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水兮沧浪石》笔立沧浪

15、初吻的火之夜

　　初吻火之夜
　　这天傍晚，晚霞在西天绚烂地铺锦，把玻璃窗也映成红彤彤一片。项前舟正在办公室里兴致勃勃地看书，门缓缓开了，露出田若凤的脸，明媚地笑着。他抬抬头，又把头埋向书中，她轻声说：“项老师，收音机里要播送‘彩云追月’等几个曲子，你不是爱听吗?”接着又用更低的声音说：“小朱回家去了，就我自己……”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弄不明白，她又招招手，他身不由己地跟着走了。
　　屋里白底凤花的窗帘放下来了，彩云追月的旋律流荡空间，她让他坐在椅子上，她自己坐在对面，托腮听音乐。小桌相隔一尺，他这才注意到她梳洗得楚楚动人，他反到不敢抬头看她了。他又抬起头，眼睛询问她。
　　她嫣然一笑，“我找你来……就是听‘彩云追月’”
　　他紧张而又热切地问：“没有别的事吗?”
　　她含笑不答，面容娇羞透着红润，眼含秋水。
　　他更加焦急，连声追问。这个傻子啊!她的脸红得象窗台上的红海棠，在他火热的目光中，她捂住脸逃出小屋，这时他才如梦方醒似地追了出去，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了，只有傲霜的花在月光里投下可爱的影子……
　　他只好回到办公室，象做梦，又睁着雪亮的两眼，窗外月光如水。直到很晚，才听到学生的笑声把她送回来，她的身影又消溶于月光中，剪影又出现在窗上。但是，他不敢过去了，太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直到那剪影溶于夜色……他走出来看明月，看疏星，一首诗，一首美丽的诗在他的心中诞生了……
　　若干年后他回忆起往事，啊，这些往事，他本来已深深地葬在心灵的深处，电光石火把它炸开，照亮，于是缥渺的幽灵一般的往事，就变成真切之景，血肉之躯，如刚发生的一切，又出现在脑际……
　　人头攒动，那是乡村的大空场。他的目光象雷达一样追踪那秀丽的身影。而且，在忘情的幻想中他把自己的身影与田若凤的身影投送到银幕上，与男女主人公相迭，他与男主人公一起唱着：
　　天空是我们美丽的帐棚，
　　大地是我们华丽的地毯，
　　星星月亮是我们的客人，
　　红柳沙丘将我们陪伴，
　　美丽的阿娜尔罕……
　　凤，我在为你唱歌，虽没放开喉咙，却大打开心房……我多愿意站在你的身旁，你听到我的心跳了吗?你听到了歌声，面颊也一定红艳似朵玫瑰花了吧……
　　他身旁的柳英用胳臂肘撞触他一下，又悄悄耳语：“冷了，把你的外衣脱下来给她送去……”
　　他是得脱下外衣，心太热了，他拼力挤到前面去，用最小的声音对凤说：“给你……”她没有回过头来，她身边几个女教员都回过头来，他听到逗笑声，他的脸热了，她始终没有回过脸来，只飘送一句：“谢谢，我不冷……”
　　他羞得无地自容，没头没脑地被撞回来了。他深怪英乱出主意，英咧嘴一乐：“看效果吧……”银幕的歌声回荡在人心中，他的目光不断输送火热的情感，亲爱的姑娘，让我心为你抵挡夜风……
　　电影散了，人们恋恋不舍地走回去。夜风中似乎有那歌声的余音，送这几个年青教师返回学校。星星射着光芒，心灵射出光芒。年青人的笑语和歌声要换醒沉睡的村庄，女同志们谈些什么呢?她说些什么呢?听到她的笑声，他多想跑到前面去，与她相随，与她为伴。她回头来，是在寻找他吗?啊，秋夜如春，如春的秋夜哟……
　　那如春的秋夜的第二天有一个如火的早晨，太阳如夏日一般强烈照耀的工作日，而傍晚美如仙景。
　　晚霞如此美丽，好似瑶池的花儿在今晚怒放，盛开在碧清如水的天空。晚风吹来秋的音韵，秋的诗语。晚饭后，他坐在老松树下看一本诗集，他的神魂飘游在美丽的意境中。他没有注意黄昏已姗姗而来，没有注意一扇玻璃窗后面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在晚霞如火返照在窗玻璃时就向他张望，随着暮色变深，那眼睛里的情感也越发深浓了……凤是在她的那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判作业……她出来了，迟疑地走几步，又加快了脚步，她走到跟前，轻咳一声，他抬起头来，她，一向大大方方的她，突然变是有些害羞，不敢正视他，又向四周环顾一下，又垂下眼帘轻声说：“你跟我来一下……”
　　他刚从书本里抬起的眼睛，从镜片后怔怔地看着她，没有听懂她的话……他终于看清楚她脸上有两片落下的红霞，红霞也照亮了他的心。他跳起来，傻乎乎地跟在她身后。一进教室，他突然羞怯起来，不敢瞅她一眼了。
　　她“命令”道：“坐下!”他顺从地坐下了，端端正正、头低低的，只差两手反剪背后，不然就象一年级小学生了。
　　她佯作嗔怒：“你为什么老缠着人家，人家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不行就是不行……看电影时谁叫你送衣服去的，弄得人家下不来台……”
　　他懵了，抬眼看她那笑眯眯的样子，他明白了，他认认真真地说：“这不是你的真话……”
　　“就是真话，我真有朋友了，信里不是告诉你了吗?”
　　他心一沉，偷眼看她笑得更甜更美，胆也大了起来：“谁，能告诉我吗?”
　　“能告诉你，坏家伙，还找人家去呀?”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是谁!”
　　“谁?”
　　“叫无有先生!”
　　“讨厌，别开玩笑!”她一本正经起来，吐字清楚地说：“真有了……”
　　幸福之感一下子跑到他心的僻远一角了，他觉得心的中间部分冷了，冷了……但他仍存有一线希望，用突然变得沙哑的声音问道：“到底是谁?告诉我，我就死心了……”
　　田若凤被感动了，她不再迟疑，热情奔放地说：“远在千里……”她用那美丽的眼睛含着深情……
　　他的心怦怦跳，要撞出胸膛，他用降了的声调低声呼唤：“近在眼前。”幸福使他冲动，他应该恪守我们中华民族表达感情的方式，但是他看欧洲文学作品中毒太深……她的脸躲过一边，但他终于吻到爱情之泉了。
　　“你们男子都这样!”幸福使她那聪明的头脑也发晕了，说出了女子该严守的秘密。
　　“你一定恋爱过……”头脑本来易于发昏的他，说出不合时宜的、根本永不该说出的话。
　　她没有回答，只用手指尖戳他的前额。他更忘情紧紧地搂抱住她……他们就这样相亲相依，在星光射进来的玻璃窗后，两颗心达到世界最短的距离。
　　此间教室的空气也变成酒香，她醉迷迷地说：“你真有毅力，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早就有预感，我早晚就是你的人……”这句话是中国式的吧?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几十个白天夜晚所渴盼的爱情之花梦境似的在心中盛开了，是梦非梦……
　　热吻，火热的吻，爱的爆发，是谁领先呢?往往是男子，他俩呢?陶醉在幸福中的情侣，忽略了最最珍贵的细节……炽烈的火把俩个生命焊结。
　　这是初吻，初吻是爱情之花初开的花蕊，初吻甜美的初吻哟，什么美酒也不能相比，它是人生极度的陶醉!初吻也是庄严而神圣的，是心灵向心灵敞开门扉，是两条生命结成一体的开始；无限宽广的天地之间，一对至亲之人贴近了，此刻把生命转化成无限的柔情蜜意彼此输送、输送。
　　情的承诺，火的印证，万簌俱寂中，爱情在拔节!
　　火的吻，爱的吻，爱之夜，火之夜，烧亮天上灿灿繁星……星星也要降下围绕它们狂欢旋转……

