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傻多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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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南淮王府内，一年轻人正毕恭毕敬地听着华服妇人说着什么。那人长身玉立，气度儒雅，他垂手而立，脊背绷得笔直。
此人正是南淮王世子褚映汝。他貌似听得仔细，心思却不知飞到何处去了。好在他一边走神，一边留了只耳朵听着。
刚听到那华服妇人说道：“无事了，汝儿下去吧。”他便应了声是，向门外走去。
褚映汝出了厅，也不回房，直出南淮王府。
此人被百姓讥为赋闲逍遥并不是没有道理。他成天在街上游荡，不爱着家。凡是在长安街定点摆摊的商贩都认得这位出手阔气的公子。
只要赋闲逍遥出现在街上，那些摊贩们全都打起了精神，仿佛有人在他们耳边说了同一句话似的。
人傻，钱多，速来。
简称傻多速。
不过这个代号稍有些狠了，仅限摊贩们私下流传。明面上，大家还是就叫他赋闲逍遥吧。
傻多速的褚映汝在奇巧摊子前徘徊了一阵，凑到吆喝着“魔方还原大法，谁会谁是赢家！”的小贩面前，问道：“这位老板，那天还原魔方的小姐可曾再来过？”
小贩不怕这个傻多速的逍遥世子。他在街头混迹久了，早摸清世子的脾性是从不发火的。倒不是世子好涵养，而是这位赋闲逍遥脸皮薄，连发火都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小贩白了一眼，道：“你当人家官家千金是隔壁场子里的白菜，说有就有的么。没来，多久都没来了！”
褚映汝悻悻地作罢，又问：“那这还原之法你可会了？”
“一般般吧。”小贩得意道。
褚映汝点点头，问：“能否教我呢？”
小贩故作高深：“嗨呀，人家小姐不吝赐教，我却不能不给她面子私教旁人。”
“这法子多少钱，我买了。”褚映汝道。
小贩暗喜：“十两银子，不要等价的串子钱。”
褚映汝干脆地掏出钱袋，付给小贩十两银子并几粒碎银。
小贩就把自己学会后自编的口诀教给褚映汝，然后说：“之后就靠个人悟性，我没办法再多教了。”
褚映汝也很听话，默着口诀走了。
一路神游回到府中，褚映汝便想起了南淮王妃说过的话。
让自己迎娶殿阁大学士之女徐佩添？
褚映汝撇撇嘴，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之意。南淮王妃把南淮王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终于准备来收拾自己了？
哼，谁不知道南淮王妃和徐学士的夫人是远亲。让自己迎娶她娘家之女，虎狼之意昭然若显。他怎么可能遂了那妇人的意，得找个借口推了。
褚映汝摇着扇子，风度翩翩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回到书房。他提笔拟了一封拜贺帖，转交给小厮，道：“把此帖投给仰行兄，就说小弟我想和他约见一面，不知他何时有空。”
小厮唱了喏，接过名帖麻溜地去了。
徐知读下了朝，满头大汗地回到家，就听说南淮王世子递上贺帖，庆祝他拜官，想和他聚一聚，问何时有空。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罢。”
小厮得信，忙赶回南淮王府报知褚映汝。
岳峙楼是徐知读与朋友们常约的地方。楼外临江，风景秀美，楼中常有翰林学士在此会面。岳峙楼渐渐成为文人雅客的聚集地。
褚映汝是闲散人士，早在岳峙楼点了一桌吃食候着。徐知读由小二引至包厢，褚映汝已等候多时。
“仰行兄，恭喜恭喜。”褚映汝一见到徐知读就拱着手上前，笑语盈盈。
徐知读也回笑道：“世子，好久不见了。”
“仰行兄，我说过多少次。你我朋友相交，当以兄弟论之。”褚映汝道。
徐知读从善如流：“羡慈兄。”
“仰行如今官拜光禄寺少卿，真是少年有成。”褚映汝道。
“言之过早了。羡慈兄有福荫在身，我真真羡慕。”徐知读谦虚道。
