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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肖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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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乐夜里没怎么睡,因为他一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在凌晨时,才迷迷糊糊闭了会儿眼。袁尔白知道他心里着急见他姐,也陪着他不睡,上半夜一直在和他聊肖乐和他姐的小时候。
肖乐说,他姐叫肖悦,长了他五岁。在肖乐的印象里,他姐一直对他很好。他爸是长途货车司机,他妈平时也跟着他爸走货。爸妈走货的时候,都是他姐照顾他的。十岁那年,他爸接了单运建筑钢筋的单子,在路上时,他爸为了躲避一只跑上山间高速的狗,一脚急刹车后,有几根没固定好的钢筋惯性由于太大,刺穿了车和他爸的胸腔。他爸是当场死亡的,之后车失控了,冲下了山崖,他妈也摔死了。
爸妈死后,他姐就辍学了,进了县里的工厂做工供他上学。他姐每天早起给他做好饭再去做工,晚上再累还是会回家,有时候也会辅导他做作业。那个时候生活很艰苦,连生病了都没有多余的钱看病,但是他姐会去唯一的亲戚,他们大姨夫那里借点儿钱救急。
他们本来想着这种日子再过一段时间,等肖乐再长大一点,等他姐嫁人后就会好转的,谁知两年后命运安排了另一场劫难。
那天是他爸妈的忌日,他三个表哥,两个表嫂和他大姨夫都来了,祭祀完后他姐做了点儿吃的,吃完后,亲戚们就回家了。
本来是很平常的一天,天空也无风无雨,一片平和。可是等肖乐醒来的时候,他和她姐已经被五花大绑地关在了一间黑屋子里。他姐早就醒了,嘴上被贴着黑色的封口胶带,眼神惊恐地看着他,暗示他不要害怕,更不要发声。
他当时的确很恐惧,但是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直到小黑屋的门打开,另一个看起来还没有他姐姐大的女孩儿被扔了进来,那女孩儿害怕地大声喊叫,叫救命,叫爸妈,然后他看到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狠狠地打她耳光,打得她满嘴是血,肖乐才颤抖着身子哼叫了一声。
那男人看他一眼,肖乐觉得每个毛孔都在张开吸着凉气,汗毛全都不听话地立了起来。他在光照到自己时紧紧闭上眼睛,那男人看他虽然叫了声,但不像是个闹事的,就又提着那个惨叫的女孩儿出去了。
他和她姐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看着男人提着那个女孩儿出了关他们的屋子,小屋门没关,那男人把女孩儿一下子摔倒了一张床上,几下就控制住了她胡乱踢腾的身子,把她绑在了床上。
那是肖乐第一次看到那种药,那男人拿着一瓶药,摇了摇瓶子倒出好几粒白色的药片,用粗糙的大手别开女孩儿的嘴,就那样倒进去水。女孩儿虽然挣扎地厉害,却还是被迫咽了下去。不一会儿女孩儿就安静了下来,那种安静让年幼的肖乐觉得那是来自死亡的寂静,他还那么小,却已经开始早熟似的畏惧死亡了。毕竟那东西带走了他爸妈,虽然他姐告诉他,爸妈是去了天上的家,云彩之上每个人都还有个家,总有一天都会去的。但是他知道,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想去那个地方。
再后来,又有两个男人进来,给他和他姐蒙上了眼睛,那是他最后一次见他姐。最后一眼,他姐还在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反抗。
可是无论反抗不反抗,他都吃了那个药。
下半夜,肖乐被袁尔白抱着迷糊了一小会儿。他模糊地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爸妈还在,姐姐也在。正说着话,他突然变成了现在的大人模样,可爸妈和姐姐还是之前的那个样子,他有些害怕,因为就他自己在慢慢变老,直到最后变成了一个老头子,他们三个却依旧年轻。
肖乐猛然醒了,揉了揉脑袋,梦里延伸到现实的孤独也因为清醒放大了数十倍。袁尔白感觉到他醒了,看他状态也不好,赶紧把他搂到怀里,打着疲倦的哈欠,“做噩梦了?”
肖乐点点头,“梦到我自己变成了个老头子,我爸妈,我姐却依旧是十多年前的样子。”
袁尔白拍拍他的背,“做梦是因为睡眠状态不好,你太累了。”他又吻了吻肖乐的额头,“没关系的,我陪你一起变成老头子。”
肖乐把头埋进袁尔白的胸前,呼吸着他的清新的体温,心里平静了好多。梦只是梦,他爸妈虽然不能再陪着他了,但是他姐还在,他们姐弟会一直相伴到老的。
第二天,肖乐一行人在黑蛙找的一个老乡的带领下去了山里。他姐所在的山区很是偏远,山路非常的崎岖,早上又下了点儿小雨,山路愈加湿滑,也更加难行了。黑蛙本来预计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没想到他们走了足足四个小时。
老乡解释说,原先途中有座桥的,走桥的话的确是俩个小时就能到。可是夏天的时候下暴雨,把桥给冲塌了,导致现在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无论用了多久,肖乐他们总算到了他姐在的村子。他们本来就是来找被拐卖的人的,知道不能太声张。好在老乡对这里比较熟悉,而且肖乐他姐家也在村落的西北角落,比较偏僻,到他姐家时,在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人。
肖乐没有走到最前面,他和袁尔白紧跟着老乡。那老乡先上了前去,敲了敲木门,“瘸子在家吗?”
屋里没人应。
肖乐环顾了一下这个小院子,小院子被一圈石头围成的矮墙环着,院子不大,有三间看起来新建没多久的房子,院子里种了些菜,不过因为天冷,那些不知道姓名的菜虽然是绿色的,但却没一点儿生气。
老乡见没人回应,趴在矮石墙上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冲着屋子大喊,“瘸子,你在不在家啊?”
稍一会儿,一个男人掀开了门帘,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矮墙外有几个新面孔,有些诧异,又朝着老乡笑了下,“段叔,什么事儿啊?
“你开门,我有点事儿和你谈。”
“你等下。”
袁尔白拉着肖乐,他不知道肖乐现在想的是什么,大概和他差不多的心情,想立马打这个瘸子一顿吧。毕竟,他买了他姐。他看着那个男人有些肥胖,大概是缺失了整条右腿行动不便,平时总是坐着造成的。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从里面打开了木门,迎接段叔和几个看起来从城里来的客人。
这样近看,袁尔白倒觉得这个瘸子长得慈眉善目,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他继续拉着肖乐,怕他做出冲动的举动,但是看肖乐一眼,又觉得他异常冷静。
“段叔,这几人是?”瘸子问。
“ 这是来找你媳妇的。”
那瘸子听了不光没什么异色,反倒更加热情,“赶紧进来吧,她身子不便,我没让她出来。”
刚说完,屋里一个女人问了声,“辉哥,谁啊?”
肖乐未见其人,已闻其声,登时眼泪就夺眶而出。那是他姐的声音,这么些年了,一点儿也没变的声音。他还没踏进院子,就先叫了声“姐”。
门帘内静了会儿,然后就掀开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走了出来。她颤抖着身子,朝着那群城里人看去,终于看到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脸,哽咽着问了句,“乐乐?”
“姐!”说着肖乐已经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姐姐和在她肚子里的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