　　第十二章凭啥浇灌爱国花

　　当项前舟从书本上抬起头，为了养息一下疲倦了的眼睛，才发现下雨了，不断线的雨哟 ，亮晶晶的雨哟。
　　好长时间不下雨了，校园里的花都憔悴了。项前舟走出办公室，眼睛骤然一亮，花变得鲜亮了，黄的、粉的、白的、杂色的烟粉豆花和淡绿的叶子变得轻盈了，红花红得更神气了!江西腊色调浓重的花朵从鸡冠花翎羽似的叶子里仰起头，那大朵大朵的细蕃莲仰着更娇美的脸，美人焦舒展开绿袖举起红艳花朵；向日葵挺起了头，黑盘里的籽不会干瘪了吧?黄色的夜来香，经雨水一洗脉脉含情，不用夜间，似乎现在就要飘送幽香；花池旁的几株杨树经雨一洗显得更挺拔有力，垂柳在雨中翩翩起舞，似乎在喊：“雨下得更大更大一些吧……”
　　花和树木都渴求雨水的滋润，年轻的老师和学生一样也渴求知识的甘霖啊……多富有诗意的想法，告诉她。随即他又产生一种强烈的的欲望，到雨中去淋一淋；他回过头来向她笑着，她也笑着，什么时候他可以拉着她的手并肩站在细雨中，或者她不出去，他把她拉出来，她挣扎着笑着欢快叫着……想入非非……他只觉得那绵绵的细雨，把他的心花浇开了……
　　他的眼睛一亮，对她指指窗台上的花，拿到外面润润细雨；她的黑黑的大眼睛也亮亮的，她放下笔也捧起一盆花……他俩走出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