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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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青城天下太平，因为幕府已被剿灭。所有人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狂欢中，但其实幕府这二十年来未杀过一个人，说是劫难还太勉强。但是没有人会在意这样的小细节。是啊，邪魔外道已被清除，世间清明。
这次的功劳之首自然是带领了所有仙家的玄明峰。玄明峰的峰主李平生没有辜负任何人，二十年前的承诺他做到了。他说过一定会把幕府清除干净。他做到了，他没有理会洛氏夫妇的哀求。他也没有放过他们年轻的后生。为除后患他选择了一个不留。当李平生站在幕府前院的时候，心中突然生出一些疑惑。他开始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地方做错了。他转身看着溅满血迹的餐桌，不久之前这里还坐着一圈人。月饼堆在桌上还没有凉透。它们就这么被迫地看着所有人厮杀。今天本来是中秋，但是没有人想到去享用它们。它们成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见证者，见证了所有的不争事实。
“我回来了，师父。洛欢已经死了。”燕行不动声色地走到李平生身边。李平生抬头瞥了一眼他，问:“你的佩剑呢？”
“沾了太多魔修的血，不想要。”燕行波澜不惊地说。李平生突然觉得燕行其实不是严以律己清冷禁欲。
他不过是真的无情。
第二天洛欢浑浑噩噩地醒来。他发现自己在一条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原来自己已经跑了那么远了么？他低下头，发现自己一直紧紧地抱着那把剑。
洛欢抱着那把剑站起来，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往幕府的方向走。很多字眼锲而不舍地钻进他的耳朵，在那些被夸大了的事实中，洛欢明白自己的家人都已经死了。但是所有人都在欢庆着，那些从未被幕府伤害过的人民高声赞扬着。没有人注意一个抱着剑的少年，更没有人把这个少年和幕府的洛公子联系在一起。因为那个十恶不赦的小恶人已经被玄明峰大弟子燕行亲手杀了。
说起玄明峰的燕行，大家自然是赞不绝口。人们说他是新雪后的一抹皓白，干净清冷不容侵犯。更有甚者直接把燕行称作下任峰主。没有人对这个称号有任何疑义。
洛欢走着走着就到了幕府。他第一次发现幕府的朱门上有一块漆剥落了。门前停驻着一只麻雀，它凝视着那扇斑驳的大门。直到洛欢前来推门，才拍着翅膀离开。
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洛欢膝盖一折跪了下来。院子里铺满了尸体，洛欢跪着一点点识别那些熟悉的死人。看得出来洛夫人是自杀的，他一直是个骄傲的女人。
洛欢静静地流着眼泪，任由那些泪水在他脸上交错。燕行的剑掉在地上，上面留着暗红的血迹。剑穗因为沾了血的缘故纠缠在一起不清不楚。洛欢一时间不知所措了起来，他慌慌忙忙地揩去眼泪想去捡那把剑，但是手却划到剑锋。新鲜的血液流出来，覆盖了那些暗沉的血迹。
洛欢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这才终于放声哭了起来。
洛欢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到了最后他嗓子都哭哑了。他抬头看见天漫在水里模模糊糊，染出好看的湛蓝。
“别哭了。看你哭了一个时辰了。”洛欢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男子躺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正看着自己。他诚恳地说:“很吵。”
“你是谁？”
“洛明的老朋友，”那男子拿起身侧的一壶酒，神情有些落寞，他用力地喝了一大口酒，“这不重要。”
洛欢知道那是自己爷爷的名字，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红衣。那是你所能见到最炽烈的颜色，很轻易地让洛欢想起枫叶。洛欢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好看，他的眉目下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但是父亲总是说被霜打过的枫叶最好看。洛欢端详着这个男人，很突兀地，想起这句话。
“你是我爷爷的挚友？”洛欢问。
“挚友算不上，他可看不上我这类人。”男人轻轻地笑了一下，“但是最好笑的是他看不上的人居然目睹了他的家族兴衰。你说，好不好笑？”
“但是为什么你……”洛欢稍微停顿了一下，思索着自己的措辞，“看起来这么年轻？”
男人惊讶地看着洛欢，然后迅速地恢复了笑容。他耐心地解释:“只要是个修行之人，不管是修魔的还是修仙的，老得总是很慢。而且修为越高，老得越慢。”
洛欢点了点头。
“你资质不错，不过你父亲似乎是从未刻意雕琢过你。要不和我走吧，我会带着你继续修行。也算是还你们洛家一个人情。”男人轻盈地从房顶下跃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眶泛红的清秀少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洛欢没有注意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善意。他本来是想去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燕行。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原来是想活着的。隐隐约约的期待掩盖了绝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在期待活着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的，是燕行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要去哪？”洛欢异常平静地问，他巧妙地避开了关于男人的往事。男人满意地笑了笑:“回魔界，红绡门。我叫花木生。”
“红绡门……”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花木生的目光越过洛欢看到更远的地方，“说的是一个教坊女子的盛年。”
洛欢没有问花木生为什么要收留自己。但是他明白这一定和洛明有关。
——魔界·红绡门
洛欢跟着花木生一路无言。幕府被灭门的消息在魔界也传了开来。洛欢已经对这些话习以为常。他目光冷漠地掠过人群，几个时辰前眼眸中刻骨的疼痛已经荡然无存。但是如果你仔细看的话还是能从这个少年的眉目中看出端倪。那些悲伤都在伪装出的麻木下涌动着，鲜活清澈。
偶尔有几个人在与花木生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地叫道。“呀，这不是红绡门的门主花木生么？”
花木生听到后回头对那人笑了一下，再温柔亲切不过，可是后者却惊慌到不知所措地跑开。
“他们怕你。”
“对。”花木生轻描淡写地点头。
“为什么？”
“因为红绡门门主花木生残忍暴戾，门下弟子靠修习媚术和滥杀无辜迅速在魔界名声大噪。是最最该下地狱之人。”花木生轻快地重复着万里之外一个正人君子的话，“评论还算中肯，大概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洛欢沉默不语，他无法把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男人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联系在一起。
“到了。”花木生拉着洛欢走进红绡门，一路过去都有侍卫下人恭敬鞠躬。花木生随手指了侍卫说:“带这位公子找一间宽敞点的空房间。你好好休息休息，晚点我再来找你。”后面那句话是说给洛欢听的。
“是。”看来侍卫是训练有素的，他并没有对主人的命令表现出一点好奇，只是默默执行着他的指令。
“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洛欢。这个名字是我爷爷取的，他说以后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都要叫这个名字。”
“是么……洛欢。好名字。”
洛欢清晰地看见花木生的眼睛里有泪光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