里,王峥君放心不下自家那辆豪华大马车,屁颠屁颠地督工去了。仰殊月掏出那个曾经装了忘情水的瓷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毫无所获。

      “唉,看来只能试着问问顾家大小姐了。”仰殊月叹气道。

      顾沉璧明日就要大婚,即便顾府里的是非再多,门面却依旧装点得喜气洋洋。只有内院深处,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一片潦倒凄惨。

      这地方大概已经被府里众人遗忘了,地上杂草丛生,窗柩与屋台上落满了灰尘。原本狭小而空荡的屋子里摆着一具两人合葬的棺材,空间顿时拥挤起来,四周只能勉强站下两人。屋子里放了许许多多冰块,以便镇着尸体不让他们腐化得太快。

      “支吖”一声,老旧的屋门被推开,灰尘在照进来的阳光中飞舞,丫鬟嫌弃地用手在空中挥了两下后,侧开身子,让自己的主子进来。

      顾沉璧面色发青,眼底下乌黑一片,昨晚清醒后想起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失态,心中的恨意和羞愤像涨潮的水,汹涌得好似要越过堤坝,冲破心房。

      她上前走几步,冲着自己的贴身丫头撇了撇头,小丫头略微犹豫,却禁不起自家小姐投来的警示目光,只能无奈地走到棺材旁,用尽了力气推开棺盖。

      棺中,一男一女盛装华服,双手交叠地放在小腹上,安详地沉睡着。顾沉璧望了眼新郎,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弧度。长得与知恒一模一样又怎样,还不是草包废柴一个,虽说他二人也是孪生兄弟,但才华与气度却是天差地别。她明日所嫁之人,是天之骄子,才华横溢,而眼前这个却只能可怜兮兮地躺在这儿,一辈子都是个无知小人,碌碌无为。

      什么样的男人,就该娶什么样的女人。顾沉璧嘴角的轻蔑之意更浓,透着一股仇恨,她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移到旁边的新娘身上。那张脸,也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

      棺中的顾汀兰静静地躺在容知升身旁,厚厚的胭脂遮住了她惨白的面色,嘴唇涂的鲜红,正如那几个夜晚里出没的女鬼身上的血色。

      顾沉璧伏在棺沿上,凑近顾汀兰的脸,幽声道,“你昨晚可把我害苦了啊,我要怎么偿还给你呢。”说着,她慢慢举起手,昂贵柔软的衣料慢慢滑下她的手臂,露出了藏在衣袖里的匕首。

      丫鬟大惊,跪在地上连连哀求,“小姐,不可啊!那位高人说了,停尸期间的尸身不可有损啊!”

      顾沉璧原本抚摸着匕首的悠然脸色骤然一沉,片刻间目眦尽裂道,“哪有这么多忌讳!一个死人而已,还不能任我摆布了么!我被她压在下面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翻身之日,还不能快意解恨了么!她要真有那个索我命的本事,何不早早动手!”说着,她便侧身扬手,在顾汀兰平静的睡颜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二小姐!您别再这么做了啊!”丫头惊恐地对顾沉璧叫道。

      这一声像是触及到了顾沉璧的逆鳞一般,她的双眼里瞬间布满了狰狞,对着丫头阴森森道,“阿敏,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敏浑身一颤,自知犯了主子的大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大……大小姐,奴婢失言,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的!……大小姐,您就饶了阿敏这一回吧!”

      “顾沉璧”蹲在她面前,用冰凉的匕首抬起阿敏的下巴,目光紧锁着她,幽幽道,“如今在我跟前都改不了口,他日到了众人面前,万一你又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可如何是好呢……”

      阿敏的身子不自觉地抖得越来越厉害,她被迫仰着头,即便心里害怕极了,也不敢看别的地方,只有余光恰巧瞥见了自家小姐手里锋利的刀尖正慢慢靠近自己的脸。

      “小姐……小姐……”阿敏打着颤,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正面对着凶恶无情的猛兽一般,明知哀求无果,却还是张口想要有一线希望。

      冰凉的刀尖划破嫩白的血肉,几粒血珠跟随着刀锋飞溅出来,阿敏捂着脸,蜷缩在地上,不敢喊出声,只能不断颤抖,无声流泪。

      “顾沉璧”满意地笑着道,“这样就好啦。留一个伤疤在脸上,也好无时不刻地提醒你,谁是顾沉璧,谁、才是顾汀兰。”她收回匕首,弯腰冲着阿敏伸出手,温柔道,“好了快起来吧,地上多凉啊。别哭了,一会儿上了药就好了。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服侍我,把你视若真正的亲姐妹,你这样子我瞧见了多心疼啊。”

