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智商测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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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塞北孤月高悬，云影沉浮，映得月灯明灭。就在苍茫云海间，不见半点星子。云海尽头与地面接壤的地方，几棵枯树如鬼影孤魂一般站在莽莽平沙上。
褚映汝枕着雕花长枪，单手无聊地旋着魔方。他锐利的双眼望着天上的孤月，耳朵警觉地留神周围的动静。褚映汝看似惬意地躺着，然而身体里每一丝肌肉都处在随时可以绷起来，蓄势待发的状态。
秋来小股战事频发，褚映汝越发紧绷神经。匈奴骁勇善战，己方的将士死伤颇多。塞北村庄的汉子已经被尽数抓来当壮丁，新兵骤增，如何挑选将领却成了问题。
褚映汝升了千户，手里握着一把新兵。这些兵皆是附近村落的壮男，塞北多愚昧小民，读书人不多。褚映汝看着手下一个个蠢笨文盲，只觉得自己的指令传下去，也没人能懂。
要怎样从这些笨人中挑出相对聪明的，这还真是个问题。
小石出来寻他。“褚千户，夜深了，早些休息罢。”
褚映汝一个鱼跃站起身，雕花长枪负在身后，转着魔方回到帐中。
帐内十分简陋，一席铺位，一张小案。案上放着一个信批，小石只知道那是准备寄回京都的家信，褚千户不许任何人看。
褚映汝把魔方放在信封旁，思索颇久，这才展开信纸，落笔接着写未完的书信。
他挥笔写完最后一划，吹灭油灯。军帐透进熹微的月光，褚映汝闭眼安睡，手里还握着魔方。
千里外的京都秋意凛凛。一层秋雨一层凉，徐佩添数不清这是第几场秋雨了。院中的竹叶已经枯黄，沙沙瑟瑟，滴着无根水。
侍琴在不远处福了个身，走过来双手捧着一封信，说道：“回姑娘，这是塞北来的信。”
塞北来的信只有一个来处，褚映汝。
徐佩添随手接过来，放在一边。
抚扇道：“世子大人真是有心，若是他知道和姑娘的婚约已经解除，不知道该多伤心。”
徐府千金和南淮王世子的婚事在徐夫人持续不断的否认下，终于还是告了罄。好在当时尚未来得及交换生辰八字，婚约只停留在口头约定阶段，要反悔还真容易。
徐佩添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和褚映汝的婚约只是一个约定，现在由她这一方提出解约，也算合了褚映汝的意思。
褚映汝在边塞必定是十分无聊，没有可以寄信聊天的人，这才和徐佩添成了笔友。
徐佩添没料到她当时一时心软寄出的信竟能收到褚映汝的回复。且有来有回，彼此之间有了更深的了解。
——当然，徐佩添还没有把婚约接触之事告诉褚映汝。想想吧，这种事要怎么出口？世子大人，您和我的婚约被我妈否了？
“世间万物自有缘法，世子在塞北历练，必然成长了许多。这种小事应是扰不到他心神的。”徐佩添说着打开了信封。
佩添姑娘，见字如晤。近来秋风四起，不知京都如何……
徐佩添飞快地略过了前面的寒暄话，直看主题。
褚映汝拐弯抹角地扯了一大堆废话，这才在信末隐隐提了一句自己的苦恼。说自己升了千户，手下士兵有些多，不知如何挑选将领。
徐佩添近来老在车盘与心理测量相关的东西，见到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记忆。
据说二战时期，英国由于连年征战死伤无数，军队中优秀将领尽数战死沙场。新征集的士兵根本无暇再进行军事训练，直接被赶上战场。没有军事将才领导战役，很多士兵因此白白牺牲。
当时的统治者为此十分着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将领残留无几，眼下急需填补剩余的空缺。而新兵只有经过考验才能提拔为将领，可是战事告急，哪还有时间进行考验呢。
于是统治者找来专家，要求他们讨论出妥善的解决方案。当时的欧洲心理学十分发达，心理学家瑞文提出一个方法，参考比内-西蒙智商量表，编制了陆军甲种测验。
