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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露锋芒 ...

  •   今日卯时左右,璟贤起了早床。沫沫就被他提前吩咐,故准时带人送来梳洗的用具。一推开门,就见穿戴整齐的璟贤正轻轻推着床上的凤久君温柔地叫她起床。“少爷。”沫沫低声道。璟贤挥挥手,让人把洗漱用具端过来,然后坐在床上,就把凤久君的脑袋枕到自己的腿上,亲自给她漱口洗脸。
      “啊~”凤久君懒洋洋的睁开一条缝,朝外面瞟了一眼,嘟囔,“鸡都没叫,怎么起这么早……”
      “君儿睡着没关系,今日是青云镇几大家族的聚会”璟贤温声对凤久君说道。
      凤久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最终被困意打败,整个人放弃地躺回璟贤的怀里。璟贤轻笑,把凤久君放回床上,才转身给自己净面洗漱,完事后取了鞋袜给靠在床沿连眼睛还没睁开的凤久君穿上,抱起她往外走。
      外面天色还显得朦胧昏暗,凤久君的早饭依旧是在半梦半醒间让璟贤甘之如饴喂下去的,等吃完后凤久君却意外清醒了,睁大眼睛看着璟贤,问道:“药水喝了?”她所说的药水,是用灵力为璟贤炼的可去除邪灵增强体魄的灵水。“喝过了。”璟贤对她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凤久君放心地继续打瞌睡,口齿不清的问道:“这么早去哪?”“草场。”璟贤轻声道:“有一会儿的路途,君儿可以再睡睡。”
      璟贤口中的草场是青云镇世家大族专用的休闲度假场所,独占青云镇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几千亩的占地面积,青瓦碉楼层层叠叠,布局极佳,道路两侧有凹凸不平的浮雕,扑面而来的磅礴之气,还有一块广阔的草场供他们骑射用。
      在山脚下停靠着一辆辆的马车,天色刚亮,不少打扮富贵的孩童少年都从自家的马车下来,在奴仆的伺候下,往半山走去。“咦?那不是大堂哥身边的婢女吗?”王家的四小姐,王璃烟眼尖看到沫沫驱赶马车而来。
      “烟儿的大堂哥,不就是那个病秧子?”王璃烟身边站着个娇俏的女孩儿,穿着鹅黄色的儒裙,梳着双环鬓,模样娇俏可人,这时嘟着嘴朝王璃烟问道。王璃烟刮了她一眼,不满道:“什么病秧子!卿灵鹊,你再乱说话,我便不理你了!”
      王家大院年轻一辈对璟贤有妒有羡,也有很多瞧不起,可名门大家调教出来的人都懂得将家族名声放在第一位。璟贤如何,他们自家人可以在自家院子里说,却容不得外人嚼舌根。卿灵鹊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心里却依旧道:全青云镇的人都知道王家大少爷是病秧子,她就说了又怎么样!
      王璃烟显然并不想见璟贤,所以很快收回目光,假装没有看见沫沫,领着自己的奴仆快步往山上走去。卿灵鹊见到这一幕,心里更加瞧不起王家大少爷,也跟着向前走。不一会,马车到了之前她们停留的地方,沫沫下马撩开车帘,“少爷,到了。”璟贤低头牵着凤久君走出来。
      前头,卿灵鹊好奇的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少年身穿一袭白衣,衣襟袖口银灰的暗纹在晨光中昭显低调的贵雅,一举一动轻缓犹如行云流水。卿灵鹊顿足,眼眸呆瞪,双眉却紧皱着。好漂亮的人……这时候的她还没办法理解飘逸出尘,白璧无瑕是怎么一回事,就是觉得视线中的少年好美,将周围山清水秀都比了下去,分明就在眼前却跟一幅画似的虚幻难以触碰。她皱眉,是不肯承认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好看!这时候,刚好璟贤抬起头,诡异的面具出现在卿灵鹊的视线中,将她吓得向后一退,心里所有的绮丽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呸!丑死了,连寐哥哥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卿灵鹊啐了一声,转身快步朝王璃烟追去,一时也没注意璟贤身后的人。
