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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冥婚 ...


  •   金老爷已经面色发紫,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断气,男人这才放了手。终于有了新鲜空气的呼入,金老爷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男人运掌,手心升腾起一团黑气,趁地上之人不备,便对着他的嘴猛地一记掌风而去,金老爷猝不及防,将那团黑气尽数吸入体内。

      “这…….什么东西!”金老爷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却不敢反击。

      “自然是让人听话的好东西。记住了,每月十个,若是少了个数或是迟了日子,你这点少得可怜的修为就等着烟消云散吧!”言罢,一声炸裂,黑气弥漫,床榻上再也不见那人的踪影。

      仰殊月喃喃道,“竟然这样来去自如,淳预,可能你相较?”

      淳预冷冷一笑,“遮住样貌大费周章,终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

      “你认得那人?”仰殊月问。

      淳预微微点头,“妖界本就鱼龙混杂,心怀鬼胎之人不在少数,但有能力和胆量染指人界的,只有那几个。”

      仰殊月想起几日前展见墨曾对他提到有人妄图取淳预性命之事,心中惴惴不安,但看着淳预淡漠的神情,似乎并未把对方放在眼里。他斟酌再三,没有再多言。

      那人走后,金老爷在房里发了好一阵疯。昔日深山老林里耀武扬威的百兽之王,如今尊严被践踏,受人牵制,活得真是大不如前。

      发生此事后,显然阿晶的任务更加繁重,被带进来的孩子也比从前多了许多,且不再局限于男孩。淳预快速推进着幻境的进度,二人穿梭在无数画面之中,时间转瞬即逝。没一会儿,便跳转到了大晋的无伏五年。

      淳预将场景停住,带着仰殊月在一个眼熟的村落前驻足。

      这个村庄与外头的繁华热闹相比,显得十分落魄贫穷。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做的都是农活,门前晒着的蔬菜和腊肉,将空气熏得十分呛人。仰殊月想起来了,这地方,正是敕京城外头那座会凭空消失的鬼村。只是此刻的村庄看起来比上一回多了许多真真切切的人气味。

      他与淳预站到树丛后头,朝着村口望去,不多久,在四下无人之时,就瞧见了阿晶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

      仰殊月微惊,那女孩竟然是死去的婉婉。

      先前在检查她的尸首时,只因周围一切事物皆是心怀不轨之人为了引他进来而制造出的幻境,无法探测她的生魂是否被剥离,而眼下婉婉的死因是一目了然了。

      不等他多想,眼前的风景已经又变,阿晶这次的猎物,便是毛毛。

      仰殊月的眼中落了淡淡的悲哀,看到这里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被送进金府的孩子,必然是不会有活着出来的可能了。也许早在某一日,那两扇红艳艳的朱门已经被他的血液浸泡过。

      慢慢的,眼前的景象开始破裂,淳预望着仰殊月,轻声道,“回去吧。”

      仰殊月叹了口气,在零落的碎片间转过身,靠近淳预。一阵失重与眩晕过后,脑袋昏沉,黑暗似深渊,将他团团包围。

      再度醒来,恍如隔世。

      “唉唉唉!别动,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要裂了。”

      仰殊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展见墨正端着一个药罐子站在他身侧,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身子是被老虎咬过一口的,连忙就乖乖躺好了一动不动。

      王峥君冷哼,“你可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淳预起来的时候你躺着一动不动,我们还以为你一个人落在里面出不来了。你要是再躺上个一两天,我指不定连棺材都给你挑好了。”

      仰殊月望着身边熟悉的脸庞,一阵心安,可脸上却偏偏要装出失落得快要流泪的样子,鬼哭狼嚎道,“啊,昭君你竟如此无情,就巴望着我死!心好痛!”他左手不敢动,便抬起右手捂住胸口。正寻思着要怎么样才能挤出眼泪,就看见了门口的来人,瞬间又赶忙乖乖睡好,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

      “醒了?”淳预走到床榻边问。

      王峥君道,“醒了,还能说会道的,估计没几天又能作妖了。”

      淳预坐到仰殊月身边,低头望着他,“手能抬得动吗?”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接展见墨手中的药。

      仰殊月气若游丝地笑着,“可以的,淳兄不必担忧,还有一口气吊着。”

      淳预道,“那今日的药无需我喂了。”说着,他就要把药放回去。

      仰殊月:!!!

