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清欢》门前红柿

13、求他

　　许久没有上妆，黎卿手已经生疏了，上一次上妆还是她与陆谌情投意合的时候，如今算算也有许多年头了。
　　女为悦己者容，那个时候每次出去与他见面，她都会仔细的描眉上妆，希望把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可这次上妆，与以前的心境大不相同，这次是为了求陆谌救救她的孩子。
　　因为手生，黎卿反反复复的化了一个时辰才化好了妆，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有些亮了。
　　黎卿照了照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才过去几年，她变得如此苍老，而陆谌却还是那般英俊潇洒，如今也高官及第，算得上是年轻有为，配那些官小姐也是够的，想来京城中爱慕他的官小姐比比皆是吧。
　　如今回来，也不过是顺带想起了抛弃过他的人，他那般骄傲的人，当年被她父亲那般折辱，如今回来报复想来也是正常的吧。
　　黎卿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对着铜镜露出了一抹笑，明明看着很明媚的笑容，却被那双忧伤无神的眼睛折得只剩幽冷。
　　黎卿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便起身往陆谌的屋外走。
　　外面的雨小了许多，但还是有些密集，偶有一股冷风吹过，黎卿不禁抖了抖身子。
　　走到陆谌寝卧时，屋门还关着，只身下他随身的小厮站在门外，等着人醒了进去伺候。
　　小厮见到黎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平时见黎姨娘的时候都是素着一张脸，脸上带着愁，整个人看着苦触得不行，想来也是，被自己的丈夫当做礼物送给昔日的情郎，任何女人都高兴不起来，这么一想，小厮略带同情的看着黎卿，虽然他看得出来大人心里有这位黎姨娘，可要是说大人真的娶她却是不可能的。
　　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他的妻子出身必然也得是个清白的女子，而且他听到风声说皇上有意为他家大人指婚。
　　小厮抬头遇上了黎卿清冷的目光，心中一颤，忙低下头，就是黎卿处境再怎么不堪，也不是他一个小厮就可以欺负的。
　　不过看到黎卿今日上的妆，心中有些疑惑，他不记得今日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平时对大人冷淡得不行的人，突然盛装打扮，还这么早就主动来了大人屋门外，着实让人疑惑。
　　小厮退后一步，敛去心中的杂绪，开口问道：“大人还未起，不知姨娘前来所谓何事？”
　　现在天色还早，陆谌还在睡也正常，她点了头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并没有什么事。”
　　小厮见她如是说，也没有开口拆穿，又道：“大人可能等一会才会醒来，现在还下着雨，有些冷，姨娘可以大人醒了再来。”
　　黎卿来了之后就没有想再倒回去，毕竟她是来求陆谌的，态度还是得有的，她又摇了摇头，“无碍，我在这里等他醒来。”
　　小厮见劝不动她，也不再开口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站着等候。
　　大概是穿得并不怎么保暖，再加上黎卿身子本来就弱，这会还下着小雨，空气又湿又冷，没一会黎卿就觉得有些冷，她不动声色的拉拢了一下衣服。
　　好在，也没等太久，屋里就传出了响动，应该是陆谌起床了。
　　小厮听到动力就上前敲了敲门，“大人起了？”
　　才睡醒的陆谌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他嗯了一声，然后道：“进来吧。”
　　黎卿没有后脚跟着小厮进去，而是站在了门外。
　　小厮进去后见坐在床沿的陆谌，拿过衣服伺候陆谌穿衣，一边说道：“大人，黎姨娘在外面候着。可要让她进来？”
　　陆谌本来还有些困意，这下彻底清醒了，他皱了皱眉，她怎起得那么早？又是在他屋门外等候了多久？
　　陆谌问：“她何时来的？”
　　小厮替他扣好了扣子，“大概来了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她身子那么弱，外面还在下雨，她这是不要她自己的身体了？
　　陆谌有些生气，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了。
　　小厮以为陆谌是不悦，小心的开口道：“大人？”
　　陆谌收回心思，道：“让她进来。”
　　小厮心思活络，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同黎卿道：“姨娘，大人唤您进去。”
　　说完小厮就站在了门外，没有再进去伺候的意思。
　　黎卿同小厮道了一声谢，这才踏脚进了陆谌的屋。
　　她一进门，陆谌的视线就锁定在了她的身上，今日的她化了淡妆，陆谌看的有些恍惚，以为还是从前时候，可是下一刻他就回神了。
　　黎卿浅浅的笑了笑，声音清甜，唤道：“阿谌。”