      各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帐篷和提前安置在青瓦碉楼内的居所,各家族的人纷纷杂杂为接下来的几日准备着。
      “凤久君,正好老身要去碉楼,你随我去吧。”一旁刚下车的王老夫人对凤久君说道。面对老夫人忽然的邀请凤久君望向璟贤,璟贤却像是没有看见,依旧拉着她的手不松开,轻声道:“我送你去。”
      凤久君还没说什么,王老夫人刻板地盯着璟贤。璟贤不温不火的对他道:“时间不早了,奶奶请。”王老夫人不满地叹了一口气,深深看了凤久君一眼,带头离去。凤久君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却也对璟贤这明目张胆的护短行为表示无语。
      老夫人的居所就在眼前,门外除了各奴仆再没别人,老夫人对璟贤道:“老身还会吃了她不成,你不常参加聚会,先去与各家子弟打个照面。” 璟贤的视线其实一直没有离开凤久君,面具后一双眸子里的笑意都快溺出来了。他不舍地放开凤久君抬手朝王老夫人行了礼便转身离去。
      王老夫人与她草草交代了几句,大都是警示她这次聚会参加的世家大族有多么多,王家的面子有多么重要,她虽然受王璟贤的宠爱但决不可恃宠而骄等等。待凤久君转身离去时忽然觉得脚下被绊了一下,身体失去重心的一瞬间她原可以轻盈地站稳,但想到这可能是老夫人故意给自己的下马威,为了不对璟贤产生什么别的负面影响,她便生生克制了自己,任由身体往前摔去。
      “久君小主!”门外听到动静的沫沫推门进来,一看到凤久君的样子,表情大变。一旁罪魁祸首的老嬷嬷捂嘴偷笑。
      她连忙走过来,用干净的帕子包住凤久君的手,边伸手将她扶起来。凤久君挥手示意沫沫自己没事,然后站起来拍拍衣摆。身后传来老夫人的声音:“一个女孩子家走路这般不小心,日后可怎么留在嫡子身边伺候……”
      这回是她自己太善良了,听到这话她生生压抑了自己反击的冲动。“久君小主,先去处理伤口吧?”沫沫依旧心境不稳的说道,目光落在凤久君手上的伤口处,觉得比一刀刺入自己小腹还让人心慌。这要是被大少爷看到了……
      凤久君对沫沫点点头,“走吧。”沫沫领着她到一处厢房,细心用清水给她清洗伤口,再到擦药,“这事不要和白贤说。”“奴婢知道了”从未见过凤久君严肃的模样,沫沫连忙回应。
      凤久君自己用帕子把手包起来,“少爷小姐们都在骑射场?”沫沫道:“是。”抬头看到红衣女孩已经往外走去。她不由流露一抹疑惑,久君小主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好吃懒做,狡猾虚伪?
      这时候,东面一处独立的院子里。璟贤和一名青袍中年男子面对面坐着。
      这位身穿青袍,瘦脸细眸,眼角略带皱纹,看起来年近四十的男子名为赵璧之,是璟贤儿时的师长,擅长医学药理,是青云镇有名的大家,因为曾任璟贤的师长便被王家一同邀请前来参加聚会。
      “来来,璟贤尝尝这茶,树海洲的名产。”赵璧之亲自端起青瓷茶壶,给璟贤倒茶。这般身份颠倒让人无法将这男子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赵先生联系起来,璟贤却像是对这见怪不怪,端起茶杯放在面具前,一秒后又平静的放回桌上。
      赵璧之眸光一闪,笑道:“看来几年不见,你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更厉害了。”
      璟贤轻声道:“我想继续随你学习。”
      “噗——”才喝入嘴里的一口茶水,被赵璧之喷出来。他一脸扭曲用袖子往脸上抹,纠结道:“璟贤啊,这玩笑可没意思!你身体不能习武,就只能习文,可我教授你多年还有什么可供你学的?”
      璟贤道:“师长的阅历,我无法相比。”
      “这倒是。”赵璧之哈哈一笑,随即又止住,认真问道:“你真打算来求学?为了什么?”