褚映汝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很快不见。他笑道：“实不相瞒，我此次约见仰行兄，还另有要事。”
徐知读早猜到褚映汝才不会特意约见自己只是为了庆贺他当上一个小小的光禄寺少卿，肯定还有他事。“何事，但说无妨。”
“南淮王妃今天找我，表示有意让我和令妹联姻，我……”褚映汝说着说着，就红了脸，不再继续。
徐知读了然一笑，体贴道：“你是想找我探听一下舍妹的情况吧。”
褚映汝点点头。
“我家佩儿待字闺中，出落得越发水灵，性子也极好。噢，前不久解围了将军府的一场危机，府中上下都对她感激不已呢。”徐知读说起自家妹妹就开始滔滔不绝。
将军府？褚映汝思忖，他听南淮王妃说起将军夫人一个劲地夸徐佩添知礼懂事，莫非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解什么危机。妇人之言果然耸人听闻。
那将军夫人一个劲地夸徐佩添，难不成有意把徐佩添招来给她大儿子李器坚做媳妇？
褚映汝想了想，又觉不可能。靖北将军兵权过重，此时要是和徐家联姻，岂不是招皇帝忌讳。一个掌握武，一个掌握文，文武联合，单凭皇帝一人怎能治得住他们。
恐怕皇帝巴不得他们两家闹翻呢。
这么想来，将军夫人极力夸奖徐佩添，许是另有原因了。说不定徐佩添真的对将军府做了什么好事？
管他什么原因，只要不关自己的事，由得他去。
“我听闻徐小姐知礼之名，心中欢喜。但婚姻毕竟是大事，不可儿戏，想着能否私下与之相看……”褚映汝说着脸又红起来。
徐知读笑道：“我懂得羡慈兄是谨慎的人，相看之意我觉着很好。若是两人都无意，就各自两宽，不耽误前程。”
褚映汝道：“那便拜托仰行兄了。”
“不过舍妹的姻事到底要由高堂做主，我身为兄长虽然无不可，还是要经由父母点头。待我回去请示高堂，羡慈兄也递上拜帖，两厢合作之下，此事才能成。”徐知读说。
“无妨无妨。”褚映汝得了准信，心里头轻松了许多。
没过几日，徐佩添就听说徐夫人要让她去相亲，不由得喷了。
什么年代这么开放，还能相亲的？
她开始对男方好奇起来了。
抚扇高兴地忙里忙外，打点相亲用的东西。徐佩添心里大为摇头，拜托，这只是相亲，又不是出嫁，能不能成还两说呢。
“抚扇，你这么着急，难不成也想男人了？”徐佩添懒懒地说。
抚扇跺脚道：“姑娘又来笑话婢子了不是。这可是相见未来的姑爷，不管能不能成，我们总得认真对待。”
徐佩添哈哈一笑，不可置否。
什么姑爷……现在要是能来一台电脑，她马上以身相许，绝不含糊。
两家人相见的地点约在靖国寺，双方各带了一个婢子，表男女有防之意。
此时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声燕国的风气开放了。徐佩添想了许久，也想不起古时候哪个朝代允许未婚男女光带个婢子就能见面的。
就算是有，徐佩添历史不好，也想不起来了。讲真，燕国根本不属于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吧。
靖国寺作为一个礼佛场所，也常有未婚男女在此相看。南淮王妃早早和靖国寺方丈定下，要在此进行男女相看。
徐佩添带着抚扇来到靖国寺寺外的亭子里，只觉得满目闲花逸草，落英飞舞，唯不见熙攘行人。
“怎的今天靖国寺如此寥落？”徐佩添忍不住发问。
“寺中方丈得知你我两家要在此相看，便清了亭边的行人，只许人在庙前供奉。”一个极好听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徐佩添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被人讥笑的赋闲逍遥。
赋闲逍遥大约是没认出她来，笑吟吟地施了个礼：“在下南淮王世子褚映汝，见过徐家小姐。”
徐佩添微微一笑：“见过公子。我是徐佩添。”
褚映汝打量了一眼徐佩添。她长得并不很出众，肤若凝脂，瞳如剪水，如此而已。唯有一双眼睛让人十分着迷。
其实细说来，柳叶一般柔和的眼睛是大多数女子都有的。但不知为何，徐佩添的眼睛犹为出众，温柔得能让人陷进去，又仿佛一眼看穿世人的内心。
褚映汝觉得徐佩添周身有一种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的气场，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徐佩添道：“储世子请了。”她手轻轻一摆，示意褚映汝喝茶。
