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魅》幽骨

15、再相见

　　小埋领命出门，沂从莫千嫸怀中跑过来，“小埋叔，师父……”

　　小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同样眼中含忧的莫千嫸道:“烦千嫸姑娘带小公子出去走走，主子现在……”

　　莫千嫸会意，“……好。”说着拉过了沂。

　　沂咬着唇不是很开心，但也明白什么，也没拒绝。

　　魅殇翻身向内，“你也出去吧。”

　　“你不是说医者宁心吗？”殷颐之问，“如今我在这儿，你反倒赶我走了。”

　　过了许久，魅殇缓缓道:“那替我点上香吧。”

　　要说她什么都没有也是错，至少此刻殷颐之、小埋还有莫千嫸都是真心待她。只是她的心空了许久，空得装不下任何温情，辜负了他们。

　　原来，装不下不是因为满，而是因为空。

　　殷颐之起身将窗打开，点了惯常的熏香，才又坐回榻边。

　　“殇儿，无论如何，让自己活得轻松些。”

　　沉寂……

　　“……嗯。”低低的尾音，在许久之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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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儿，可有什么想吃的或是想玩的？”

　　沂耷拉着脑袋，摇头。

　　莫千嫸见状，心内一酸，轻轻在他面前蹲下，“沂可是担心师父？”

　　“嗯。”沂咬着唇，伤心地道:“她看起来很难过。”

　　莫千嫸安慰他，“那沂就要开心些，假如沂不开心，师父便会为你忧心，那她不是更难受了？”

　　沂认真地看着她，有些不确定地问:“师父……会为沂忧心吗？”

　　“会的，虽然……”莫千嫸微微一笑，“沂是可以感受到的，对不对？”

　　沂想了想，点头。虽然她总是冷冰冰的，不太让他接近，但也会时常看着他出神，温柔地抚摸他的脸。

　　“千嫸姑娘？”一道带着惊讶的声音传来，莫千嫸看去，却是先前在天照泠见过的小七，而下一刻，她就惊得拽紧了沂。

　　“你……好久不见。”

　　御走在小七身前，见到她也露出了一抹讶色。“好久不见。”

　　她对他，曾也真心过，只不过及不上魅殇那般沉重，重到难以舍断。

　　“姨？”沂疑惑地看向她。

　　御也注意到了沂，“你的孩子？”

　　“他……”莫千嫸一阵紧张，“他是……唔。”最后她只是含糊带过，她能怎么对他说呢？

　　莫千嫸心情复杂地想着，却看到沂怔怔地盯着御瞧，那目光是从未见过的专注，像看到了什么神奇的事。

　　小七好笑地过来揉了揉沂的脸，“你这小娃娃，老是盯着公子瞧什么？”

　　沂“唰”地一下脸红了，局促地扯了扯莫千嫸的衣袖。

　　小七哈哈大笑，拉住沂，“走，哥哥带你去吃饭。”说着望向莫千嫸，“千嫸姑娘，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沂。”沂主动报出名。

　　“好，沂，要不要和七哥哥去下馆子？”

　　沂有些害羞，询问地看向了莫千嫸。

　　莫千嫸还是慌张，毕竟沂的身份特殊……然后，恍然大悟，沂自小便缺失父亲，今日的相遇，对沂来说，不是求都求不到的机会吗？

　　心下有决定，她状似为难地看向两人，“如此，会不会打扰？”

　　御道:“无妨，我们也正要去吃饭。”

　　在酒楼叫了个雅间，用完饭，御和小七一道送一大一小回去。

　　在离天照泠百步时，御止了步子，抱过趴在小七背上睡着了的沂递给莫千嫸，“这些年……多谢你。”多谢她因他一句话就守在殇儿身边多年。

　　想到那个人儿，他眼中多了些哀伤，下意识地看向天照泠，他知道她就在那里面，百步之遥，却如星河。

　　莫千嫸看到他的目光，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要进去坐坐吗？”

　　御苦涩的摇了摇头，“我们先走了，以后再见。”

　　莫千嫸点了点头，看他们转身离去，抱着沂进了天照泠。

　　莫千嫸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魅殇，在门外犹疑了会儿才抱着沂进去。

　　此时魅殇靠在软榻上看书，气色好了许多，从那年以后，她没再见过魅殇如今日，丢了魂似的。

　　在她起身接过沂时，莫千嫸欲言又止，魅殇看她，“怎么了？”

　　“我早上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魅殇垂了眼，“嗯。”

　　“那……”