      “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理由。”璟贤伸手端起赵璧之面前的茶壶,在对方受宠若惊的眼神下,为他盛满了茶杯。茶壶放下时发出轻微的脆响,亲手端着茶杯送到赵璧之的面前,嗓音温润宁和,“请赵先生收我做关门学生。”
      赵璧之心头一颤,暗道:老夫哪有本事收你做学生,前几年老夫就看不清你小子了,如今你的医术更高深莫测,老夫还想着从你身上讨些经验呢!表面上,他面上已经掩饰不住狂喜,故作矜持严肃的脸因此显得扭曲,喜滋滋道:“嗯咳,看你这么有诚意,为师就答应了。”他把茶杯接到手里,喝入嘴里也觉得格外的香甜。
      凤久君和沫沫一起来到骑射的场地时,发现里面非常的热闹。
      一群大大小小的少年少女围绕在一起,依稀的空隙中,可以看见里面站着一个人,一个年纪不小的少年。
      凤久君走到人群中,眼神一下定在其中白衣少年身上。他气质昭然,暖色的米白色窄袖长袍,衣料上绣着大朵的水绿色木槿花,也柔化不了他一脸冷淡的傲气,一双横扫入鬓的长眉下,漆黑的眸子凝聚着属于天之骄子的自信,偶尔闪过的锐色让人明白,他不仅仅看着不好招惹,本身的实力也不容旁人招惹。
      “江无寐”沫沫在她耳边轻声介绍道。
      忽然,江无寐似有所感的朝这边看来,看见红衣精致的女孩,眼中晃过一丝疑惑,过了一会才像是认出凤久君的身份。
      看来这便是那病秧子极宠爱的红衣女孩,江无寐心中浮现这个念头,便朝她走来道:“会骑射么?”
      “江少爷,我们小主……”沫沫向前挡道。
      “闭嘴!我和她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婢插嘴了?!”
      凤久君听到声音朝他瞪去。
      “寐哥哥。”卿灵鹊清脆的嗓音横插进来,小跑到江无寐的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目光扫视全场尤其是在凤久君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得意警告的意味很浓。凤久君无语的在心里腹诽,这么目中无人的小鬼竟然还有追随者。
      “小鹊。”江无寐没有露出排斥的表情,不过眼神有些严肃。卿灵鹊知趣地放开手,无论神态还是笑容都彰显她这个年纪的可爱娇俏,“寐哥哥,你要和她比射箭,身上的东西就先由小鹊帮你拿着吧?”
      “谁说要和你比箭了?”凤久君有点意外,这俩人一唱一和分明是想整她。
      “嗯。”对于这个善解人意的要求,江无寐没道理不答应。他取下腰上的佩剑,以及额饰,衣饰交到卿灵鹊的手里,然后转身去马棚选马,换上骑射的装备。卿灵鹊则宝贝儿似的捧着江无寐的东西,像个胜利者满脸笑容,望着周围的人。
      望着这两人的动作,凤久君心中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找虐,那也怪不得我了……
      “久君小主?”沫沫虽被江无寐呵斥了,但依旧神色淡定稳重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愧是璟贤身边的人。“无事,比就比”凤久君语气温和了一些,“若是他问起来就说是我应下的。”
      江无寐是这一代江家最杰出的天才,放眼整个青云镇,甚至更远的地方,也是数一数二,打小就受到无数女孩们,乃至是豆蔻少女们的倾慕。
      卿灵鹊坐在骑射场地的楼榭里,左边是王璃烟,右边站着的是江家庶出三小姐江幼琳,其余的人凤久君没有一一去辨认,她转身跟随沫沫去马棚选马。
      “喂!凤久君”卿灵鹊起身居高临下叫住了她,“你别以为寐哥哥与你比箭你就有什么特别之处,你不过是那病秧子养的宠物罢了”
      沫沫欲上前,凤久君伸手拉住了她,另一只手也紧紧攥起了拳头,她一个青丘小帝姬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更令她生气的是这女子竟不知天高地厚地诋毁白贤。“不如这样吧。”凤久君看向卿灵鹊怀里的宝剑,笑道:“我们来打赌,就赌这场骑射的输赢,如果江少爷赢了,我便不与你一般见识。如果江少爷输了,就把这柄剑和你腰上那块玉佩给我。”
      “久君小主,一再的退让不是善良,而是软弱!”沫沫在她耳边严肃道,不过看着凤久君的眼神分明还藏了些冰冷便稍稍放下心来。
      “你休想!”卿灵鹊讨厌极了凤久君那张脸,尤其是对方以这副金贵的装扮身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每一句话都跟甜蜜的毒药似的让她难受难堪。
      凤久君被这样指责呵斥也没有生气,轻声问道:“难道你觉得江少爷会输?”