      阿敏咬了咬唇,咽下苦水,缓缓地将手递给了自己的主子——顾家二小姐,顾汀兰。

      主仆二人离开这间屋子时,棺材里的“顾汀兰”已经面目全非,脸蛋上刀痕遍布,从前的娴静甜美无影无踪。

      “晚上遣几个人来,让他们把棺材盖钉死了,就说是主母的传话。动静小一些,别惊扰了什么人,尤其是东边的那个客院里,离那几个人远一些,主母说他们是什么高人,呵,我一看就知不是省油的灯。”回去的路上,顾汀兰边走边吩咐着身边的阿敏。

      阿敏规规矩矩地说了声是,迎面就碰上一个端着喜袍的丫头,正是顾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那丫头对顾汀兰行了礼,抬头见了阿敏脸上深深的伤口,惊讶道,“呀!阿敏姐姐这脸是怎么了!”

      阿敏摇摇头,轻松道,“一点小伤而已,没事的,我给小姐裁剪喜帕的时候自己不小心被剪子给划到的。你怎的来了?”

      丫头抬了抬手里的放着喜袍的盘子,对顾汀兰道,“奴婢奉夫人的命,给大小姐试喜服来了。”

      顾汀兰一双眼睛早就盯在了那精致华美的衣裳上了,她闻言兴奋地上前,端过喜服,双眸中闪耀着激动的光芒,手轻轻地在光滑的衣料上,小心翼翼地来回抚摸,视若珍宝。

      看着顾汀兰这幅欣喜的模样,两个丫头心照不宣地齐齐单膝跪下,恭贺道,“奴婢恭祝小姐与姑爷大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此话深得顾汀兰之心,她红着脸娇俏道,“去去去!我还没过门呢,你们就姑爷姑爷地喊了,哪有这样不合规矩胡来的!”嘴上虽是责怪,可谁都看得出,这话小姐其实爱听得很呢。

      午后,仰殊月正躺在院中的树下晒太阳,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名正言顺地见到顾家即将出阁的大小姐,他一个外人,又是男子,直接上门求见太过失礼,正苦恼着,就见王峥君黑着脸从外面回来。

      “马车怎么样啦?能修好吗?”仰殊月心虚地问。

      王峥君喝了口石桌上摆着的凉茶,蔫搭搭道,“看样子是得花上几天的功夫。唉,车子不是要最紧的,要紧的是车顶镶嵌的五彩琉璃珠,那是别国进贡给陛下的,虽是国师赏赐给的父亲,却也不容小觑。那珠子脆的狠,现在摔成了两半得重新黏起来,我得问老夫人讨几个手脚灵巧的,那些工匠太过粗鲁,琉璃珠到了他们手里指不定两半变四半呢。”

      “哦……”仰殊月思索着,心中突然一亮,对王峥君道,“行吧。那我勉为其难跟着你一起去一趟,顾老夫人不是正想仰仗着我给她女儿驱邪呢嘛,我在旁边你也好开口一些。”

      王峥君对仰殊月突如其来的善解人意与乐于助人无可置否,只当他同自己一样,想早点启程赶路罢了,二人当即便一同往主院而去。

      一旁廊下的淳预与展见墨目睹了全过程,展见墨啧啧道,“含欢啊,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淳预目送远处那人离去的欢脱背影,绿眸中点缀了些许笑意。

      顾老夫人正在屋里吩咐下人们明日大婚时的各项事宜,听门外来报仰公子前来,赶忙退去了众人,将屋外二人迎了进来,沏上热茶。

      仰殊月气度从容地坐在厅中,与老夫人侃侃而谈了些有的没的,又是恭祝顾家大小姐大喜,又是夸赞顾府的待客之道,一番寒暄,把在一旁无事可做又不会与人客套的王峥君憋坏了,他冲着仰殊月使了好几个眼色,仰殊月才开口,请求老夫人替他们找一位会修复琉璃珠的能工巧匠来。

