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烬》夜月月色

14、骤雨

　　天黑了可预想的清凉却没有来临，云层将星光一一掩去，夜越来越黑地面上的灯光也变得朦朦胧胧，天气依旧十分得闷热。

　　青木裕子烦躁的扯了扯领口，他似乎快要窒息一般呼吸变得急促。他坐在桌前，桌上关于撒网计划的资料已经很久都没有被翻动了。手中的笔快要被折断了，计划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他签下字，三天后就可以清除上海地下情报组织。到那时候恐怕他就更加忙了，有更多文件需要他审批其中当然包括处死名单。

　　副官从门口探出一个头来，马上又把头缩回去揉揉了后颈。青木裕子现在周身散发着戾气，令人难以靠近。副官心想“从早上行动的时候他就不对劲了，他不是今天去约会了吗？怎么回来了还是这副鬼样子，难道被甩了？这下惨了！”秉持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伟大精神副官硬着头皮敲了敲了门。

　　“有事？”这不冷不热的语气让副官冷汗淋淋，下意识的站直说“废墟中没有发现有用的资料，所有的资料都在爆炸中毁了”青木裕子 “嗯”了一声表示回应，这点他早已猜测到了。他终于在资料的最好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闷热的实在天气令人难以忍受，“啪”的一声将笔扔到笔筒里。副官吓了一跳忙赶在青木裕子开口之前说“有个好消息，佐藤小姐找你”

　　青木裕子挑眉说“知道了，这个文件已经签好字了你拿走吧”

　　青木裕子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下去好好准备”

　　副官手一抖，资料散出来几页幸好青木裕子已经走了。副官松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资料“这可是早上就送来的了，怎么现在才签好”于是副官得出结论：青木裕子失恋了，最近得躲着点。不过自己是他的副官好像也躲不了。最后副官只能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祈祷。

　　闪电仿佛要劈开黑夜，云层呜咽着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青木裕子不知在屋子中央站了多久，他去见了佐藤友美回来后就一直这样站着。

　　一个雷炸开来释放了闪电，巨大的声响好歹让他动了动眼珠。他在寻找着答案，佐藤友美问他，她是不是要失去斐昙华了。佐藤友美问他，他能不能救救斐昙华。佐藤友美求他，求他带斐昙华走。可是他能吗？青木裕子可以放弃自己的信仰带斐昙华走吗？

　　雨点零零落落地砸在玻璃窗上，温度骤然降下来跌入另一极端。冰冷的风灌进屋中，青木裕子看着屋外模糊的景色。倾盆大雨笼罩着整座城市，这场雨终于到来了。

　　他的脑袋似乎也因这雨捡回了一丝清明，他意识到这次的计划不管成不成功从某些方面来说有些人注定将损失惨重。不管计划成不成功佐藤友美都会失去亲情，而自己也会亲手葬送他的爱情。

　　青木裕子觉得寒气从脚底顺着脊柱攀爬，身体微微颤抖。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战争是多么的残酷、无情。

　　雨随着狂风一起闯入屋内，斐昙华大开着窗户坐在窗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溅起的水花。雨已经打湿了她的头发，她半闭着眼睛仍由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雨滴打在窗户上噼噼啪啪的声音，自己也被揽入一个带着檀香的怀中。不知是因为雨点打在窗上的声音还是邱慈怀抱的温暖，斐昙华渐渐回过神来。

　　邱慈将斐昙华从窗台上拉下来，拿起毛巾为斐昙华擦着头发并让仆人去准备姜汤。她将斐昙华头发拢到背后露出斐昙华的眼睛，邱慈没能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这双眼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丝情绪没有一点神采。

　　邱慈坐在她的身前，继续帮她擦着头发然后将仆人送来的姜汤塞入斐昙华的手中。她什么都没问，屋里只能听到雨声，雷声。

　　直到姜汤上升腾的热气完全消散斐昙华才开口“你要听个故事吗？”也不等邱慈开口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声音嘶哑“从前有一片森林曾经也是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可后来森林里起雾了，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浓雾使森林失去了阳光，也再也听不见鸟鸣了。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有个小女孩在这片森林里迷路了很多年了，开始时小女孩很害怕，很伤心。她不停的走，不停的找，找曾经那片明媚的森林。后来她还在不停的走，只是她再也不找了，也感觉不到害怕、伤心了，她已经忘记了这片森林曾经的样子了”

　　说到这里斐昙华停下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邱慈重新将斐昙华拥进怀中问“后来呢？”

　　邱慈看不到斐昙华的表情，毫无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有光，倔强地照进了这片本不再接受光的森林，小女孩躲在黑暗里不敢接近光”

　　斐昙华微微扬起嘴角“但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感受着光的温暖。小女孩一直都知道光总有一天会消失的，后来光真的消失了，森林又重新回到黑暗中。森林没变，还是一样的一片死寂，迷雾重重，小女孩也没变，还是一样的不停的走。唯一不同的是——她累了”

　　邱慈没有接话只是将手臂收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累了就睡吧”。

　　斐昙华绵长的呼吸扫在她的颈间，就在邱慈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听见她若有若无的叹息“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若我不曾见过光明”

　　窗外一片电闪雷鸣，闪电拼命的想挣脱云层的束缚，雷在竭力嘶吼着什么。只是最后它们都消失了，只余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