      卿灵鹊脸色一变,小嘴张开,似乎还想斥骂凤久君什么却中途停止。周围一阵安静,卿灵鹊没有发觉,凤久君却感受得清清楚楚——卿灵鹊这次的撒泼,拉来的仇恨值很高,形象分在众人心里哗啦啦的比退潮还下滑得快。“好,我跟你赌!”卿灵鹊好像恢复了冷静,一脸倨傲的盯着凤久君,“无论是寐哥哥,还是寐哥哥的宝贝,你都休想得到。”
      凤久君神情不变,丝毫没有兴趣的样子,“为了公平,就让大家做见证人,三少爷做保证人,赌注放三少爷这里。”凤久君不给璟钰拒绝的机会,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足尖轻点一跃上阁楼,一把夺过她怀里的剑和腰间的佩玉塞进他的手里。璟钰走过来看戏有好一会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凤久君会来这么一着。
      马棚。
      江无寐脚步沉稳,保持着平常的步伐牵着一匹黑马往马棚外走,半途却见那红衣女孩儿迎面走来。在和女孩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却见女孩停下步伐,昂头朝自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江无寐一怔,皱起了眉。这次的比试,他对这红衣女孩不抱任何希望,却不知为何见她的第一眼便想与她比试,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骑射。
      凤久君随手牵了一匹白马便离开了马棚,对于她来说无论选什么马她都可以轻松驾驭。一出了马棚,可以看见人群围绕,一身骑马轻装,宛若芝兰玉树的出色少年公子。江无寐也朝她看来,女孩一身火红的骑马装身后的白马更衬得她嫣然无双且不乏英气妩媚,一脸冷淡从容,让人觉得她已经胜利在握。
      “就凭他也想赢江少爷?别开玩笑了!”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着看好戏吧。”
      在众人不轻不重的议论声音中,凤久君视线在一群打扮金贵的人群中扫荡,终于在一处楼榭内看到那一抹淡雅矜贵的白色身影,她的目光定住。
      璟贤刚来到骑射场,见到的画面就是他的宝贝一身帅气的骑马装站在人堆里,与江无寐并排站着,不反抗也不退让,安安静静别有一番恬淡灵净气质。
      璟贤从下人听说了事情经过,他也知道凤久君绝不会随意应下没有把握的事,但看到这一幕,还是让他眼神一暗,打从心底弥漫一股不悦。
      “白贤!”凤久君刚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迎面走来的少年人。她挑起眉梢,眸子内的灵光柔化,漂浮着如雪絮般的笑意,朱红水润的嘴唇翘着浅浅的弧度。这一刻,所有看到她笑容的人,心底都升起一股奇怪又明了的感觉——这才是她最真心实意的笑容,让她露出这种笑容的人,对她来说才是最在意的。任何东西一旦有了对比才能够让人看出高低,之前凤久君并没有少笑,也没有人觉得她笑得假。可,现在她一个自然流露的笑容出现,分明没有之前她笑得灿烂,浅浅得安静不已,却极为的真实,有种温暖人心的魔力。
      江无寐轻皱眉头,心底有点沉闷。
      他不认为自己对凤久君有好感。只是习惯了女孩们的吹捧痴迷,忽然习惯了女孩们把自己视为神祇膜拜痴迷,此时的凤久君对自己不假以辞色,还对别的少年喜颜悦色,巨大的反差让他有点自尊心受挫。
      江无寐又转头朝璟贤看去,眼中闪过惊异。传言中的病秧子,为何气质如此昭然无双,贵雅清举,身姿隐藏在银白长袍内,不见纤弱反觉秀挺如竹,行走时衣袂随着步伐晃荡,都给人一种行云流水的视觉享受。独独是这份凝于周身的气质风华,已经足以让人忽略了他的皮相,对他产生好感。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璟贤走下楼榭,穿越一众人等来到凤久君的面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语气满是宠溺:“比完了我们去吃饭?”
