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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他和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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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公子看不上我,我只能去找别人了。御公子应该清楚,我若想要和宣室站在同一阵营绝非难事,甚至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说话的同时,她始终盯着御,见他神色微动,她很满意。“一个离家多年的女儿,一个心怀愧疚的父亲,想必会上演一出极其动人的团圆大戏。”
言外之意,届时天照泠十二夜手中的利刃会由宣室直接转向他宛兹的将领,“到时候,不知御公子可还有如今的自信?”
言罢,她跳下椅子,有些势在必得的得意。
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跨步,手腕却被拉住。他看着她,软声,“殇儿,不要掺和进来。”
他眸中莫名的柔情和手中的触感刺痛了她,她蓦然声冷,“放开!”
御自己也怔了一下,依言放手,魅殇侧首,“你放心,我是一定会介入的。”
说着往外行去!
“好!”御站起,“我答应。”他知他此时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那就索性将她锁在身边,之后若发生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掌握。
“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交易达成,魅殇径直出了屋子,没有多余的言语。
见魅殇出来,几人面面相觑,心内暗想着这两人相见会出现个什么局面,却不想这般平静。
小埋和一夜先回过神来,肃了神色,赶紧跟上魅殇。
眼见三人在院子消失,一夜却折了回来,对站在门口的御作了一揖,“在凉招天照泠是主,御公子既是我们的盟友,如不弃的话,可移居天照泠,吾等也好尽地主之谊。”
闻言御目光意外地闪了一下,却只是一下,“如此甚好,那就多谢了。”
一夜点头,“那一夜即刻差人为公子收拾细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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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宣王担忧新君根基不稳,恐外臣有异心,于是各级将领有七成都换成了涯姬族亲,所以我并未费多大功夫。”九夜才从宣室回来,便来禀报,“但部分老将,始终不肯弃之不顾。”
“他还是一样的糊涂。”魅殇讥嘲,“那也好,如此,我也不必留情了。至于那些乐意固守宣起的,那就给他机会一表忠心,名垂千古!”
言罢,魅殇看向小埋,“御那边情况如何?”
“我先前去交涉过,御公子说宛兹军已驻扎在宣室边城外。”
“何时进攻?”
小埋摇头,“他没说。”
魅殇皱眉,微一思索后起身往外走。
辰时一刻,夜色将近未近,朦朦胧胧。
杭定院前方有个不大的湖,从后方地热接了温泉,在朦胧天色的包围下水雾氤氲。
穿过重重花影,九夜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鬼将御,见到了他真实的面貌,不由屏住了呼吸。
小七站在水榭外,见人来,立即展开了惊讶的笑颜,“邑公主!”
魅殇沉了脸色,“你叫我魅殇吧。”
小七一愕,感到莫名,咬紧唇没再说话。
御闻声缓缓回头,看住魅殇。
魅殇走进水榭,他问:“怎么了?”
魅殇坐下,“想请问御公子,何时发兵?天照泠也好提前准备。”
“不知道。”御短短三字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知道?”魅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御解释,“如今我把军队布在宣室面前,如同一支随时会离弓的箭羽,他们不知道这支箭何时会脱离进而射向他们的心脏,留给他们的就只剩恐慌和自乱阵脚。至于何时出兵……”他沉吟了一下,“我的确不知道,要让敌人猜不透你的心思,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自己也猜不透。也许哪日风和日丽,便是进攻时机。”说着,露出一抹微笑。
魅殇发现,在某些方面,她已经不了解他了。
“可御公子不动,宣室就有机会求得外援,岂非正中他们下怀?”
“恐怕如今还没有哪一国有这个胆子。”御笑得温和,眉眼之间却藏着陌生的狂娟,“如果他们糊涂至此,那我便暂且鸣鼓收兵,反正宣室是待宰羔羊,随时取之,易如反掌!不过......”他眯起狭长的眼,内里异光闪烁,“他们却主动为宛兹下一场战役送上了出师之名,我乐见其成。与其说我正中其下怀,不如说我还怕他们不敢铤而走险。”
“御公子真是好谋断。”听他一席话,魅殇只觉恍惚,他是蛟龙,从前委身沟壑,锋芒尽没。如今他身后的宛兹黄人守日,四方霸强,他便如潜龙在渊,如鱼得水。
这样一个人,即将成为宣室的敌人,对,不只是宣起的敌人,而是整个宣室的敌人。
“惑已解,就不打扰御公子了。”魅殇心中五味杂陈,唯恐泄露心绪,“接下来就静候公子消息了,告辞。”
“殇儿……”褪去方才指点江山的激昂,他温润且略显急切的声音落在身后。
“御公子还有事吗?”
