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患者》鬼野魂孤

69、小屋

　　吃一堑长一智的曹东强这次率先看了看袁尔白的脸色，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难看，想要从他难看的脸上得到继续进行的信息，真是比登天还难。“我我，我，，，”

　　“你决定好了吗？乐乐，继续还是暂停？”袁尔白最终还是看向了肖乐。

　　肖乐的脸蜡黄蜡黄的，没一点二十几岁小伙子该有的活力，好像这个屋子是他的催老剂，一瞬间让他变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他眼里沉寂无声，说出的话却无比坚定。“尔白，我不是纠结那些糟糕透顶的记忆，而是想找回我活过的踪迹。我活了二十四年了，除去小时候懵懂无知的那几年，真正活着的时间一把手都能数得过来。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我的人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我为什么不能主宰我自己的命？我为什么要活得像个畜生一样，没有尊严，被人践踏？还有，还有那些买卖我的人都长什么样子，我都要记起来，他们为我的人生添了浓墨重彩的一大笔，他们一直在主导我的命运，我不能不知道他们是谁。”说到最后，肖乐的脸色更加难看，却没有一点畏惧的样子。

　　袁尔白听完他的一番话，眼神如坠冰室，“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太明白只会让你更痛苦。”他叹口气，语气却越发沉重，“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真相，那我能做的也只有尊重你！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即使受不住你也得给我死撑着不能倒下去！即使有天你累得想要倒下了，前方即便是火海刀山，我驼也要把你驼到你想要的那个终点，找到你想要的真相！只是有一点你记住了，你现在的命怎么说也有我的一部分功劳，我要你给我看好了，不准他有半点闪失！”袁尔白说着啪地一声锤在了墙上，“曹东强，你是哑巴了不成？”

　　曹东强吓得屁股尿流，“在，在模特后面。”

　　袁尔白定眼一看，这模特图贴的是有点奇怪，他一下子冲了过去把那些个裸体模特海报全撕了，墙上不一会儿功夫就多出了一个小矮门。袁尔白一个飞脚踢开了还锁着那扇小门，门瞬间倒在了延伸出来的房子里，激起一股灰尘。

　　袁尔白拉着肖乐先站到了门口，这是一个空间更小的房子，拥挤得摆着一张小床，其他再没什么意义上的家具，因此，此时出现的一个小盥洗池和一个马桶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厕所改装的屋子。由于是厕所改装的，肖乐的居住环境可想而知。屋子里的那张小床在这个格外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多余。在房顶上攀爬着的生了锈的旧水管，发黄的马桶和矮正常人一截的盥洗池组合在一起则给人一种错觉——这屋子就是个卫生间。因为这些设施的存在，也让小屋显得异常狭小和黑暗，地板也可能因为水汽较多而异常粘脚。

　　肖乐慢慢走进这屋子，就像慢慢走进了梦魇深处。这个小屋子曾经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种在梦里一直不见天日的恐惧和渴望自由却得不到自由的绝望他记得清清楚楚。

　　看到小黑屋的一瞬间，关于在这个房子里的点点滴滴的记忆在他脑子里重组成像，就像有一只无形的触角，拉着他回到了十二年前。

　　“肖乐，，，，”

　　“乐乐，，，，”

　　“乐乐，你醒醒啊？”袁尔白拼命地叫着肖乐的名字，但是他却像没听到一样，呆呆地站着，怎么唤他都不回答。

　　“肖乐！”袁尔白担心地双手堵着他的耳朵，额头抵到他额头上，希望能更快地把呼唤传到他心里，肖乐身子一软，被袁尔白接了个正着。他才回过神来，眼神也有了些光亮，“尔，，白？”

　　袁尔白只觉得刚刚自己被人掐住的心又能继续流动了似的，“你答应过我的，无论有什么事儿都会扛过去的，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袁尔白吼道。这是他第一次冲肖乐吼，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手一直没从肖乐耳边拿开。

　　“尔白，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肖乐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和他的生离死别。

　　“怎么了？乐乐，记起了什么吗？”他对肖乐现在的状态不甚理解，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反而紧紧抱着他，好像自己下一刻就会从他身边跑了似的，这是悲极生乐？

　　“嗯，记起了好多。”肖乐还是抱着他不松手。

　　袁尔白心里一沉，“嗯，记起来就好，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抬起头看了看快腐烂到墙里的水管，叹了口气，“现在感觉怎么样？”

　　肖乐躲在他怀里，鼻息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胸腔，“其实我心里早就做好了记起来所有的准备，靠之前记起来的那些碎片我已经事先把在这的遭遇往最坏的结果想了，最后记起来的也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就是受他凌辱，他对我打骂倒是不多。”

　　在小屋外站不起来的曹东强竖起耳朵终于隐隐约约听到了俩词——‘凌辱’，‘打骂’，本来还能倚在墙上的他现在就像没了脊椎的泥鳅，软绵绵的朝着墙滑了下去。

　　袁尔白看肖乐的状态，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该担心，“既然你都记起来了，还想呆在这里吗？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肖乐摇了摇头，“嗯，，这里就算结束了吧。”

　　“结束？”袁尔白眉毛一提，“哪有那么好结束的？”说着拉着肖乐出了那个黑暗的旧卫生间。

　　肖乐知道他的意思，也明白他肯定不会放过曹东强的，“等会儿结束后就回去吧。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了。”说着他缩着身子搓了搓双臂。

　　“先穿上，我很快的。”袁尔白把大衣脱了套在他身上，这屋里着实比其他地方更阴冷。

　　“曹东强！”袁尔白没有特意走到他身边，而是站在屋里离他最远的地方。

　　本来软绵绵倒着的曹东强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一个熟悉而可怕的声音叫着，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他已经不再是恐惧，而是绝望地看着袁尔白，“少，，，”

　　“有句话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应该知道吧？”

　　曹东强空洞的点了点头，这个东西他一直不信，可是现在，他深信不疑。果然祖宗积累下的智慧要早点儿认同，他有今天这副德行，全都中了那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如果你有机会还能活着的话，就做个真正的小老百姓吧。”说完袁尔白就拉着肖乐走出了这片就快要不复存在的老建筑。

　　出来时，天空在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地上也已经铺了层薄薄的积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肖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下雪。命运安排好似的，肖乐两次出这个家，都下着大雪。同当年逃跑时一样，地上的雪被肖乐踩着发出一样咯吱咯吱地响声，同当年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不再无助和彷徨。袁尔白的大衣披在身上尤其的暖和，他牵着自己的手也格外温暖，这种感觉真好。

　　袁尔白把大衣脱给了肖乐，但并不觉得冷。反而这种冷冽的空气让他心里舒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曹东强的屋子太过潮湿或者太过于黑暗，所以连里面的空气都浑浊不堪，时刻考验着自己的肺。他转眼看了看身边的肖乐，由于太冷，他的脸冻得有点儿发红，精致的鼻头首当其冲，像红鼻子鲁道夫一样，竟然有些可爱，他忍不住发笑，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闻人亓豈迅速发动了车，趁着雪还没有积厚，赶紧载着两人离开这个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