褚映汝这才发现，亭中石桌原本空空，就在说话的当口，竟已摆上了茶具，还泡好了茶。
他眼神一凝，这女子说不出哪里不一般，唯觉得真特别。口中谢过：“徐家丫鬟行事利索，让人看了真羡慕。”
这话说得褚映汝身后的丫鬟岫玉低下了头。她是南淮王妃的随身丫鬟，这次陪同世子前来，当然是怀了不该有的心思，是以怠慢了许多。
南淮王妃一心想要世子和徐家小姐结亲，也不知世子心中是否情愿。岫玉心中做着白日梦，若是自己能拿住徐家千金的把柄，不知南淮王妃会不会把自己配给二少爷。
二少爷行事鲁莽专横，也没什么出息样，可极会讨女孩子欢心。世子虽说顶着个世子之位，可谁知道是不是不行呢。之前楚玉有意挑逗世子，世子竟然毫无反应，着实不像正常男人。
要是能被二少爷看上，说不得能被收了做个通房。等到做了通房，还怕不能被抬成妾么？自己可是王妃身边的一等丫鬟，顶着代儿子孝敬高堂的名义，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比外头买来的那些脏货，不知道高多少去了。
岫玉心中盘算着，抬眼偷瞧那徐家小姐。
也不过如此嘛，长得没楚玉姐姐好看，撑死和自己差不多。要不是顶了一个大学士之女的身份，那就那么抢手。
投胎真是个技术活。人家生来就是镶金裹玉的官家小姐，自己长得好看，不还是干着伺候人的脏事。
成日舔着脸奉承上下，累死又累活。岫玉心中翻过无数的话语。
徐佩添笑笑不说话。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心理咨询，破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当年用的那些沟通技巧在古代好像都不适用，万一贸然开口，自己被误以为是□□怎么办？
不慌。徐佩添心道，咨询过程中，沉默也是一件很考验能力的事，看谁熬得过谁罢。
褚映汝熬不住，禀退了两个丫鬟，让她们在亭外候着，开口道：“我是个直率的人，小姐莫见怪。其实这次相见，乃另有实情。”
重头戏果然来了。徐佩添打起精神，温柔的眼睛直视着褚映汝，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褚映汝被盯得脸皮微红。他从未被一个女孩子这么温柔又安静地看着，感觉在她坚定的眼神下，自己能把心事全吐露出来。
她真好看。
褚映汝心里想着，口中倒不忘正事，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早已心有所属，奈何为世情所累，不能成眷属。”
哦。太好了，徐佩添心想。
“我有一表妹，与我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早已互通心意。在下脸皮薄，不曾告诉高堂心事。王妃不知在下的心思，擅自想与徐学士结亲家，这才有了这次婚约。”褚映汝羞涩道。
徐佩添安静地看着他，褚映汝接着说：“南淮王妃一厢情愿，我只怕耽误了小姐的姻缘，便特约来相见，想向姑娘当面道声歉。还请姑娘谅解。”
原来是这等小事。徐佩添大度地微笑：“无事。人间情爱最是不能相逼，你能如此坦诚，我很高兴。”
咦，被一个男子拒绝，她就不觉得丢面子吗？褚映汝觉得徐佩添这人怪有趣。
可惜了这桩姻缘是南淮王妃所安排，可惜了徐佩添是南淮王妃的远亲之女，如若不是，褚映汝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她吸引。
“姑娘如此气度，在下折服。”褚映汝笑道，“日后姑娘若有何难处，一应推到在下身上便是。”
徐佩添笑了笑：“什么气度，无非是以我之心，度你之心罢了。”
褚映汝一愣，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说得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傻多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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