御抿唇看着她,张了张口,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受不了她总以这样的腔调与他说话。
客气、疏离、陌生......
“那先告辞了。”走了两步,她却又停住,“御公子还是叫我魅殇吧,或者称一声魅姑娘。”如果说方才的客气有礼还是伪装,那现在就是十足彻骨的寒冷。
御瞬间又被打入了深渊,魅殇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独留在缭绕雾气中若隐若现,像是随时都会被吹走。
让小七也离开,他孤身立于湖边,一站许久。
霭霭水雾中响起孩童的笑声。
他侧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两人都怔住了,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颐之,许久不见。”他的笑中带着岁月一般的沧桑。
回过神的殷颐之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沂,“沂,我们走吧。”
“颐之,对我视而不见……”御苦笑着,“你不认识我了?”
殷颐之抬头直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认识过你。”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御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你就是‘御’?”殷颐之问,他无意听说有贵客暂住杭定院,是宛兹的鬼将“御”。有了这个猜想,让他无奈叹息,这两个人,还要如何折腾?相遇,是柳暗花明?还是暗夜到来的预示?
“你怎么也在凉招?”御看着他身边的沂,又想到当日的莫千嫸,“莫非……”
殷颐之眼色骤沉,没注意他下一句的疑问,只道:“我自六年前就陪在她身边,看她每日活得像副躯壳!”说完便抬眼睨着他。
知道他说的人不是莫千嫸,御眼中掠过痛处,久久不散。
殷颐之眼中的凌厉褪了些,“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你还不是无药可救。”
说着拉住沂就要走,却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他看看沂又看看御,猛然间气不打一处来。他白白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正主却一无所知,悠然自得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原本是要带沂去后面温泉洗浴的,想到此,一把把沂推向御,“沂,今日让他带你去洗。”说完扔下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就走了。
沂晶亮的眸子闪了闪,看着远去的殷颐之,又看看御,一脸无辜困惑。
离去的殷颐之却是提着壶酒上门去找魅殇,魅殇讶道:“平日都是我主动找你喝酒,今日你自动送上门来,还真是奇事。”
殷颐之笑了笑,不置可否,主动拿了两只盏,添了酒。“这是我刚来凉招时藏的,喝不喝?”
魅殇接过他递过来的盏子,轻抿一口,赞许地点点头,“的确甘醇。陈酿就是比新酒好喝。”
两人酣饮,魅殇想起,“沂呢?今晚没和你在一块?”
殷颐之随口道:“我让御带他去洗澡了。”
“你说什么?”魅殇大惊起身,什么都不想就冲向门口。
“你在紧张什么?”殷颐之在身后悠悠地问,“怕他知道吗?”
“他若没发现也就算了,他若发现了,那也是沂应得的。你可想过,沂已经失去了太多他原本应该得到的东西?”
殷颐之的话让魅殇沉静下来,扶着门框伫立许久,最终折了回来。
一大一小站在湖边对望,被殷颐之搅得莫名。
沂支支吾吾地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我们……原本是要去温泉沐浴的。”
他说话时圆圆的眼睛溜溜地转,御目光不禁柔和下来,“那……我带你去洗?”语气中有寻求意见的意思。
沂偏头想了想,点头,“嗯。”
御向他伸出手,他搭上,任他牵着往浴间走去。
虽然已见过一次,却还是有些生疏,沂总会时不时偷瞧一眼御,在他看向他时又赶紧收回目光。
掀开浴间帘子,御蹲在沂面前问,“你自己一个人下池,可以吗?”
沂摇了摇头,“我没有过,以前都是老师和我一起。”
“老师?”御明白了什么,于是起身先解了自己的外袍和上衣挂在屏风上,这才去给沂脱衣。
衣脱到一半,他却僵住了,脑中顿时如被狂风席卷,思考不能。
半晌,他才终于握住了那枚挂在沂脖子上的月光玉,手却依旧颤抖如狂风中的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