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清欢》门前红柿

9、尴尬之地

　　昔月不知道如何回答宁沂，毕竟事情都过去了许多年，而且小姐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但心里到底还是在意的，她也不想让少爷以为小姐不贞，但也不想骗他。
　　她坐到床边，摸了摸宁沂的头，“大人说的，昔月阿姨不知道。不过少爷不用担心，小姐是不会丢下你的。”
　　宁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缩进了被窝，不再说话。
　　昔月叹了口气，小姐的事她真不知道如何同少爷说，再则，就算她说了，少爷也不会明白。毕竟少爷还只是个孩子。
　　给宁沂押好被子，她端着药碗就走了出去。
　　她现在很担心小姐，然而她却不能够出府，也见不到小姐，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陆少爷到底会怎么样小姐？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黎卿一回屋子，又是坐了一天，期间下人抱来一把古琴，说是陆大人亲自开口送过来的，让她在屋子里弹琴解闷。
　　黎卿自从嫁给宁禹为妾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琴，因为没有他在，她弹琴就没有意义了。
　　以前，都是她坐在庭院里弹琴，他在旁边捧书拜读。
　　如今，她已经好些年头没有碰过琴了，如何弹琴她也差不多忘了。
　　手轻轻抚摸着琴弦，她再也找不到当初弹琴的感觉了，物是人非，曲早也弹奏不出来了。
　　“姨娘？”木瑶见她抚着琴，面色哀愁，似又在神游，她轻轻喊了一声，“要弹嘛？奴婢听说陆大人昨天带回来的美人就是弹了一首《忘月》，陆大人才带她回来的。”
　　木瑶的话刚落，黎卿手指一勾紧，拨动了一根琴弦，发出铮的一声，而她的手指被勒出了一条血痕。
　　“姨娘，您没事吧？奴婢不是故意的。”木瑶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低着头不敢看黎卿，一副认错的样子。
　　黎卿收回手，看了一眼她，轻飘飘的说道，“没事。”
　　确实，木瑶这个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刚才那么说不过是无心而已，只是那首曲子，是当年她弹给他听的。
　　她坐了下来，垂下眼皮，心中有些波动，原来他还记得啊。
　　黎卿此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脸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心里难受得紧，被刮破皮的手指还在流血，她却不觉得痛，任由血不停的流，把整个手掌都染得血红。
　　“姨娘，先把血给止了吧。”木瑶拿出帕子，抓着黎卿的手，仔细的擦着她手上的血，然后用帕子把伤口包了起来。
　　黎卿静静的看着木瑶给她包扎，心里升起了无尽的悲哀，嘴角上扬，她笑了，只是笑容极淡。
　　她该满足了，至少他心中还是有她的，即使他也恨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也该释怀也该放下了，在她这有限的时间里，能看着他就好。
　　陆谌听到下人禀报黎卿弹琴的时候伤了手，搂着琴玲的手一紧，看到琴玲吃痛皱着的眉才松了力道。
　　琴玲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开口抱怨，毕竟她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而且大人已经把陆大人和黎姨娘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她。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懂事乖巧，让陆大人看到她的好，在黎姨娘伤害他的时候，给他温暖和安慰，然后逐步取代黎姨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宁禹固然是想得好的，最开始他的计划是，把黎卿送给陆谌，既讨好了陆谌，又变相羞辱了他，再则，陆谌对黎卿那么重视，如果黎卿想从陆谌那里知道些什么显然是非常容易的，但是女人往往会感情用事，而且黎卿那么喜欢陆谌，但时候他们两个人联合起来反将他一军就不太好玩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就派了琴玲去勾心陆谌，一方面是增加陆谌和黎卿之间的矛盾，让他无心再忙其他的事，这样他也好对付一些。
　　另一方面，如果陆谌真的沉醉在了琴玲的温柔乡，那也是极好的，毕竟琴玲是他的人。
　　陆谌只是沉默了一瞬间，就挥手让人下去了，继续搂着琴玲，低头温柔的问道，“有什么喜欢的嘛？”
　　琴玲抬头看着陆谌温柔小意的笑了笑，“只要是大人送给妾身的，妾身都喜欢。”
　　陆谌随手拿起一支玉簪子，问道“这个好不好看？”
　　琴玲仔细看了看，红着脸点了点头。“很好看，妾身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陆谌笑着说道，然后把玉簪插入了琴玲的发间。
　　“大人，奴婢戴着好看吗？”因为自己看不到，所以琴玲才开口问道，她抬头看着他，两眼亮晶晶，等着他夸她好看。
　　陆谌心中闪过一丝不厌烦，但还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好看。”
　　琴玲脸色更加的红了，她低着头并没有看到陆谌冷下去的眼神，要不是她还有点用，他早就让人了结了她。
　　不过这会还不是动他的时间，宁禹心中打的如意算盘他如何不知道，不过是想让一个同她以前十分相似的女子来引起他的注意，让他沉迷于温柔乡中，然后达到目的。
　　只是可惜，他从来都是公私分明，从不把自己的感情带入公事中。
　　不过宁禹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他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这种在青楼的女子，就算在最开始这个女子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如幽兰一样的气质确实让他错目，可是这种女人怎么能够与她相比，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弹了《望月》，等所有的事情解决后，他要剁了这个女人的手，她不配弹这首曲子，她该死。
