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古人安检 ...
-
第十三章
徐佩添生怕褚映汝来不及用上自己编写的简易智商量表,急急地画完六组就塞进信封,八百里加急送到塞北。
这信看在南淮王府和徐府的面子上草草检查一遍就放行了。徐府和南淮王世子之间通信频繁,至今没出现可疑信息,关卡的人也放松了警惕。不过这些贵族子弟的家书基本上随便看看,没有涉及什么通敌机密,就不会故意扣留。最多检查一下随信附寄的物品,以防物品里有什么机关。
不过徐佩添的信中夹的那张纸倒是让检查人员颇为好奇地研究了一会儿。这些规整的图形究竟是何意?
检查之人研究着,忍不住自己拿起笔做了下去。他一路顺畅地做到第五组题目,实在想不出答案,生气地放弃了。
于是徐佩添的信送达塞北军帐的时候,褚映汝正在一家破旧的小酒家里喝酒。
塞北荒凉,物资不如京都丰裕,是以这酒家虽然破旧,但生意极好。
说是酒家,其实只是一个破棚子里摆了几张桌椅。椅子和桌子的数量还不匹配,有人没有位子,只能或站或坐着喝酒。
不过这些兵汉子们只要烈烈的烧刀子,有没有位子他们毫不在意。
若是在京城,这种破落地方褚映汝看一眼都觉得是脏了自己的眼。如今在边境呆了几个月,他身上那些无谓的世家子弟的坚持已经杳杳无踪。
褚映汝慢慢地喝着酒,百无聊赖地看着风景。
塞北的风景当然没有什么好看的,不是黄沙莽莽就是风沙滚滚。满眼除了黄色,还是黄色。
身边皆是浑身臭汗的男人,褚映汝摸了摸心口的纸,唯有徐佩添的来信能稍稍给他安慰,让褚映汝觉得自己仿佛也沾了点女色。
“喂,酒家,这有没有什么唱小曲的?”隔壁位子的男人对卖酒的老头吆喝了一声。
老头不温不火地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了那男子一眼,说道:“没有。”
男子当即火气上来,醉醺醺地说:“没有?那你这老头来唱一个,大爷我不挑。”
众人哄堂大笑,不知道是醉的,还是真的好笑。
褚映汝皱了皱眉,不理会地喝着自己的酒。
老头无动于衷地做着自己的事。
男子歪歪地站起来,打算找酒家老头麻烦。
恰逢此时,远远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拖着腔子慢悠悠地唱着什么。那曲调透着大漠的黄沙茫茫,令人听了,觉得要迷失在这无尽金沙中。
等那人走得近了,歌词也听得清了。“……何处觅明灯?寂寥人孤影,关河飘浪,弋剑冯风。颠倒游魂逆旅……”
众人打眼看那来人。来人身后歪歪地挂着一把锈剑,一身破烂衣服,和这破烂酒家倒是极其相配。
“老头,这是你孙子吧?真听话,说唱小曲就唱小曲。”男子哈哈大笑。
老头没听见似的擦着桌子。
旁人便告诉男子:“大山,那是我们这边有名的疯浪子,和酒家老头没关系。”
大山哦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说:“管他是不是孙子,这曲子好听就行。”
不料这话被疯浪子听到了,他住了歌声,一双冷冷的眼睛死盯着大山,也不说话。
大山被盯得心里发毛,可是酒劲已上头,腿脚无力支撑自己,只好心虚地说:“怎么了?”
疯浪子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觉得这曲子好听?”
大山讷讷地点点头。
疯浪子突然仰天大笑,顿住,低头对大山嘿嘿一笑:“那我接着唱给你听。”
大山冷汗都要下来了。
酒家老头出声道:“浪子,你这回又疯去了哪里?”