      他又马上咳嗽起来,堪比病入膏肓,“咳咳咳咳!”

      淳预无声的勾起唇角,一手从他颈下抄过,扶起头号大病员,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仰殊月的心脏砰砰乱跳,心中莫名的紧张又激动起来,藏在被子下面的右手紧紧地攥住了衣角。

      一勺药缓缓送至自己唇前,光闻着气味就知道苦涩无比,他却甘之如饴,喝得享受无比,不一会儿就顺顺利利地解决了个精光。

      王峥君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仰殊月,质疑道,“这就喝完了?你不是最厌苦味么?”想当年,因为仰殊月的存在,他在定世学府求学的日子可谓鸡飞狗跳。难得有了一段清静的时候,便就是因为此人生了病却不肯喝药,嫌太苦太涩,愣是拖了许久才好转。

      淳预却是头一回才知道,他望着黏在自己怀里好似起不来的仰殊月,怀中人面上找不到一点不适之色,反而双颊上悄悄爬了红晕。

      仰殊月莫名的心虚起来,“那是以前……!”以前逼他吃药的是老爷子,现在喂他吃药的是淳预,自然不一样了。

      有穿着官服的小兵走到门口,对着里边躬身道,“大人。”

      王峥君闻声出门,不一会儿又面色沉重地回了来。“在金府掘地三尺,找到了……一个尸坑。都是些年幼或年少的孩子,血都被放干了。那个叫青娘的女人还是溜了,现在通缉令发了出去,只能等消息。”

      “早晚要叫她偿命。”半晌,仰殊月道。屋中气氛沉闷,没有人再调笑打闹。

      由醉花楼牵扯出来的事至此便了结了。当地官府不作为,与无良之商勾结,祸害百姓,真相浮出水面,民怨沸腾。上书朝廷后,据说国师大发雷霆,慷慨激昂地长篇大论,要求少帝给扬州的官员们大换血,少帝畏惧国师,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故与之有牵扯的官吏们,或被罢免,或被服刑流放,一时之间,扬州官位空缺多个,这下可有的让朝廷里的人争权夺位好一阵子了。

      仰殊月的伤未好转之前,众人留在了当地。王峥君为了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大抵是他头一回接手这么大一桩事,还牵扯了无数官场之人,俗话说官官相护,难免拔出萝卜带出泥,看样子这事的后续还繁琐得狠。

      仰殊月向来不关注朝廷的事,他一心养伤,呆在屋子里闷了数日,等伤口慢慢愈合,天气已经全然热了起来。

      六月,枝头蝉鸣,骄阳似火。在扬州逗留了许久,是时候打道回府。

      展见墨热情地邀请王峥君坐到他的鸟背上,好好体验一回飞一般的感觉,被王峥君黑着脸无情地拒绝。

      淳预问仰殊月要如何回去,仰殊月闷得太久,玩心正浓,不太想一阵风飘飘然就落地到家。恰巧世子家里财大气粗,王家人千里迢迢雇了辆宽敞舒适的马车从敕京来接他们,众人便一路依山傍水着往回走,逍遥自在。

      世子殿下身娇肉贵,冬天吹不了冷风,夏天挨不住暑热,马车每天都得停下来多次,去问沿途的人家或商铺买冰块儿放车里凉着。

      驱车数日,今日一整天都在郊野赶路,无法取冰,硬是把王峥君热得脸色白了一个度。傍晚,终于到了江南一边界小县,王峥君才跟找到了救命的药似的,立刻下了马车。

      车夫在外头对着里面的人道,“几位公子,要不都下来走走吧。这儿可十分美啊。”

      仰殊月的肩膀此时刚拆了绷带,还不宜大幅度动作,他却按耐不住,第一个就掀开了车帘跳下来。这果真是个好地方,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眼前便有一流水瀑布,从上流的断崖倾斜而下,四周芳草如茵,绿树环抱,令人身心愉悦。

      绿茵绵延的视线尽头,有房屋掩掩映映,白墙黑瓦,似水墨画。

      王峥君蹲在瀑布的引流边捧水洗脸,水面清澈见底,游鱼嬉虾,水草卵石。他擦去脸上的水渍,刚要起身,却惊叫起来,“娘的!****!!!”