　　“他就是御，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莫千嫸转为惊讶，因为她的话，也因为她淡然的情绪。

　　她见了画碧和小七，知道钦衍也必和御有关，却没敢直接想他就是御。

　　要不要告诉魅殇沂见了御，她突然犹豫了，她还得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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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才从天照泠回来，却不想小埋反倒在客栈中等他许久。

　　见时，两人都感觉气氛有些微妙。

　　“坐吧。”御先开口。只是小埋拒绝了，他微一颔首，“小埋今日是奉命而来，为御公子送上魅主的歉意，再者，魅主明日会亲自登门拜访，续谈后事。”

　　听到她要来，御眸中闪过复杂的情感，先是不敢置信，接下来便是大喜，最后却全部凉了下来。“如果是为了宣室的事，就不必了，我不需要与任何人合作。”他说得很冷淡。

　　小埋大吃一惊，毕竟他拒绝的人是魅殇，还拒绝得如此决然。想问为什么，却止住了。

　　最后他一拱手，“话已带到，先告辞了。”话尽，转身离去。

　　“她，还好吗？”

　　在他身影即将消失时，背后传来一道低沉滞涩的声音。

　　小埋勾起一丝冷笑，笑中带着讽刺和苍凉，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御走出门外，手扶栏杆看向无际天边，但见晚霞成绮，夜色将来。

　　他可以对宣室出手，但她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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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小埋的回报，魅殇皱起了眉，那个人，他是不需要与任何人合作，因为他胜券在握，可她偏要插上一脚。

　　“主子，接下来还要继续吗？”小埋问。

　　“明日前去拜访，照旧。”

　　次日，魅殇和小埋一早就到了那家客栈，一夜随行。

　　从客栈老板处得知，那几位没住前面的客房，却租了他后面的院子。

　　进去时，魅殇看到了两个可以说是熟悉的人，说说笑笑，手上端着像是早食的东西，朝中间的屋子而去。

　　可两人看见魅殇时，不约而同地，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溅了满地。

　　画碧原本就有些病态的脸顷刻间发白，小七则是惊得合不拢嘴，“邑……邑公主!”

　　魅殇暗笑，看来她无意间把某些人的早食给毁了啊。

　　一夜上前一步，“我家主子求见御公子，劳烦通传。”

　　小七怔了好半晌，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临进门还被门槛拌了一下。

　　片刻后，御从屋内出来，目光直面魅殇。魅殇看看他，又看看在一旁沉默的画碧，眼里立即布满了寒意。

　　御看到了，却没多想，他只是呆呆将她看着。多年未见，容颜依旧，只是那眼睛里，少了几分色彩。

　　他的眼睛里泛着血色红光，痛苦的神色在里面闪动。他一步一步走近，几乎忘记了身边有人，“你还好吗？”他只是看着她，看着那一袭单薄青影。这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却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魅殇觉得可笑，此时他是御，她是魅，这么一句类似叙旧的问候显然不适合他们。

　　她的眼里带笑，却依旧冷然，“御公子，唐突打扰，不过之前所提之事，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疏离的话语如冬日的河水灌顶而下，将他浇醒，御眼神一黯，“进来说吧。”

　　魅殇提裙而入，其余人似有默契，都不约而同地留在了外面。

　　气氛有些微妙，有种难言的窒息。明明曾经再亲密不过的人，此时相处一室，却怎么也无法靠近。魅殇深吸口气，决定速战速决。

　　她直言:“擒贼擒王，我的十二夜能于无声中立取宣室将领头颅，届时宣室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宛兹不废兵卒，便可将之一举击破。”这是她向他抛出的橄榄枝，亦是她强行挤进这场战争的筹码。

　　“我不用你，同样势在必行。”此时的他倒是出奇冷静。

　　“可是你用了我，就能为自己节省不少兵力，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魅殇犹如鬼魅，抛出诱饵，引他入局。

　　御陷入了沉思，魅殇暗喜，不久却听他问道:“你能得到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得到。”魅殇声音冷了下来，背过身，“我能得到的，就是亲眼看着宣室溃散!”她说得凌厉，眼睛没看他，怕他看出什么。而她知道，她心中的恨，在他面前，就是最好的伪装，他不会怀疑她有其他图谋。

　　闻言，御眼中又浮起了涩然，有愧疚、有无奈、有不忍……

　　“这个理由，我不能接受。”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会答应。

　　魅殇沉了脸色，坐回椅中，恨恨地盯向他。

　　可不久，她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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