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拿访北侠前后（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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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冬天的雪很少，更多的时候，都是阴冷的湿风卷着细密如刀的冬雨，吹在人脸上，简直就像挨了一套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凌雅到杭州的时候，正值冬雨连绵。
客栈里的炭盆烧得正旺，热气腾腾的茶被凌雅捧在手中，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再看向白玉堂的时候，目光中就多了几分怨念，这人不厚道，出门不牵马，一身的少爷脾气也不带伴当，这不明摆着把她凌雅当牲口使么，一路上给他端茶递水洗衣叠被也就罢了，还催命似的逼着她使瞬身术——他们从东京到杭州仅仅用了七天啊！凌雅在心中默默哀叹，她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拼过，现在头晕目眩腿抽筋，身上漏风似的冷。刚想抱怨几句马上又闭了嘴，自己是没资格抱怨的。白玉堂不仅帮她挡住了雪隐，又甘冒奇险，护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这份侠义之心，凌雅可以感动到死了，与之相比，这点奴役算得了什么？
白玉堂仍然是读书人打扮，藕色直裰锦缎花氅，外罩着一件毛茸茸的大斗篷，看着暖和极了。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凑在嘴边，轻轻地呵着气。
凌雅瑟缩得抖着，忍不住往白玉堂身边凑了凑：“玉堂，你来这是为了寻人么？有章程吗？用不用我帮忙？”
白玉堂手撑着下巴，故作惊讶道：“哦？凌姑娘何时良心发现了？当真是不容易啊。”说着，将披风紧了紧，坐远了些：“我早已打听过了，前方一二里有一座茶社，名曰玉兰坊，是座官宦人家的花园，颇可赏玩。”
凌雅点点头：“是哦，你寻的那人如果是来玩的话，咱们把好玩的地方都找过了，说不定就能碰上了。对了，那人长得什么模样，以我的心网水平，方圆半里之内我能捕捉到他的踪迹。”
白玉堂道：“我也不知他长什么模样，不过此人在江湖上颇负盛名，想来容貌气质必定异于常人，事不宜迟，这就去看看。”说罢，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便走。
凌雅急忙追上去扯住白玉堂的衣摆，连声道：“你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没头苍蝇似的怎么找？就算找着了，他若是不肯跟你走呢？不如先到府衙里报备一下，贴出告示，说明前因后果，让他自行投到，省时省力的多好。”
白玉堂皱着眉，将衣摆解救回来；“你怎么跟我四哥似的，如此软弱？你若不愿意去，大可留在客店等我回来便是，哪来这许多废话。”
凌雅哪敢自己一人留下，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冬日的玉兰坊游人并不多，景致却十分可观，内设有凉亭，周围遍是奇岩怪石，又有新篁围绕，不多时雨声淅淅沥沥，游人渐少。俩人寻觅了半晌，见到的不是穷酸腐儒，便是满身铜臭味儿的富商巨贾，连半个江湖人也不见，更遑论北侠这样的豪侠之人。又过了三刻钟，天色渐晚，雨势渐大，别说游人，连可供打探消息的茶社也纷纷关门，阴风一阵紧似一阵，冷虽冷，但玉兰坊里头有树荫可供避雨，到了外头俩人半件雨具都没有，就这么跑回寓所非得再半路冻成雕像不可。
然而俩人还是决定立刻跑回去，路上的雕像总比石凳上的雕像要好，至少看上去不那么傻。
淅淅沥沥的冬雨夹着点点雪花，不多时俩人身上已湿了一片。
“瞬身术还是不能确定位置么？”
凌雅抹了把辛酸泪：“废话。要是能定位我才不跟你在这淋着。”
白玉堂习武之人有内力护身倒还好些，可怜凌雅，她简直觉得自己快要冻硬了。于是当慧海妙莲庵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她直接哭了出来。刺眼的白光闪过，她人已经站在了尼姑庵的门口。等白玉堂到的时候她已经在砰砰砸门了。
一年少尼姑将庵门轻轻启开一个小角，露出一双妙目将凌雅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红着脸道：“公子，天色已晚，庵内不便收留男客。”
凌雅出门大多数时间皆着男装，只可惜真正能把她认成男人的却一个也没用，凌雅早已习惯，再着男装也只为了走路方便。不成想在今日她即将冻死的时刻，居然还有人张口就是公子？就算是男人，进去躲下雨又能怎么样？凌雅气得又哆嗦了两下，张口就是：“你瞎啊！”
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即便是此时吼出来的音色略微沙哑，但也绝不会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很快她发现开门的尼姑不仅瞎，而且聋，此时面有愠色，瞪圆的眼睛眨了又眨，说道：“公子何出此言？佛门清净之地可不要放肆！” 说完，砰地一声，大门关得溜严。
