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三十一年》幼卿只为女王挥剑

4、第四章

　　【洛欢】
　　这是洛欢宿在红绡门的第一个夜晚。
　　在黑暗里他死死凝视着从房顶上垂下来的红绫，仿佛那样他就可以更潦草地进入睡眠。才短短几天，他的周围就发生了那么多变故。洛欢嗓子干得难受，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素茹……”他哑着嗓子喊，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满屋的寂静。
　　洛欢也不想起来，干脆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他听着身体摩擦被子发出的细微声响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到花木生今天白天说过的话。“既然你不思进取，我能做的也就是把你一直平安养在红绡门里，”花木生说，“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你父亲估计也没想过要你继承幕府。”
　　洛欢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他觉得花木生说这话时眼睛里的坦然刺痛了他。仿佛洛欢理所应当就应该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他本来以为作为洛明的好友，花木生至少是应该为自己的决定叹一口气的。可是他没有。
　　洛欢展开自己的双手，增进修为是要杀人的，要吞食他人的魂魄血气。洛欢，洛欢——只是不想伤害他人。他早就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变得温顺。
　　其实那个时候燕行放过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看中了自己这份温顺吧。洛欢小心翼翼地揣测着，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现在一想到燕行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如果杀人是不是就要和燕行为敌了，他是正派，是自己的殊途。
　　想到这里的洛欢无声无息地又坍塌下去。
　　他不想和他为敌。
　　困意漫不经心地席卷而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强硬。它们把洛欢推向更深的梦境。
　　洛欢梦见了洛夫人，梦里的她依旧端庄。她朝洛欢招一招手，神色带点凄然。她说:“洛欢也长大了啊。”
　　洛夫人的声音没有平日里的冷静，这让洛欢喘了一口气。他温顺地点了点头，把头安防在洛夫人的膝盖上。洛夫人温柔地摸着洛欢的脊背，她笑着唱起了儿时的那首童谣，在缠绵的歌声中洛欢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觉自己是要睡过去了。但是在跌落梦境的时候洛欢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梦中了。可是他无法阻止自己在梦中睡去，在最后一刻他只能抓着母亲的手惴惴不安地问:“我醒来还能再看见你么？”
　　洛夫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明明已经不再唱歌了，洛欢却还是能听见歌声。洛夫人安静地重复着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洛欢也长大了啊。”
　　她的眼睛里有稍纵即逝的无可奈何，仿佛有些话，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能说。

　　【燕行】
　　烧完幕府后燕行一个人走在街上，他很久没有下山了。虽然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在几天前。他凝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对周遭的一切都有些感兴趣。他闭上眼想着若放在白天这条街道会是怎样的热闹，然后想着想着燕行就感到悲哀。身为玄明峰的弟子，哪里有时间下山出游。演久了清冷安静的玄明峰大弟子，洛欢有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无欲无求了，可他不知道那些平日被压抑的感情还是在冰冷的外表下涌动着的。
　　虽然元宵节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街上还是挂着斑斓的灯笼，燕行随手取下一盏拿在手里。那是一盏花灯，没有火烛的花灯看起来到底是单薄的。燕行笑了笑，这种东西估计他的几个小师弟小师妹会喜欢。洛欢……估计也会喜欢。
　　洛欢。
　　燕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洛欢，不过他并不否认自己对他感兴趣。估计他现在已经找到歇脚的地方了吧，亦或是还在修真界漂泊。这么想着的燕行微微皱起了眉头，洛欢身上的魔气虽然不重，不过道行深些的还是会看出来的。燕行停住了脚步，脑海里迅速过了几个洛欢能去的地方。然后呼出腰间长剑御起剑在小镇上方寻找着洛欢的背影。
　　没有……
　　没有……
　　没有。
　　燕行叹了口气，他抬眼就是满天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得。可是他比谁都明白自己和它们还差很远。哪怕那些星辰突然有一天都掉落，也会先在天空留下辗转流连的痕迹，然后再没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