      主动求人,这样也好让自己“吃别人嘴短”,顾老夫人便能用这个人情再求一求自己,帮忙把女儿身边的女鬼给赶走。

      果然,双方各按套路出牌,他们得了巧匠,而仰殊月就随老夫人去了“顾沉璧”的院子里。

      顾汀兰已经试完了喜服,整个人都美滋滋的,满心期待着明日的大婚。阿敏脸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乌青一条,还沾了点血丝,鲜明无比,她自己却丝毫不在意似的,跑来对顾汀兰道,“小姐,我瞧见外头老夫人带着那位做客的仰公子来了,看架势,是要帮您瞧瞧身子啊。”

      顾汀兰顿时面色阴郁起来,“多此一举!”可即使她再怎么不愿意见人,也不得不屈从于当家主母的威严。顾汀兰抹去嘴唇上的胭脂,半躺在床榻上,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经书捧在手里,十分专注地默看起来。

      顾老夫人与仰殊月推门进来,瞧见的便是一位深闺调养的大家闺秀正娴静地品读诗书,端庄而优雅。

      “璧儿,娘带高人来看看你,这位仰公子你在兰儿成婚那天见过的。”顾老夫人上前,柔声对女儿说道。

      顾汀兰这才抬头,惊讶而羞涩道,“呀,仰公子,小女子没有穿鞋袜,不能起身相迎,实在失礼……”

      仰殊月客客气气道,“是在下不请自来,叨扰了姑娘。”

      顾老夫人心急女儿的事,直接道,“璧儿,仰公子能力超群,你快与他讲讲你的事,好让他为你拿个主意呀。”

      顾汀兰压下心中厌弃与不耐烦,温顺道,“好。”她正琢磨着要怎么讲才能打发了眼前二人时,仰殊月却先开口,对着老夫人道,“顾夫人,一会儿我会为大小姐探一探周身气运,不宜有旁人在一边干扰,您若是信得过在下,可否移步旁室?”

      老夫人连连道好,一边走出去一边转身对顾汀兰嘱咐,“璧儿,好好对仰公子说一说,若有什么事便吩咐下人,娘就在旁边的屋里,啊。”

      顾汀兰乖巧应是。老夫人离开后,仰殊月衣袍一甩,梨花扇潇洒开展,坐在顾汀兰面前,微微一笑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竹姿月韵。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外在优势,必要时装得淑人君子些,从无败绩。

      顾汀兰望着此刻风姿卓越的仰殊月,柔声道,“劳烦仰公子还为小女子跑这一趟。说起我最近遇上的事,唉……实在是令人惶恐。公子昨晚也看见了,我不是发疯,是真的有女鬼在,是兰儿……兰儿她怨我恨我,死后来找我,也是应当的。”

      仰殊月道,“若要赶走厉鬼,则必须解其执念。厉鬼自来凶狠,只要出现,必索人命。但眼下却不一样,老夫人曾言昨日的情形已经不止一次,而你到现在依旧无恙,其中必有缘由。可否详细说来?”

      顾汀兰苦笑着点点头,“兰儿她自小喜欢跟着我缠着我,总觉得我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以前她要什么我都是让着她,吃的,玩的,穿的,用的,无一例外。我们虽是顾家女儿,却是在外祖家长大,今年到了婚嫁的年龄才回来,都说长姐如母,我必定是要照顾着迁就着兰儿的,可是……可是世间万物什么都能让,什么都能分享,唯独夫君……”说到这儿,顾汀兰哽咽了一下,“仰公子,后面的话我不必言明,发生了什么你也明白吧?”

      仰殊月了然,听这意思,看来是姐妹俩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了?

      顾汀兰接着道,“我与知恒相识在先,相知相爱也在先,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后来容家提亲下聘,那时兰儿她居然对我说……要我把知恒让给她!这要我如何做到啊!”

      仰殊月默默地听着,顾汀兰情绪激动起来,“她又哭又闹,还以死相逼!我将此事告诉知恒,知恒说他有一孪生胞弟,同我与兰儿一样,二人生得十分相像。他说兰儿兴许喜爱的只是一具皮囊罢了,若是可以,就介绍他们二人相识,说不定到时候两家就可以双喜临门、亲上加亲了。”

      仰殊月道,“可恕在下直言,这种法子实在是有所欠妥。”这样处理,不就等同于后补替代,颇有贬损的意味在里头么。

      顾汀兰叹气摇头,十分后悔自责的模样,痛心疾首道,“是,等我们想明白时,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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