　　不过现在留着她还有点用，陆谌在眼神在琴玲抬起头的一瞬间就变得温柔宠溺了起来。
　　琴玲只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好温柔，她也知道现在陆谌只是在她的身上寻觅那像黎姨娘的一点影子，但这也足够了，只要他不是心如磐石，她就能打动他的心。
　　毕竟她看黎姨娘好像并不怎么待见他，两个人之间存在着矛盾，而她要做的是让两个之间矛盾无法解开，越积累越多，最后等陆大人对黎姨娘彻底失望。
　　陆谌摸着她的头，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了。
　　以前，他还是个穷书生，连秀才都没有考上，自己过得十分拮据，买笔墨宣纸的钱都很难拿出来。
　　黎卿身上随便一件小东西都是他所买不起的，后来他总想着等以后考上秀才了，去给她买支好看的簪子，她插在秀发上一定很好看。可惜，没有等到那一天。
　　如今就算能卖得起簪子送给她，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意义。
　　他低头自嘲了一下，她心中从来没有过他，所以对他一点都不在意。
　　哪怕她心里有一点点在意她，她就会和他解释，解释当年的事，哪怕是骗他的，他也会原谅她啊。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如今他比宁禹有钱有势，为什么就不能巴结一下他呢？
　　可是她还是没有，他最怕的不是她贪慕富贵，她想要富贵他都可以给她，他最怕的就是她喜欢宁禹。
　　特别是一想到她还给宁禹生了个孩子，他就想杀人。
　　陆谌带着琴玲给她买了很多小饰品，以及胭脂水粉。
　　回到驿站后，就又该用晚膳了，下人去请黎卿的时候，她已经躺床上睡了过去。
　　下人禀报时，陆谌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而是让琴玲多吃点饭。
　　等用过晚膳后，让琴玲自己先回房间，他才去了黎卿的屋子。
　　木瑶看到他忙行了一礼，“大人，姨娘已经睡下了。”
　　陆谌只看了她一眼，木瑶就被吓得退后了几步，不敢再开口说话。
　　陆谌推门，屋子里的蜡烛已经快燃灭了，只有微弱的光，不过借着月光他能看到床上的隆起，陆谌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床边。
　　看着唇色苍白呼吸均匀的黎卿，坐在了床边，伸手抚上她的脸。
　　才短短几天她比之前更瘦了，他知道她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吃饭，饭菜都是他专门吩咐厨房做的，全都是她不吃的。
　　明明她只要开口服软，他愿意把一切都奉上。
　　可是你为何还是如此的倔强骄傲？
　　难道你真的喜欢宁禹？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我们曾经那么的美好，难道在你心里都是假的？
　　也是，你从来没有真心的喜欢过我分毫，我却奢求着你能再看我一眼。
　　就算他把你的脸伤成这样，就算他把你送到我这里，你都不曾生气怨恨过他？真的就那么的爱他嘛？
　　你爱我好不好？我什么都给你？
　　陆谌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忘记她，直到再次看到她，他就知道了自己的那些恨意和爱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这是记忆里给他欢快的女人啊，他最爱的女人啊。
　　可是他不想承认他爱她爱得那么卑微，他怕她再次离开他。
　　陆谌低头轻轻的在黎卿的额头落下一吻，替她押好被子，才走了。
　　木瑶被陆谌嘱咐过，不要和黎卿说他晚上来过，所以黎卿并不知道昨天晚上陆谌来看过她。
　　早膳已经换了，这些饭菜黎卿都是黎卿最喜欢的，她心里升起了一点窃喜，脸色也红润了些。
　　直到琴玲突然欢喜的说了一句，“大人，您对妾身真的太好了，这些都是妾身最喜欢吃的。”
　　黎卿抬头看向陆谌，却见他温柔的给琴玲擦着嘴角，“慢点吃。”
　　她这才反应过来，心中酸涩不已，刚才还觉得可口的饭菜顿时觉得难以下咽了。
　　她放下了筷子，“大人，妾身身子不适，就先退下了。”，话落就起身走了。
　　陆谌看了看她放下的碗，里面还有一大半的饭，明明这些菜都是她喜欢的，难道是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他就吃不下饭？
　　就那么讨厌他嘛？讨厌得看着他都吃不下饭？
　　陆谌暗了暗眼神，就算讨厌，他也不会再放她走的。
　　黎卿回到屋子里，又呆坐在镜台前，看着自己丑陋的半张脸，手抚摸了上去，她现在变得这么丑了，他定然是不喜欢她了，所以才和那个叫琴玲的妓子那般亲热吧。
　　他现在对她还有点恨意，所以还把她留在身边，如果最后他对她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或许那才是她该哭的时候吧。
　　她现在居然有些庆幸，他还恨着她，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可是那是她年少时分就喜欢的人啊，她最美好的年华都是同他一起度过的，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是关于他的。
　　他的所有早就已经牢牢的融化在了她的骨子里。
　　可是心为什么还是那么的痛呢？如果她没有毁容，如果当年的事没有发生，如果当年她们成亲了，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这个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的如果，有的只是不堪回首的过去，有是只是被时光掩埋的腐烂的伤疤。
　　如何时光从来，她还是会选择嫁给宁禹为妾吧，毕竟那是生养她的家，她怎么忍心看着父母流落街头，就当还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吧。
　　她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他还会回来，她还能再看到他，更没有想到再次相遇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她曾想过，以后再相遇，他们互相微笑，道一句别来无恙。
　　可是上天就那么喜欢同她开玩笑，她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只是这次的身份确实如此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