      “昭君你叫什么呢?”展见墨学着仰殊月的叫法称呼他。

      王峥君臭着脸走了过来,指了指那条河流,“有死人飘过来。”

      众人闻声望去,果真就见河对岸的水面上飘飘悠悠而来一位红妆华衣的女子。淳预伸手引风,那女子的尸身便随着水波缓缓向这里而来。

      “长得好美啊。”展见墨赞道。

      这女子肤白胜雪,即便已经没了生息,但躺在竹筏上,双目轻闭,胭脂红颜,俨然一个正熟睡的美人。美人身上穿戴着的是凤冠与嫁衣。

      仰殊月一怔,“这是……流水结阴亲?”

      据说在江南边界一带,有一种冥婚的方式便是将新嫁娘与新郎官的尸身分别从同一条河流的两个源头放下去,家人在另一头接着,两个人若是都被接到了,那这门地府姻亲便算礼成。

      王峥君厌弃道,“晦气。哪有在河里飘着成亲的?也不怕竹筏翻了喂鱼。”

      仰殊月解释道,“民间流传的说法,流水阴婚的男女双方在世时因诸多坎坷无法结成连理,死后便以河流为媒,若是二人能流到同一处,那就是天定的姻缘,生前无法喜结良缘,死后便不可再辜负。”

      展见墨道,“那还是赶紧把人家放了吧,别耽误了一门亲事。”

      说着,他就将竹筏往河流中心一推,竹筏再度随波而下,渐行渐远。

      仰殊月与展见墨虔诚地目送着那女子远去,眼看竹筏就要顺利绕过河心一块突出水面的巨石,往前方一处激流而去,可就在一瞬间,竹筏断裂成了两半,那女子直接无声地没入水中。

      众人一惊,前方水流汹涌,若不及时捞起来,人非得被河床上的石头撞烂不可。

      “淳预!”仰殊月刚出声,淳预已经飞身而出,遁入水面,三人在岸上等了片刻,才见他抱着尸身回到岸上。

      新娘原本梳好的发髻已经散乱,佩戴的凤冠也沉入水底,喜袍湿透,深红色的衣衫沾在身上犹如全身盖满了鲜血,妆容褪去,天生丽质的五官虽秀美,但亡故之人苍白的面色逃不过沉沉死气的无情描摹。

      仰殊月皱眉,“好好的竹筏怎么突然就断裂了,尸沉河底,这是极其不祥的征兆。”

      淳预拧了拧袖口,冷不防道,“方才我抱她上来时,她的发饰上牵了捆竹子的麻绳,绳子断裂处切口整齐,并非天灾。”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王峥君骂道,“谁能有这么歹毒的心肠,人家都已经死了,连阴亲都不让结。”

      淳预道,“一同往下游走走吧,定能在那儿遇上这姑娘的家人。”

      激流的下游地势开阔平坦,远处似乎还有个小镇,平原上绿柳青烟,连河边挽着袖子的浣女都好似画里走出来似的。这儿的宁静安逸仿佛墨客笔下勾勒的丹青静景,恬淡舒适,令人神往。

      走了一阵子的路,几人终于在一处河墩旁望见了一群红白共戴之人。那些人身穿暗红色衣裳,妇人发间都插了白色的花朵,为首的老妇手捧一个大红的纸花轿。每个人都面色沉重地站立着,静默地守候。整幅情景叫人看了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所有人都肃静得有些诡异。

      仰殊月上前几步,对着那些人道,“诸位,打搅了……”

      那些人闻声,一同慢悠悠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数十双冰凉得如出一辙的眼神共同停留在他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怪异感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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