该测验全部由图形推理组成，即便是不识字的士兵也能完成。这一方法极好地解决了军队挑选将领的难题，只要得分高于一百一的士兵就可以进行有针对性的将领培训。
培训后的士兵再依据能力高低，授予不同的军衔。而后事实果真证明，这套测验中得高分者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将领。
陆军甲种测验能测出人的解决问题的能力、观察力、思维能力、发现和利用自己所需的信息及适应社会生活的能力。这些能力，恰恰是优秀将才所需要的。
此后这套陆军甲种测验又发展了另一套陆军乙种测验。它与甲种测验大同小异，唯一不同是用来测验普通士兵的能力。
再后来战争结束，陆军甲种、乙种测验均由军方流入民间，变成了大名鼎鼎的《瑞文推理测验》。之后，瑞文在此基础上又编辑出了适用于儿童、智力低下成人的彩色版测验和适用于16岁以上成人的标准版测验。
想到这段故事，徐佩添忍不住直拍额头。
对呀，自己怎么就一心迷上人格量表的改编，而没想到智商测验呢？！
瑞文推理测验是一个多好的选择啊，不管稚童还是耄耋，只要没失明没失智，都能做到初步筛选他们的智商。
只要最开始把千人筛选得剩下几十个，再进行选拔训练就简单多了。
徐佩添当然不可能记得住瑞文推理测验里那么多的图形，不过模仿这种形式编制一套简略的智商测验还是可以的。褚映汝最大的问题，不就是士兵都没文化么。图形推理的形式可以极大地排除知识的影响，努力做到公平。简直是为此事量身定做啊。
当即徐佩添收了信件，铺开一张纸，就埋头画起来。
标准版的瑞文推理测验分为五组，每组十二题，按难度渐进排列。题目是由一个缺了一角的大图形和6~8个缺位图案的选项组成。
通过观察大图形的排列规律，选出能正确填补图像空缺的选项。瑞文推理测验可以用于团体施测，效率很高，一般三柱香的时间内就能完成。
原始分的满分是60分。徐佩添无意再告知褚映汝要如何换算，只说了得分越高越聪明。
徐佩添一口气画了三组图形，天色渐渐昏黄。抚扇不敢打扰徐佩添，悄悄点上蜡烛。徐佩添发觉室内灯火摇曳，便搁了笔，对抚扇笑道：“父亲回家了没？”
这么糟糕的光线，徐佩添可不敢继续写字。弄坏了眼睛，不说什么激光矫正了，恐怕现在连眼镜都没有吧。
抚扇回道：“还需半个时辰。”
徐佩添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道：“罢了，去耕愚堂吧，陪陪母亲也是好的。”
侍琴轻轻说：“姑娘，少爷该回来了。”
“走吧。”徐佩添闻言点了点头，命丫鬟们收拾稿子，站起身活动身子。
徐夫人身体弱，早已披上厚披风，脚边熏着小铜炉。丫鬟们围在身边，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十分忙碌。
徐佩添迈步进耕愚堂时，徐夫人一见她就面带笑容，招手让她一起来榻上靠着。
“怎么穿得如此单薄？抚扇，去拿件厚氅子来。”徐夫人看看徐佩添身上的薄披风。
“母亲，我不冷。”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徐佩添现在算是深深体会了，无论哪个时代的母亲都会觉得自己穿得不够。
得亏古代没有秋裤……徐佩添回想起被秋裤支配的恐惧，忽然失了神。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强迫她穿上臃肿的秋裤，没有人会在餐桌上唠唠叨叨让她多吃青菜保持身材……而她也永远失去了抱怨和拒绝的机会。
徐佩添看着徐夫人，却是透过徐夫人看着自己亲生妈妈。一件氅子带着份量压在肩头，徐佩添伸手拢了拢，打消了拒绝的话语。
徐夫人温暖的手抚了抚徐佩添额角的碎发，柔声道：“佩儿，怎么不出声了？”
徐佩添回过神，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母亲说的是，这天真的冷了。”
徐夫人拉过徐佩添冰凉的双手捂在自己手心，责备道：“抚扇，你怎么照顾姑娘的？手这么冰，着凉了可怎么办。”