      “嗯”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璟贤重新走回了楼榭。
      这一场骑射的比试,就是以骏马高速的疾驰中,赛者手持弓箭射靶子、活禽、再到互相攻击。比赛开始,璟贤面带笑容地看向场上已经飞奔起来的白色骏马,以及马上长发飞扬,英姿飒爽的凤久君。
      宽敞的场地上,两人一起疾奔,他们手持弓箭,朝远处竖立起的箭靶子射去。这一局,两人都有二十支羽箭,比的是谁射得快射得准。两人谁也没有放水,比试一开,两人的动作都迅速无比,手拉长弓满月,羽箭齐飞。
      “哇——”在场见到这一幕的众人发出惊叹,两人的骑射本事着实让人惊艳。不到一炷香,两人都射出了十七箭,箭箭中靶心。
      江无寐再次搭箭拉弓,余光忽见的一幕让他色变,定眼看去——意气风发的少女,静坐骏马朝他看来,眼神冷傲平淡却比显而易见的嘲讽更令人觉得压迫不甘。她的手拉着弯弓,弓上搭着三支箭。
      江无寐瞳孔紧缩,三箭齐发!凤久君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有必中的信心。他没有时间多做思考,急速的将手中羽箭射出,却最终在情急之下只射中了一箭。最终的结果看来,第一局江无寐以十八比二十败给了凤久君。
      “犯规!”卿灵鹊清脆的嗓音响起,“她犯规!如果不是同时射出三箭,寐哥哥早就三箭都中了靶心,比她快,也比她射得好!”她一带头,不少人也跟着起哄。
      凤久君面色冷峻,十分不屑,一言不发,只定定地望着楼榭上满脸自豪的璟贤。
      这时候,江无寐一挥手让起哄的人群安静,看也没看凤久君,道:“下一局。”
      他说话了,旁人没有意见,下人则将准备好的鸽笼子搬过来。
      “哼,这次算你好运,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卿灵鹊不屑的看着凤久君,转身再次坐回位置上。
      凤久君面色不变,侧身结果沫沫递过来的新箭筒。
      第二次一人十支箭矢,射天空一瞬逃飞的鸽子,为了公平,二十只鸽子分两个笼子装着,各放凤久君和江无寐两人身边。这一次江无寐显然更不打算让步,当奴仆把鸽笼子打开,白鸽齐飞时,他一上来就三箭齐发。谁知凤久君随手往箭筒里抽了五只箭,完全没有策马的迹象,原地射了四次,二十只鸽子便应声落下,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第二局结束时整个骑射场鸦雀无声。虽然动作慢了些,但江无寐总算追回一个平局。
      这样的结果让旁观的人面面相觑,“下一局。”江无寐接过奴才递过来的锦帕擦拭额头的薄汗,微微皱眉看着场地收拾死鸽的几人。
      原先他想第一局就败了凤久君,谁知道对方的技术炉火纯青让他一时应对不暇,而第二局更让人憋屈,明明想三箭齐发展示一番却被对方五箭齐发生生压下了风头。
      第三局才是最多变数的比试,可能是最短暂也是最长久的比试,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比试。凤久君和江无寐箭筒里各有三支箭,两人在规定的场地范围内互相攻击对方,谁先被击中落马就算输。
      凤久君没有疾马,拿到了箭矢之后就三支搭上弓,然后拉弓满月,浑身气场瞬间变化,微眯着眸子犹如苍鹰盯着猎物,残酷冷静犀利,一击必中。凤久君面无表情的盯着江无寐,眼底划过一抹冰冷的杀意。江无寐孤注一掷,双腿一蹬,竟然骑马朝凤久君迎面奔驰而来。他明知道躲避已经无用,那么就来个狭路相逢勇者胜吧!众人的心神都被紧张的气氛提了起来,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缓慢无比。
      凤久君望着迎面越来越靠近的江无寐,眼神始终冷傲平静,她自信,青丘凤久君怎会不敌。凤久君看到江无寐放箭的时候,她手速飞快一箭随着一箭射出。
      比赛结束江无寐被击中了两箭,一箭擦过他的脸颊,带走一丝皮肉,一箭没入他的肩头,巨大的力道带着他向后翻倒,狼狈地跌倒落地。
      “江少爷,我赢了——!”凤久君悠闲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鲜血直流的江无寐,下一秒抬头看向楼榭里的卿灵鹊。
      “不算!这不算!”卿灵鹊快步跑入场地,冲到江无寐的身边,急声道:“寐哥哥你怎么样?她明明就不是寐哥哥的对手,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江无寐打断她的话,“我说他赢了。”一个小小的比试而已,他输得起。
      “可是……”卿灵鹊还想争辩,神情紧张。
      “我的剑。”江无寐一手捂住肩上的伤口,无意和一个小女孩多说什么。