　　陆谌一愣竟然又有些恍惚，从他这次回来，她对他总是一声疏离的大人，突然叫他如此亲昵，就像他们还是当初那般，他情不自禁的开口唤道：“卿儿。”语气十分的温柔。
　　黎卿走上前，拿过剩下的衣物，“让我给你穿衣吧。”
　　黎卿本来就美，如今浅浅的笑着，陆谌有一瞬间的窒息，从前他们虽然也亲昵，可是男未婚女未嫁，做什么都止发于礼，如今这般倒像是妻子给丈夫穿衣似的，他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甜蜜得不行。
　　他不知道今日的她为何如此反常，但他却贪恋这一刻。
　　他眼眉柔了柔，像是怕吓到黎卿一样，他轻声道：“那麻烦卿儿了。”
　　陆谌比黎卿高大许多，黎卿给他穿衣不得不踮起脚尖，两人挨得极近，能感受到相互的温热呼吸，陆谌一低头就能看到黎卿涂了脂红的唇，从侧面看倒相似黎卿投怀送抱索吻一样。
　　陆谌没忍住，一手拦住黎卿的腰，低头吻了上去，很甜，就像他曾经想象的那种。
　　最开始两个人只是轻轻的触碰饮鸩止渴，后来陆谌手收得略进，开始攻城掠地，知道黎卿快呼吸不过来，才松开了她。
　　两个人都有些情动，可是陆谌却还是放开了她。
　　黎卿的唇被陆谌咬得有些肿，本来涂的脂红也被陆谌吃了些，但黎卿的唇却比刚才更加的红艳。
　　“你把我唇都咬痛了。”黎卿小声的嘟囔，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
　　陆谌虽然疑惑今日的黎卿为何如此这般，但他却刻意的让他自己不去深究，只想享受着一刻。
　　他胸膛震动，喉咙间溢出几声笑，“下次我清一点。”
　　黎卿闻言脸红了红，她道：“你还穿不穿衣了。”
　　陆谌眉眼见都是笑意，“穿。”
　　“嗯。”黎卿低着头认真的给陆谌穿衣。
　　最后她拿起了一旁的鞋子欲要给陆谌穿，却被陆谌拦住了手，只听他道：“我自己来。”
　　黎卿一愣，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等陆谌洗完脸漱完口，才拉着黎卿出了房门，小厮从来没有见他家大人这般高兴过，不禁有些啧啧称奇，不过想到两个人之间的事，小厮在暗处叹了口气，然后跟在两人身后去了膳厅。
　　就算坐下后，两个人牵着的手也没有分开过，如果不知道实情的人，还会以为两人是感情和睦的夫妻，可惜他们并不是。
　　陆谌又变回了从前温润如玉的样子，对黎卿非常的温柔。
　　黎卿也像从前一般，对着陆谌娇柔的笑着，像被宠爱的少女一般。
　　“吃这个。”陆谌夹了一块肉喂到黎卿的嘴边，黎卿乖巧的张口吃了下去，曾经她最喜欢的菜，如今吃到最近却成了另一种味道，她眼眶有些湿润，怕陆谌看到，她低下了眼睑，一口一口的咀嚼着。
　　吃完后，她对上陆谌看着的目光，她浅浅的笑了笑，眼中带着点点的娇羞，她小声道：“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陆谌说道，然后手上有夹了一块肉喂到黎卿的嘴边。
　　黎卿吞咽下去后，见他又夹了一块，她摇了摇头道：“不吃了，肉吃多了长胖，倒时候就不好看了。”
　　“谁说的？卿儿什么样子都好看。”说着放下了肉夹了素菜喂到她嘴边，“那吃点素菜？你以前最喜欢的。”
　　“你也吃，别光顾着我。”黎卿说完还是乖巧的接受了陆谌的投喂。
　　一顿饭下来，黎卿基本没有怎么动过筷，都是陆谌喂她吃的。
　　用过膳后，陆谌拉着黎卿的手去了书房，“我有点事要处理，你在旁边等着我可好？那里有书，你可以自己看。”
　　他们像老夫老妻一样，其实两人都知道这事假的，可谁也没开口打破。
　　只是想到还在受苦的孩子，黎卿还是不得不打破这份虚假的温馨，哪怕她自己也舍不得，可是时间拖得越久，小沂就多一分危险。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她道：“阿谌，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陆谌弯着的唇角一僵，两个人之前温馨的气氛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早就料到她今日这般，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但没有想到她如此迫不及待，到底是什么让她放下骄傲与矜持来讨好他，求他？难道是为了宁禹？
　　陆谌的手一瞬间握紧，不过他很快就松开了手，他面色还是带着几分温柔，“卿儿说。”
　　见陆谌面色上也没有生气，黎卿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她道：“小沂被宁禹打了，这会关在祠堂，你能不能让宁禹放小沂出来，再请个大夫？”
　　小沂？她给宁禹生的孩子？
　　他恨不得那个孩子早点死了好，她就那么在意宁禹？那么在意同宁禹生的那个孩子？
　　她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原来今天早上的讨好都是为了那个孩子！
　　当真那么爱宁禹？为了他的孩子什么都愿意做？
　　陆谌面色越来越冷，看的黎卿退后了几步，她有些怕这般的陆谌。
　　陆谌看到她退后，冷笑的开口质问道：“你怕我？”
　　明明刚刚两个人还有说有笑，这一会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冷得如寒冬腊月一般。
