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牙》八万春m

17、017

　　蒋薇选了一家高级西餐厅。

　　有钱人对“品味”似乎都有谜一样的追求，空荡的百货公司总是满场回响真人演奏的钢琴，高级餐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星星点点的暧昧灯光，还有上次徐磊做东，在高楼大厦间偏有那么一处“返璞归真”的院子。

　　那天酒醒后，白伊伊仔细想了想，那真的不算违章建筑吗？按说门口大大的“竹”字应该换成“拆”好像才更合理。

　　门口穿黑西装的侍应生开门时特别留意了一下白伊伊，没别的，约莫是因为她穿的有那么一点儿朴素，或者说普通。

　　一双白球鞋，一条浅蓝色背带牛仔裤，里面搭一件白色卫衣，像一个准备参加秋季运动会的学生，而且还是不走方阵的那种，充其量就是坐在两侧当观众。

　　这身打扮平凡到可以随时从任何地方离开而不被察觉，和眼下的隆重与浮华格格不入。

　　蒋薇说：“这是我朋友。”

　　侍应生脸上露出微笑，经过时，白伊伊轻声说：“你领结歪了。”侍应生有点儿小错愕，但白伊伊只是眉目清浅，一抹淡淡的笑挂在嘴边。入座后，侍应生在门口遥远的朝她点头，眼中带着亲切和感激。

　　她是真的白，就算到了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中，也能被一眼瞧见。那种夺目是簇拥和混沌中自然散发出的白光，只有“袖手旁观”才能发现，原来她的美是任何普通衣裳也无法掩盖的。

　　她回之微笑，头上的一粒水晶灯坠刚好映在眼里，将原本就漂亮的眼眸瞬间点亮，路过的人不时回头，白伊伊只当他们是好奇，好奇一张桌子上的三个人。

　　从进门开始她就注意到了，这是一家特别适合约会的餐厅，每张桌子固定两个椅位，她身下的紫色靠椅，就像餐桌旁的儿童餐椅，合理又突兀。

　　“吃点什么？”蒋薇问。

　　方楚看着白伊伊，她不时翻动手里的菜单，每一页都看很久，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想吃什么？”

　　扫过后面的标价，白伊伊不禁皱眉，来的路上她心里一直盘算的是和蒋薇AA制，可这会儿却只想丢盔卸甲，临阵脱逃。

　　“我请。”

　　方楚靠在她耳边小声说。

　　白伊伊抿着嘴，点点头。

　　“我要一份松露意面。”白伊伊对服务员说。

　　同时，交出她手里的菜单。

　　意面在西餐里普通的就像中国每个地方都有的兰州拉面，只是加上松露二字就如同孙悟空有了筋斗云，身价飙升十万八千里。白伊伊抱着菜单研究了那么久，主要就是想找一个看似平凡却不普通的菜。

　　毕竟，坐在她对面的是蒋薇。

　　尽管蒋薇的身份，白伊伊还没搞清楚，但看她的气质和装扮，以及那句最重要的“我是方楚的朋友”，莫名叫她要严阵以待。

　　她仿佛能感觉到身体里某种欲望喷薄而出，大约是动物世界里表达的当面前出现竞争者时，动物本能的难以抑制表现欲。

　　白伊伊挺直脊背，像一个天平，坐在蒋薇和方楚之间。

　　没多久，餐桌上一应俱全。

　　蒋薇说：“其实，你和我的口味还挺相似的。我也非常喜欢他家的松露意面。”

　　白伊伊笑了，放下叉子，说：“真不好意思，我已经吃了，怎么办？”

　　“没关系。”蒋薇说：“我经常来这里，还有机会。”

　　她们相视一笑，却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另外的东西，像是赛场上齐头并进的两个人，暗自较量。白伊伊保持着优雅的坐姿，突然在桌子下面踢了方楚一脚，害他猝不及防，差点丢掉手里的餐具。

　　她挑起眉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侧过身，温柔的问道：“不要紧吧？”

　　方楚握紧刀叉，说：“下午的手术太久了。”

　　“工作很重要，但你也该注意身体。”

　　蒋薇把配着竹笋的小牛排放到方楚面前。

　　白伊伊若无其事的吃了口面。

　　蒋薇说：“他们家的黑松露虽然是法国进口的，但我觉得换成白松露带些蒜香会更好。伊伊，你觉得呢？”

　　“我没吃过白松露。不过，我倒觉得这个黑松露不是进口的。”

　　蒋薇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带着胜利者的骄傲。

　　“我没猜错的话，这盘意面上的松露应该是产自四川。它的形状较小，颜色也比进口松露淡了些，至于口味也没欧洲的那么浓郁。不过，正适合我。”

　　这时恰好有服务员经过，蒋薇叫住他，“请问，今天松露意面上的松露产自哪里？”