白玉堂一个纵身越至凌雅身前，见她脸色铁青，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声音如同在地底九渊传上来一般：“玉堂，我有一万个妈卖批不知当不当讲。”
“憋着，天色愈晚，庵内又都是女眷，她认不出你，担心你是歹人，不放你进去也是情理之中。你不必如此。”
“那……”
“你我翻墙进去便是。”
凌雅眼睁睁看着他脱下踏得泥泞的朱履提在手中，光着袜底飞身上墙。
这操作没毛病。
阴云蔽日，冷风如刀，细雨如针。
暗中走出一位妙龄尼姑，一手执伞，一手托定方盘，上头是热腾腾的饭菜和一壶酒。白玉堂同凌雅暗暗尾随尼姑进了角门。角门后头有一段随墙的板门，连着一排房屋。俩人正欲找间没人的房间避雨。却不想从尼姑的房间中竟传来男女交谈之声。
凌雅心态崩了，矮身立在窗跟底下，屋内灯火重重，映射幽窗，果然见一男子正在桌边饮酒，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尼姑陪伴。
“好啊！别人都能进，就我不能进？这是什么道理？这句妈卖批我一定要讲。”凌雅声音不小，立刻引起了屋内的警觉。
“什么人！”
凌雅正欲进去理论，却被白玉堂一把拽了回来。白玉堂捏着嗓子说道：“是我，外头有人拍门，被我拦了回去，特来告诉师兄一声，不想被石头绊了脚。”凌雅瞪圆了眼睛，表情分明在说：你还会口技？他竟将才开门的尼姑的声音模仿得分毫不差！
屋内女声道：“走路也不看着些，唬了我们一跳，这样的小事何须知会，快回去守着，下次再这样，仔细你的皮！”
“这里有古怪。”白玉堂低声说道，悄悄隐了身形蹲在暗处。
其实咱俩落汤鸡似的蹲在这儿才是最古怪的吧。凌雅心中暗暗腹排，她怎么就脑子进水的凑过来了呢？
果然不多时便听屋内女声道：“公子想必以酒足饭饱，不妨现在安歇下吧，我二人也好服侍公子。”又听男声道：“今日着实是不成了，改日再来吧。”又一女声道：“公子休要这般，且听这外头风雨交加，我等与公子云情雨意，巫山相会岂不人生一大乐事？”
“又是下雨又是爬山的咋就成乐事了？这天出去爬山她脑子被穿刺了吧！”凌雅低声道。
白玉堂尴尬的清咳了一声转身欲走，忽又听屋内男声：“你等不要如此了，我如今已患了弱症，又不许我求医，又不放我归家，现在还提什么云啊雨啊岂不是要了在下的性命么！”女声冷笑道：“早知你如此不济事当初就不该强留你，如今到有这许多麻烦，你若是实相的，即刻宽衣上床，若再这般推推拖拖不识好歹，后院树下埋得正是你的榜样。”男子听了，急道：“我从你便是，从你便是。”
白玉堂冷笑一声，径直冲进去，掀了软帘道:“兄台何故为难，她二人如此多情，人生及时行乐，也是一件快事。”不仅把屋里人吓了一跳，凌雅也跟着吓了一跳，这抽的哪门子风？她见白玉堂进去，也只好硬着头皮闯进去，只是没想到白玉堂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眼睁睁看他入了座。两个尼姑先是一惊，而后见玉堂容貌俊朗，气质非凡，又听他说什么及时行乐，以为是个惯家，登时邪念迷心，忘其所以，把满腔的柔情都移到了玉堂身上。凌雅也落了座，左右看看，屋内的男子读书人打扮，二旬左右，着一身青色深衣，生得一双桃花眼，看着俊俏又风流。再看两个尼姑，大一点的三旬左右，小一点的二十一二年纪，皆是美貌动人。
白玉堂看也不看那书生，只对两个尼姑问了姓名。三旬的说：“我叫明心。”年纪小的道：“我叫慧性。”
玉堂微微笑道：“好，好名字。”说罢，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悠然道：“明心明心，心不明则迷；慧性慧性，性不慧则昏。你二人迷迷昏昏，何时是了？”说着话，将二尼每人握住一手，二尼顿时面布红晕，喜不自胜。
凌雅瞠目结舌，在她印象里，白玉堂决不是这么轻浮的人，屋内的书生早已羞得低了头，口中暗暗骂道：“淫尼贼子，淫尼贼子！”话犹未已，忽的听二尼口吐悲声，两泪交流。
“放……放手，禁不得了……疼死我也……啊——”
白玉堂目光渐冷：“我把你这们俩个淫尼，佛门境地竟做出这等下作龌龊之事，害人藏尸该当何罪？你等害了几个人，还有几个淫尼，还不速速讲来？！”
二尼跪倒在地，疼得面容扭曲，结结巴巴道：“庵中只有我师兄弟两个，两个道婆一个小徒。小尼等着实不敢害人性命，甚么尸体不过是顺口说说吓唬人罢了……哎呦……求公子雅量，放手……小尼实在禁不得了……”
凌雅早已捂上了眼睛，白玉堂这厮手劲儿大得厉害，且向来没有怜香惜玉的美好品德，这俩尼姑手骨没断已经算是留情了。
“凌雅，用心网查查是否属实。”
凌雅一声哀叹，就知道会这样。手掌伸出，空气如涟漪般被推了出去，须臾收回了手：“属实，除了埋在后院的一地鸡毛外，的确再无可疑之处了……”话没说完，凌雅的脸色变了，火烧屁股般扯着白玉堂的袖子躲在了他的身后，后半句话几乎是嚎出来的。
“门外有人！道力值三千上！”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拿访北侠前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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