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后会有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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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二门内虽是家属区，但徐鹤清早已吩咐家眷们不许冲撞了贵客，于是裴固进了侍花园，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人丁寥寥的景象。
“唔。”裴固思索着怎么找借口把徐佩添叫出来。
徐知读还在绞尽脑汁地给裴固介绍侍花园里的花草——实话说，这个季节的花园，除了几支不甘寂寞的菊 花就再无其他风景了。
小瓶子看出了裴固的心思，不过他也不太清楚到底什么样的借口合适……等等，也许不需要借口，有时候开门见山也能达到目的。何况皇上并没有龌龊的念头，只是想和徐家小姐私底下聊聊天。
啊，也许聊天就是卫道士口中的猥琐念头了吧。
小瓶子咳了咳，说道：“听闻小徐大人的妹子前不久刚退了一门亲事，不知现在可有婚配？”他用闲聊的语气说起，就如同其他多嘴嚼舌的太监一样。
徐知读踟蹰道：“佩添尚未婚配，不知瓶公公此言何意？”
小瓶子嘻嘻一笑，瞥了一眼裴固的神色，这才说：“万岁爷想看看让褚世子着迷的女子长什么样。”这显然是夸张了，褚映汝并不曾在皇帝面前表露出自己对徐佩添的爱意，或者说，褚映汝自己也不清楚他对徐佩添的感情。
但是徐知读不知道，他还真以为自己母亲毁掉了褚映汝的赤子心，当即心下有些愧疚，不过愧疚归愧疚，亲事仍然不赞成。
一个游手好闲的妹夫早晚会把家产败光，到时候佩添该怎么办？就算褚映汝现在出息了，那也不过是个百户。徐知读可不想自家娇生惯养的妹妹晚年落得凄惨光景。
可是圣上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事了。难道是褚映汝在皇帝面前说了自己母亲的坏话？想到这，徐知读警惕起来。
“小臣这就把佩添叫来。”徐知读决定私下打探一下褚映汝的口风。听说他在塞北干得不错，这回圣上专门把他召回京，说不定是为了升官呢？
裴固赞许地看了小瓶子一眼。现代人的开放使得他很看不惯古人恪守男女大防之道。都什么落后思想，既想多子多孙，又不让人接触，强买强卖的婚姻到底有什么好的。
如果徐佩添真的是穿越者的话，倒可以在这方面和她吐吐槽。裴固心口突然一紧，多年不曾有过的慌乱涌上来——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接触和过去有关的人事，属于过去未来的记忆在他脑中鲜活起来。
他已经忘记了在现代的生活了，尽管夜夜都会梦见，可那也只是梦中泡影。所有的美梦都会在日头升起的那一刻化为空气消散，裴固不相信美梦，他只相信自己手下创造出来的现实。
他正在一步一步地把现实打造成梦中美景。
或许徐佩添会是一个很好的助力。裴固心里松了一口气，徐佩添只是一个女的，他不需要担心她会在民间搞出大动静。最好的掌控就是把这个女子关进皇宫，纳为自己的妃子。
裴固可以许给徐佩添荣华富贵，只要她不来妨碍自己的宏图伟业。就当做雇佣一个高层经理，对于有用的手下，裴固向来很慷慨。
还没见到徐佩添，裴固的心中已经转过了许多念头。当他看到徐佩添远远下了轿子缓步走来，裴固顿时愣住了，为什么徐佩添给他一种熟悉感，就好像曾经见过似的。
大概这是现代人共有的一种知觉吧。裴固见到徐佩添的第一眼后，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徐佩添一定是穿越者。
徐佩添心里确实有几分紧张，但她清楚，有些事情该来的总要来。在她落笔画下瑞文推理测验的那一刻，徐佩添就料到了迟早会有现在的一幕。
甚至她有种微微的兴奋，就像期待皇帝终于能发现自己一般。徐佩添想见到穿越者，想和时空碎片中的老乡好好地聊一聊。如果不是徐佩添很清醒地知道自己确确实实在不一样的朝代，她会怀疑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梦境当中，周围的一切都是自己脑中分泌出的幻觉。
她单调地行事，努力把自己沉浸在过去的生活模式中——默写心理学理论，编制问卷，想方设法给人做咨询。因为只有这样，徐佩添才有真实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就像战后的老兵，和自己同一时代的人全部死去，空余自己在记忆中彷徨，在惆怅中沉湎。所有深入骨髓的思绪都无人能与之倾诉，只能化作笔尖的字迹，期许有人能发现自己的不同。
是的，徐佩添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做出出格的事。她不爱上街，是怕看到街上与未来完全不同的场景会控制不住地大喊自己是来自科技文明的人。
徐佩添不少次有过这些冲动，每每又按捺住了自己，身为一个曾经的心理咨询师，她的自控力很强。
如果再见不到和自己有相同经历的人，徐佩添只能有两种下场：冲动无法遏制地迸发出体内，变成精神分裂，或者狂躁的思绪在内心急剧坍缩——抑郁症。当然，也许有人会说，你不是心理咨询师吗，怎么可以发疯？
可是学心理学的人，不是觉得自己有病主动探寻原因，就是懵懂入行，最后学到怀疑自己有病。
总归不正常。