　　这里的服务员一定是见惯了食客的寻根究底，并没慌张，而是让她稍后，从后面请出大厨来回答。

　　让白伊伊感到惊叹的是这里的大厨完全颠覆了她对厨师的印象。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清瘦高挑，棱角分明，眼眸深邃的大帅哥。白伊伊一直觉得外国男人最性感的地方是可以讲一口流利纯正的中文。

　　试想一下，一个有着灰蓝色眼睛的帅哥看着你，一开口用地道的京腔唤一声， “宝贝儿。”那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正应了那句“高楼不掩许声出，羞杀百舌黄莺。”

　　白伊伊幻想着，对着厨师痴笑，忽然桌子下面有一只脚死死的勾着她，她下意识回头，眼神里满是被打搅的讨厌，方楚冷笑了一声，放下刀叉说：“麻烦你告诉她们，这个该死的松露是从哪里来的。”

　　厨师瞪大眼睛，白伊伊回头说：“please.”

　　“为了适应中国口味，一个星期前我们改用产于四川的松露。其实，使用国产的松露有很多好处，它们在运输上很大程度保持了食材的鲜美……”

　　白伊伊听的陶醉，方楚手一抬，“可以了。”

　　得到答案后，蒋薇沉默不语，白伊伊在旁边和走远的厨师挥手再见，满面春风。等她意识到不妥时，想必已经变成了误会。

　　蒋薇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白伊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解释，还没开口，蒋薇已经离开。

　　“我不是故意让她难堪的。”

　　方楚拿起餐布，蹭掉粘在她脸上的意面汁，“刚才的厨师好看吗？”

　　白伊伊一愣。

　　“你不必在乎其他女人的想法，也不必费力气和她们作战，更不必看她们的脸色，因为我只在乎你。刚才的厨师好看吗？”方楚又问了一遍。

　　白伊伊脸颊绯红。

　　“很好。”方楚有条不紊的把餐布折成方形，“我想你可能还不了解骨科医生的真正实力。”

　　“你想干嘛？”白伊伊拉着方楚。

　　方楚说：“你的脸已经红到脖子了。”

　　“我脸红不是因为他，是因为……”

　　他们正说着，蒋薇回来了，白伊伊松开方楚，“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看一个餐厅高不高级，一个最简单的识别办法就是看它的厕所按在哪儿，如果用餐的地方眼见着就能瞧见，那一定是个普通餐馆。越是高级的地方，厕所越迂回，甚至于没人领路你都找不着。

　　白伊伊绕了两圈，才在一条走廊尽头发现两个字母“W.C”

　　要走过去，还有一段不短的路。

　　她前面有两个妹子，看背影二十出头，都梳着近来流行的短发，一个有卷，一个顺直。她们穿着同一款不同颜色的绑带高跟鞋，卷发的穿着紧身裤，勾勒出臀部紧翘的线条，直发的穿着小短裙，露出一双长腿。

　　白伊伊跟在后面，心中感概，“现在的姑娘都是妖精变的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撩人。”

　　卷发女孩儿说：“你看到了吗，坐在靠窗位子那个长得很帅的男人。”

　　直头发的点头，“当然。不过我要是他女朋友就呕死了。和自己的帅哥男朋友约会旁边还杵一个那么大的电灯泡。想干点儿什么都不方便。”

　　“你想干什么啊？”

　　两人在笑声中互相推搡了两下，直发女孩儿拉过身边人，认真的说：“不过要真是有那么一个妹控的男朋友说不定也挺幸福的，你看他给她擦嘴的时候多温柔。”

　　“你怎么肯定那就是他妹妹啊？”

　　“你不觉得他们俩长得有点儿像吗？还有，你看那姑娘穿的，背带裤！我觉得给她个书包就能直接奔学校了。而且，绝对是中学。”

　　卷发女孩儿不怀好意的笑出声，“太平公主都没她太平。”

　　恍惚间白伊伊感觉到自己就是她们谈话的对象，一双脚迈不动似的站在原地，突然后面生出一股力量，绕过她的背，揽着她的肩，她整个身体被一个坚实的怀抱包裹着，大步向前，直至超过前面的两个女孩儿，方楚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说：“这是我女朋友。”

　　白伊伊再次羞红了脸，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每次脸红心跳，都是因为旁边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正无所顾忌的拥着她往前走。

　　“我什么时候承认过？”白伊伊声音不高，“是你女朋友？”

　　“你好像也没否认过。”

　　“没有吗？”

　　“有吗？”

　　两个人的笑声在通往洗手间的长廊里回荡。那样甜蜜的笑把污秽变成了美好；那样甜蜜的笑像沃土，在冰冷的墙面间开出了花；那样甜蜜的笑是方楚期盼了许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