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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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欢】
洛欢被下人带去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他一推门就有无数尘埃扑面而来。下人低声地说等会会有人来收拾，然后便关上门待在门外。
“少爷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
于是又只剩下洛欢一个人。
不一会果然有几个红衣丫鬟进来打扫房间，她们还给洛欢端了一盘甜得发腻的葡萄。洛欢拣了几个吃了，然后看似轻描淡写地问:“你们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门主是个坏人。”一个生得稍微水灵的丫鬟抬起头笑着露出了牙齿，“你别惊讶，花门主从来不介意有人说他是恶人。”
“……”花木生真是个怪人。洛欢想。
“那他和洛明，有什么渊源么？”
“知道那么多，对少爷有什么裨益么？”那丫鬟盖上香炉的盖子，然后笑吟吟地反问。香气顺着她柔若无骨的手弥漫出来，她站起来去给洛欢倒茶。茶叶在骨瓷杯里沉浮，飘来荡去总是不安定。“在红绡门，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她突然压低了声音，用耳语的口气说。
“好了，屋子收拾好了，我们走吧。”那丫鬟恢复了娇媚柔软的声音，带着其他丫鬟鱼贯而出。刚刚沾染了些鲜活气息的房间又恢复了死寂。洛欢回到桌子面前去喝那杯茶，茶是好茶，但是苦得很纯粹。洛欢环视着这间屋子，布置地中规中矩，只是四处都挂着红绡纱。墙上挂着一副仕女图，仕女的眼睛渲得太深了，洛欢老是觉得她看的不是花，而是自己。
然后门被猝不及防地打开，花木生直接走进来给自己倒了杯新茶。“收拾好了？”他问。
“嗯。”
花木生揉了揉眼睛，他的头发温顺地垂下来。洛欢看见他的锁骨处有些若隐若现的红色痕迹，那些暧昧的印迹让洛欢有些不知所措。他怯生生地问:“你才睡醒？”
“不是，我才和别人双修完。”花木生轻巧地升了个懒腰坐在洛欢的床上，一匹红纱垂下来软软地拂着他的脸。洛欢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是双修。”
“就是……”花木生招了招手示意洛欢过去，然后又附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几句。洛欢只觉得他说的都是遥远的词句，但是他感到脸颊莫名其妙的一暖。花木生笑了:“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啊。”语气也听不出奚落嘲讽。
“那……仙修和魔修……可以双修么？”洛欢深吸一口气问，他很难为情地承认刚才的一瞬间他想到了燕行的脸。他知道这是不堪的事情——至少在他眼中是不堪的，但是他就是想去尝试。
“我不知道。你可以试试。”在花木生的调笑下洛欢的脸更红了，他站起来去端桌上那杯茶喝，喝了一大半后才发现其实自己不用站起来。花木生收住笑容起身拉着洛欢往外走。“我会叫让你修习媚术，然后通过和别人双修提高修为。”他轻声地说，“这是极乐之事，而且一举两得。你不用害怕。”
“我不想和别人双修。”洛欢突然固执地，挣开花木生的手。
“为什么？”花木生愣了一下，旋即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不想和别人做这样的事。”洛欢一字一句认真地答，“我不想。”
花木生点了点头，道:“那样的话，你的水平就会一直停在这里不会进步。”
“我知道。”
花木生点了点头，他没有告诉洛欢他现在的表情和当年的洛明真的如出一辙。
【燕行】
——玄明峰内室夜
燕行坐在案前，桌上倒着几个酒杯。蜡烛正燃到意兴阑珊的时刻，用一种随时都会熄灭的状态苟延残喘。
若是李平生在场，看见燕行喝酒估计会大惊失色。
燕行的眼睛里弥漫着一层水汽一样的醉意，他凝视着眼前的烛台似乎是在期待那盏蜡烛能和他通宵达旦地畅饮。可是终究没有，蜡烛无声无息地熄灭了。一片黑暗里燕行想起洛欢的眼睛。那样的绝望和无助，也不知道后来他会不会自裁。
想到这里燕行眉头皱了起来，他随手抓起放在一边的佩剑就往外走。外面的空气凉得像水一样缠绕着他。其实燕行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他喝了酒。杜康就是这样一种好东西，它可以成为你肆意妄为的借口。所以才会有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下玄明峰的时候燕行倒是没有碰上什么同门，因为现在是宵禁。可是在山底下他还是碰到了巡夜的弟子。那少年掌着一盏灯，凑仔细了看才发现眼前这个违反宵禁出门下山的人，是自己的大师兄燕行。
“师兄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么？”他的语气一下变得恭敬了起来。
洛欢笑了笑，满身酒气却还是溢了出来，巡夜弟子皱起了眉，却还是选择了沉默。“师父托我下山办点事，很急。”
“大师兄一路小心。”巡夜弟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尽管按照惯例，他应该问燕行要手令的。
直到巡夜弟子手中的灯笼越变越模糊，最终消失在燕行的视线里时，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冰冷的风让燕行清醒了很多，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着剑下山，也许，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羞于承认。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往山下走。
从玄明峰御剑到幕府时已经是深夜。燕行推开那扇剥了朱漆的门往里看。里面的尸体开始散发出腐臭味。燕行走进去找了个木条翻弄那些尸体，翻到最后一具时他发现洛欢根本不在这里。然后燕行的心里滚过一阵剧烈的失落和说不上来的庆幸。
他真的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放过洛欢，按照他的身份，他是要杀了洛欢的。也许是洛欢眼底那些被掩盖在绝望下的希冀引起了他的兴趣。燕行从来都不觉得做个“正派”是很值得自傲的事情。他一直按照李平生他们的意愿活着，活成一个可以接管玄明峰的角色。人们把“禁欲清冷”和“温文尔雅”这类词语放在他身上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意愿。不过那不重要，人生在世，谁又能如意。
他不想杀洛欢，不纯粹是因为洛欢不想死，当然也不是因为洛欢没杀过人，而是他骨子里的固执和叛逆在作祟。还有就是因为他对洛欢起了兴致，那种莫名其妙的关注，已经很久没有被点燃了。
他想看洛欢报仇，想看他把今年的正派一个个斩于剑下。那些自诩高尚的嘴脸，燕行强压蓬勃的快意。那些人与魔物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洛欢那个庸弱的样子，也不太是一个能让他尽兴的角色。
那把剑，那把丢给洛欢的剑也不知道在哪。那把剑叫雪尘，其实燕行的本意是想让洛欢拿着它自卫。燕行按住腰侧崭新的剑，那剑柄还没有被磨得温润，它尚咄咄逼人。什么时候要去把雪尘拿回来才行。燕行想。
凝视着这满院的尸体，燕行皱起了眉头。他走进幕府后厨找了个火折子。满院的火焰升腾而起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亡灵的叫嚣。燕行头也不回地走出幕府，身后的大火一点点吃掉那座曾经辉煌过的府邸。
幕府，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