疯浪子茫然地看着老头,挠了挠头,说道:“我睡了一个月,醒来发现自己在京城了。”
众人便笑道:“这疯浪子,又发疯了。”
怎可能人在塞北,睡了一觉就能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呢?这浪子果然在说疯话。
疯浪子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扯着嗓子又唱:“……颠倒游魂逆旅,醉眼羡苍生。浪子无名姓,百事更无成!“
褚映汝微微出神。
倘若人真能一梦醒来就能去到千里,那他梦里直达敌军帐内,取了匈奴首级,便能垂成吧。
唉。疯子果然是疯子。
褚映汝忽然又想到了徐佩添。
他和徐佩添常常通信,一次他在信中提到了徐佩添当时在岳峙楼轻易地用言语说服了大汉的事,直叹言语的力量甚是惊人。
徐佩添回信道,疯病也能通过适当的语言开解治好。若是这疯子遇了徐佩添,或许就不至于疯癫至此。
等等,这疯子是男的,怎可以和徐佩添谈话?褚映汝打住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手里无意识地玩着魔方。
那疯浪子被他手中的魔方吸引了,走过来对褚映汝说:“喂,你手里这魔方我见过。”
褚映汝的魔方其实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宫中御制。许是魔方长得都相似,徐佩添随信归还的魔方其实是长安街市上的小贩仿制的。
由于小贩把魔方仿制得特别像,褚映汝也是在把玩了数日才发现有所不同。
此时疯浪子发问,褚映汝便微微一笑,应了一声。
有人问道:“兀那浪子,你当真去了京都?”
疯浪子说:“我从不骗人。我常常去京都的,醒来就到京都了。”
“京都有没有数不清的酒棚?”那人是土生土长的塞北人士,说话大舌头。
疯浪子唔了一下,说:“你等着,我问问春深。”说完,他身子猛地一阵抽搐,脸上五官扭曲了一会儿,又恢复正常。“春深说没有。”
褚映汝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背后寒毛刺刺,十分诡异。周围喝酒的人像是习惯了这浪子的疯态,无动于衷。
“那你到了京城,是怎么回来的?”塞北土著问。
疯浪子理所当然地说:“睡一觉就回来了啊。”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浪子有通灵妖术?褚映汝百思不得其解。
酒棚里哄堂大笑。“这疯浪子啊……”
疯浪子也习惯了众人的笑声,毫不在意地转头就走,边走还边唱着刚才凄凉的调子。
“夜沉沉、饮酒走孤城,何处觅明灯?寂寥人孤影……”
褚映汝问酒棚老头:“这浪子叫何名字?”
酒棚老头认得褚映汝是驻军的千户,恭敬地说:“千户大人,疯浪子就是疯浪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姓。”
浪子无名姓,百事更无成么?褚映汝思忖着浪子方才的唱词。
“千户大人可要抓他来问话?”
褚映汝摆摆手:“我不过是问问。”
“千户大人,有您的家信!”小石在练兵场遍寻不到褚映汝,一路找到破落酒棚。
褚映汝打起精神,寄信人只能是徐佩添。南淮王府也会每月按时寄信,但那些虚情假意的话,褚映汝不想看到。是以他叮嘱小石,只要是南淮王府的来信,无需告知,放在案上便可。
此番回信十分的厚重,来得也极快。往日他们半月通一封,这回居然一周不到就回了信。
难道是徐佩添有什么急事相求?
褚映汝心怀疑虑地打开信封,看了半晌,忽然拍案而起:“妙啊!”说完,运起轻功飞快地赶回营地。
塞北土著问小石:“褚千户居然还会这一招啊?真厉害!”
小石得意地挺起胸膛:“我们千户大人可厉害了,虽然长得文气,但是武力十分高强!上回他把我从胡人的刀下救了回来,惊险极了。”
塞北土著啧啧称奇,又八卦道:“那家信是褚千户的夫人寄来的吧?你看他跑得那么急咧。”
小石神秘地点点头:“千户大人尚未婚娶,不过在京中有个极好看的未婚妻等他回去呢。”
“哇——”一伙多年没碰女人的单身汉发出艳羡的惊叹。
此时传说中褚千户在京中极好看的未婚妻徐佩添正吸着鼻涕,在屋里抱着铜炉取暖。
抚扇端来一碗姜汤,放在桌上。“姑娘喝点姜汤,待会晚饭有极丰稻米熬成的清粥。”
徐佩添咳了两声,哑着声道:“放着吧,我待会喝。”
她前段日子赶着时间把图形推理测验画好寄给褚映汝,第二天就病倒了。也不知是劳神过度,还是受了风寒,又或是两者都有。
抚扇道:“姑娘先喝点罢,这风寒是越拖越糟,能早一点好也好。”
徐佩添哀叹着自己的肚子。一碗姜汤,一碗粥,最后还有一碗药,三碗水下肚,胃会下垂的吧?