　　黎卿眼中满是苦楚，她不敢抬头，怕陆谌看到她眼中的脆弱，她摇了摇头，并不回答陆谌的问，只是又一遍道：“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陆谌额头的筋的蹦了出来，他用力的捏着手，才忍住了心中的狂躁的怒气，他冷漠的道：“那是陆县令的家事，本大人爱莫能助。”
　　黎卿身子抖了抖，突然跪了下去，“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宁县令是孩子父亲，虎毒不食子，想来也不会拿孩子怎么样的。”陆谌冷笑。
　　就那么在意？
　　让她能放下所有的骄傲，跪在他面前？
　　“来人，带她下去。”陆谌背过身去。
　　门外的人应声进了来，见跪在地上的黎卿有些发愣，刚还和大人携手，现在怎么了？
　　突然闯入了外人，黎卿也不过是身子一僵，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面子那种东西，她固执的重复着那一句话，“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带他下去。”陆谌用力的捏着自己的手，才忍住了质问黎卿为何如此对他的冲动。
　　等到下人把黎卿带下去后，陆谌呵笑一声，手一挥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一片狼藉。
　　小厮在一旁看着爆怒的陆谌不敢开口说话，只能站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等陆谌平静下来，小厮才试探的开口：“大人？”
　　陆谌已经恢复了平时冷漠的样子，“把地上收拾了。”
　　小厮忙点头，“是是。”
　　黎卿被带回去后就被关在了屋子外。
　　木瑶一大早就听到黎卿找陆谌去了，她便没有去寻黎卿，只是看到黎卿那花了的妆，还有眼角的泪痕，觉得有些同情，可是同情归同情，她却不却不是什么烂好人。
　　木瑶面色带着担忧，上前扶着黎卿，“一大早就没见到姨娘，听人说姨娘去寻陆大人了，怎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陆大人他也太欺负人了。”
　　黎卿不知道木瑶知道不知道宁府的事，她不想把人心都揣摩得那么坏，她摇了摇头，“没事，你扶我进去。”
　　黎卿不欲多言，木瑶也识趣的闭上了嘴，把黎卿扶到了里屋，然后去打了一盆热汤给她擦脸，然后又给木瑶换了一身暖和的衣服。
　　“今日有些冷，姨娘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木瑶问道。
　　黎卿抬眸看了一眼木瑶，眼中没多什么情绪，她摇头，“不了，你先下去吧。”
　　木瑶一愣，应了一声就恭敬的退了出去，顺带的关上了房门。
　　到了屋外，木瑶向一旁的守着的人打听，才知道黎卿是去求陆谌才被赶了出来。
　　虽然这都是大人的计划，木瑶还是觉得有点同情黎卿，一个可怜的女人，可惜了。
　　她摇了摇头，便不再多问什么，只是站在一旁同那守这的人一般，守在了门外。
　　早上醒来，昔月摸着怀里愈发烫手的宁沂，心里在祈祷陆少爷能救救小少爷。
　　昔月看着外面阴雨绵绵的天气，小心的放下怀中的宁沂，才偷偷溜了出去。
　　祠堂外是有两个小厮守着的，昔月之所以能溜进来也不过是宁禹授意的，总不能真的让宁沂死了，要死也得再等几天。
　　昔月去厨房偷了一碗小米粥带回了祠堂，宁沂现在呼吸轻浅，如果不是还有鼻息，昔月都以为她家小少爷去了。
　　只不过现在怎么唤也唤不醒了，昔月小心翼翼的扶着宁沂一口一口的喂他喝粥，然后又给宁沂重新上了药。
　　她当然是想去药铺抓点退烧药，可是她走了谁来看着小少爷？
　　要是苏姨娘来了祠堂，小少爷怕是凶多吉少了。
　　只希望小姐那边求得陆少爷的帮助，早点救治小少爷，再这样熬下去，她不知道小少爷熬不熬得过去。
　　昔月等了一天也没听到消息，心也一寸寸的凉了，难道小少爷真的就要怎么去了？
　　小少爷还那么小？未来的路还那么长，老天爷为何如此折磨小少爷和她家小姐。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放过小姐和小少爷吧。
　　因为早上黎卿的事，陆谌一天也没静下心来，就连下属同他说话，他都没怎么认真听。
　　黎卿被带下去后，陆谌也没听到下人说黎卿怎么样，以为她就这样放弃了，心里有点高兴，便让看守黎卿的人撤了下去。
　　外面的雨已经下了好些天了，还没有停下，因为下雨，雨水能够掩盖所有的痕迹，陆谌那里一点进展都没有。
　　因为陆谌让看守的人退下后，黎卿一大早就起了来，也没带着木瑶，独自一人跑到了陆谌的门前跪着，她在赌，赌陆谌心里还有她。昨天早上他眼中的温柔作不得假。
　　小厮想劝黎卿，可是黎卿却不听他的，固执的跪着，小厮也没得办法，只能任由黎卿跪着。
　　主子们的事，他还是少掺和的好，他只要做好他的本分就好。
　　陆谌就醒来唤小厮伺候。
　　小厮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全身已经都打湿的黎卿，这才进了屋子。
　　陆谌见他几次欲言又止，问道：“可有什么事？”
　　“黎姨娘在外面跪着，跪了一个时辰了。”小厮道，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陆谌的神色。
　　陆谌嘴角都拧直了，冷声道：“既然她喜欢跪着就让她跪着。”
　　见他不高兴，小厮也不敢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