徐佩添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指关节，直到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这才低头道了万福，心潮澎湃地立在裴固面前。
徐知读派去的丫鬟已经暗示了裴固的身份，徐佩添临时学的礼仪稍显笨拙，看在裴固眼里竟显得很可爱。
裴固示意徐佩添不用紧张，和蔼地开口：“你就是徐佩添？”
当徐佩添近距离接触裴固时，她不由得为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折服。当日皇帝坐拖拉机巡城，徐佩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如今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尺，徐佩添发现这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皇帝。
徐佩添平静地说：“民女徐佩添叩见陛下，祝陛下万福金安。”
裴固又唔了一声，说：“今天不拘这些虚礼，就把我当成是你父兄的朋友来访。小瓶子，给徐小姐看座。”
小瓶子利落地应了一声。徐知读哪能真的让小瓶子干这种活，旁边的丫鬟极有眼色地抢上前摆了个位子。
徐佩添微微期待地坐下，裴固摆手让无关的丫鬟们都退下，只余他和小瓶子、还有徐家兄妹四人。
“听闻徐小姐和世子情深意笃，倒可惜了这段姻缘。”裴固看着徐佩添的脸。
徐佩添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和褚映汝称不上情深意笃。是她一时兴起写了一封信，后来才发展到笔友这份上。
“婚姻在这样的环境里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惜与否，毫无意义。”徐佩添缓缓地说。
裴固哈哈一笑，道：“徐小姐的直爽我很欣赏。今日朕便成全你一个心愿，你若喜欢褚映汝，朕就给你二人赐婚，不用管双方父母的意见，你看怎么样？”
他把自称换成了“朕”，表明了他说话的分量。
徐佩添慌乱地看了眼裴固，又看了眼猝不及防的徐知读，讷讷无语。
徐知读心中大悔，早知道皇帝这么热衷给人做媒，他打死也不会把徐佩添叫出来。褚映汝有什么好的，一个大男人脸皮薄成那个样子，成何体统。再说自家都悔婚了，现在又被赐婚，他们徐家的脸和皇帝相比当然不值钱，可那也是一份面子啊！
罢了，圣上爱如何，就如何吧。徐知读心酸地看着裴固，圣上的行为总是有自己的道理。
裴固见徐佩添沉默了，继续道：“我听军中监军说，你和世子通信频繁，那不是情深意笃又是什么？怎么现在有了大好机会，竟不懂把握？”
重头戏来了——徐佩添挺直的脊背在兴奋的应激状态下微微发抖，她掐着指关节，尽量平稳地说：“如果时有联络便叫情深意笃的话，那这世间情深意笃的人恐怕多得数不清。”
徐知读差点腿软，妹子啊，你怎能用这种口气和圣上说话？！
裴固倒不在意，他觉得很新鲜，已经很久没人用这种平等的口气说话了。他看着徐佩添，就像看着衔接自己过去记忆的桥梁，眼神中透着温和。
“你果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那魔方的还原方法，想必是你教给你哥哥的吧？”裴固说。
徐佩添轻轻点了点头。
徐知读又郁闷又自豪，郁闷自己没在圣上面前表现出机敏，又欢喜圣上果然慧眼识珠，不曾被自己蒙蔽。当然，他也很为佩儿自豪就是了。
“你不仅教了你哥哥还原魔方的方法，还教给褚映汝。”裴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徐佩添，暗示自己所指的绝不只包含魔方，还有那套智商测验。
徐佩添领会了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下深层的含义，她缓慢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点头。
裴固突然一笑，拍拍徐知读的肩膀说：“徐家子弟藏龙卧虎，朕心甚慰。回去吧，你父亲该等久了。徐小姐，后会有期。”
徐知读乐颠颠地带着裴固二人返回耕愚堂，他完全没有想到皇帝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徐佩添愣愣地回过神，在丫鬟的示意下朝皇帝的背影拜下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裴固的身影。她忽然觉得脊背微微发麻，就像细小的电针轻轻扎下的舒爽刺感。
后会有期？皇帝的意思，就是打算再见自己一面？他果然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穿越者，难怪徐家父子天天在饭桌上吹皇帝。难怪他颁布的部分条令看似不太合理，却总能成功执行。
优秀的权威会让人从心底油然生出服从感，当这样的服从关系安排在皇权统治的背景下时，个体的服从程度会急剧增加。
只要皇帝善于操纵他与生俱来的权威，他的行事必定所向披靡，无人能阻拦。
徐佩添轻轻叹了口气，等待着皇帝口中的“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后会有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