“我喝半碗,待会吃完饭喝了药,睡前再喝完,行么?”徐佩添打着商量。
抚扇提醒徐佩添:“下周一圣上要在京中展示内燃机车呢,姑娘不想去看看么?”
徐佩添赶紧一口气灌下姜汤。
据京城张贴出来的告示,说是皇帝要绕京展示内燃机车的样子,让百姓们看看将来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虽然徐佩添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到底没见过原始的发动机,好奇之心难免。
为了展览内燃机车这事,徐鹤清等朝中大臣十分忙碌,尤其是管理京城安保的提督统领。这些日子普通百姓不能随意上街,且出门遇到士兵就要被搜身。
徐佩添听说了之后,忍不住哑着嗓子笑了。京城安检这么严格,堪比G20峰会,不知道上街买杯豆浆会不会被捏丸子头……
古人可是各个都扎丸子头的诶。
唔,下个月魏国来使到京城进行外交,安保不知又会作何处理呢?
“姑娘,离晚饭还有一个时辰,不如姑娘歇一觉。”侍琴拿了一个新点的铜炉换了徐佩添手中的旧铜炉。
“是呢,若睡不着,捂着发发汗也好。”抚扇接口。
徐佩添就这样被两个丫头扒了手炉,按在了床上。
感觉像是被强上的良家妇女。徐佩添无奈地想。
徐知读听说徐佩添病了这多天还没好,一回府中,拜过徐夫人就来徐佩添院中找她。
门口的小丫鬟报上徐知读的名,侍琴轻手轻脚地出来,福了个身。“回少爷,姑娘刚歇下不久,少爷若有事可交代给婢子。”
徐知读犹豫了一下,说道:“也没多大事,就是看看妹妹身体如何了。”
“姑娘今日比昨日稍好些,刚喝了一碗姜汤。等晚上用了极丰稻米粥后,还需再喝上一碗汤药。”侍琴回道。
徐知读说:“今天还是不用到耕愚堂用饭了,让佩儿直接在房间用便可。注意多添衣,院子里寒气逼人,少任着她的性子出来走。”徐知读叮嘱道。
侍琴应了声是。
徐知读又嘱咐了炭火不够直接报给账房等事,这才离开。徐佩添在屋里迷迷糊糊听到徐知读的声音,问了句是谁。
抚扇道:“是少爷。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徐佩添唔了一声,头一沉,安心地睡着了。
徐知读出了院子,回到耕愚堂和徐夫人边聊天边等待徐鹤清回来用晚饭。徐夫人关心徐佩添的病,胃口不是很好,并不很饿。
徐知读便寻思着一些有趣的事转移徐夫人的注意力。
“母亲前日说的玻璃匠儿子寻到了,推荐给圣上,圣上很满意,说是找机会要给我奖励呢。”徐知读说。
徐夫人略略提起兴致,问道:“圣上可说了要玻璃匠作何事?”
徐知读道:“儿子隐约听到一耳朵,说是要做个照明的灯具。”
“照明?”徐夫人疑惑,“玻璃能用来点灯么?”这东西硬得像石头似的,难道是做打火石用?
“儿子不知。”徐知读又一问三不知了。
徐夫人心道,这新帝真是会折腾事。没登基多久,先是弄了极丰稻,又搞了个劳什子内燃机,再又是灯具……
极丰稻倒是极好的。徐夫人自从吃过一次极丰稻米就爱上了它的口感,米香浓郁,做成的粥比普通稻米熬的粥更黏稠细腻。
若不是皇帝规定每家要按百分之五十的产量上交稻种,徐夫人恨不得天天吃极丰稻米做的清粥。
过几日又要展示内燃机,害的她想出门拜访一趟朋友都困难重重。徐知读说内燃机能让农民坐着就能耕田,徐夫人心里对耕田没什么概念,对此表示漠然。不过她一得知内燃机能让极丰稻产量更高,马上就原谅了圣上兴师动众的行为。
内燃机好啊,届时多做几个,发给佃农们,让他们多种极丰稻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