“抚扇知错。抚扇这就点上手炉。”抚扇忙跪下道。
徐佩添扯了扯徐夫人的手，撒娇道：“母亲别怪抚扇，是我刚刚写久了字，手有些凉罢了。”
徐知读恰好回到家，说道：“佩儿日日写字，都写了什么？不若拿来给哥哥看看。”
徐佩添懵逼了。自己写的全是心理学的东西，徐知读看了会不会觉得她是怪物？
“闺阁小姐写的东西，岂是你一个男人能看的？”没等徐佩添想出借口拒绝，徐夫人就已经开口。
徐知读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看妹妹那么用功，想着能不能指点指点。”
徐佩添弯着眼睛说：“哥哥不要笑话我了。我写的东西不值一提的。”
“诶，可不能这么说。”徐知读摇着折扇，“圣上今日还特特提了我的名，说我的魔方还原之法极好，勉励我继续上进呢。”
“知读，把扇子收了。”徐夫人才不管什么圣上又表扬了自己儿子，这大秋天还扇着扇子，这儿子怕是脑子缺根筋。
徐知读悻悻地收起折扇，塞在腰间。
徐佩添暗自发笑。青春期的毛头小子火力旺盛，被敬佩的人夸一句就头脑发热。唉，难怪徐知读每天话都很多。
头脑发热代表生理唤醒水平高，生理唤醒水平高的人越乐意和人分享自己的事情。这是有实验证明的。
同时这也能说明为何吵架双方通常越吵越激烈。吵架的时候，两个人都义愤填膺，忍不住把过去的想法都翻出来分享。
可往往越翻旧账，越是怒火高涨。此时如果要停止吵架，最好的办法就是其中一个人不出声，那么对方骂了一会儿，自讨没趣，就停战了。
当然，降低双方的生理唤醒水平也是可以的。怎么降低呢，比如说泼一盆凉水……
这个时候他们肯定不吵了。
——但是会反过来打你哦。
“我听户部的人说，圣上前不久要求刘大人找个手艺好的玻璃匠。母亲，我们前年修缮院子的时候，可有认识什么匠人么？”徐知读打算跟着找人讨好皇帝。
徐夫人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南方来的手艺人，据说此人手极巧，也会烧玻璃。”
“太好了，母亲可知此人住在何处？”徐知读喜形于色。
“可能是在城南一带吧。”徐夫人说，“圣上寻玻璃匠作甚？玻璃这东西一打就碎，除了剔透好看，还能有什么其他用处么？”
徐佩添心中揣测，难道皇帝近视了，要磨个近视镜片吗？
“儿子不知。圣上寻人必有他之用意，儿子没有圣上天资，实在想不到玻璃能用来作甚。”徐知读也是摇头。
此事撇过不提，徐知读又说：“下个月儿子要迎魏国来使，怕是无法每天回家歇息了。”
徐夫人心疼道：“多带两个小厮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着紧遣小厮回家来报。别苦着自己呢。”
徐知读笑道：“母亲莫担忧，光禄寺人多，累不着儿子。”
“我还能不知道光禄寺清闲么。可是你这性子就是闲不住的，没事也要凑上去找事干。”徐夫人微怪道。
这话没错，徐知读热心快肠，长袖善舞好和人打交道，届时一定忙极了。光禄寺的主要任务就是采拟食物清单、接待外宾。徐知读会做人，光禄寺卿必然会派徐知读这个少卿去作陪。
徐知读正色道：“身为臣子怎能拈轻怕重，接待来使这种大事儿子是义不容辞的。”
魏国尚有质子俞信康滞留于此，魏国来使此次前来，虽说是进行友好外交，可谁知是为了什么呢？
倘若是要回质子，大燕的面子往哪放？
再往坏处想，若魏国自己派了刺客谋杀这个废物质子，有意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事，难道大燕就该强咽下这口气么？
徐知读这次的任务可不轻。明面上是陪伴保护魏国使君，实则还要监视魏国使君的额外举措。一旦有什么可疑动作，就要报给皇帝知道。
这是在圣上面前刷存在感的好机会。徐知读幸福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智商测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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