      卿灵鹊支支吾吾道:“剑……寐哥哥的剑,在奴才那里……呃,奴才跑哪里去了?寐哥哥,你等等,小鹊这就去找,然后送到寐哥哥手里。”
      怕江无寐再追问,卿灵鹊急忙往楼榭里跑,希望找到璟钰,让他把剑还来。卿灵鹊回到楼榭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璟钰,着急又带着几分讨好哀求,“璟钰哥哥,把寐哥哥的剑还给我好不好,拜托你啦!”璟钰无能为力朝凤久君的方向努努嘴,“认赌服输,我把赌注都给她了。”卿灵鹊一转头看向凤久君,柔弱的表情立即变冷,不客气的朝她伸手,“还给我!”一口命令的口气。
      “这剑现在是我的。”凤久君说道。一旁的璟贤正温柔地用绢帕为她擦拭额头细细的汗珠,完全无意参与凤久君的赌局。她的答案让王璃烟等人惊讶,这言行可不太像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纯善。
      “你可恶!”卿灵鹊气得脸都红了。“我不管,你把剑还给我,还给我!”卿灵鹊向凤久君扑来,想要动手抢夺,完全无视一旁搂着凤久君脸色很不好看的璟贤。凤久君淡然沾着没有动,后面沫沫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抓住卿灵鹊不安分的手,“卿小姐,请自重。”
      “怎么回事?”江无寐的声音对于楼榭里面的人来说,宛若惊雷。
      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公子没有人可以忽略,刚比试完的江无寐,浑身透着的一股锋锐气质还没有消散。肩上的伤早已包扎完毕,换了一件外衣,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卿灵鹊身体僵住,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当即就道:“寐哥哥,凤久君抢了剑,我要她还给我,她不肯,还让她的奴才打我!”
      “呵。”凤久君没忍住,轻声冷笑。不需要凤久君说话,她身边许多看热闹的人就已经反驳道:“喂,卿灵鹊,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分明是你拿江大哥的剑参赌,输了不认要动手抢夺被人家婢女拦下,怎么就成了人家要打你!”卿灵鹊也回神了,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卿家,把她当宝贝明珠疼爱的爹爹也不在这里。
      “拿我的剑参赌?”江无寐皱眉看向卿灵鹊。卿灵鹊被他看得慌乱,心急的解释,“寐哥哥,事情不是这样的,小鹊只是觉得寐哥哥一定能赢!都怪凤久君耍诈,要不然一定会是寐哥哥赢,剑……剑也不会输掉。”总算没有继续撒谎。江无寐虽然不满卿灵鹊的作为,心中升起了嫌隙,不过他有自己的风度和气量,不会因这事对一个少女发火生气。
      他看向凤久君,问道:“方才都是玩笑,这剑可以给我吗?”凤久君歪头一笑,笑容璀璨美好,一双眸子顾盼生辉。每个人都以为她会答应,可以说大多人都认为她会以此来讨好江无寐,博得他的好感……然后听到女孩儿凉凉的嗓音,“江少爷打算出多少钱买?”
      “噗”一旁的璟贤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声音在江无寐听来尤其刺耳,璟贤完全无视周围人的眼光,伸手揉揉凤久君的头顶,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的无限宠爱。
      江无寐愣住:“你说什么?”
      凤久君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任何的过错,疑惑的反问江无寐,“难道江少爷想我免费送给你嘛?”江无寐挪动嘴唇,一丝声音也没有。他确实是想女孩儿把剑免费还给他,事实上连他也觉得女孩儿会拿他的剑讨好他,为了博取他的好感,表现出最可爱得体的模样。
      凤久君大概也猜到他的想法,眼眸一眯,闪过一抹冷漠的嘲讽,扬声道:“你又不是白贤,凭什么让我白送宝贝给你。”
      “这本来就是我的。”江无寐轻皱眉头。凤久君道:“可是现在它是我的了。”江无寐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的风度让他没办法和一个女孩儿争辩,可是这柄宝剑陪伴他整整十年,是他七岁生辰中最喜爱的东西,让他就这样放弃了绝不可能。
      “你要多少钱?”江无寐冷声问道。凤久君拧了拧眉,一副为难神情,“听卿小姐说,这柄剑上的南海墨珠价值连城。”“小家子气!守财奴!贪财鬼!”一旁卿灵鹊一声声的嘲讽。江无寐冷眼扫向她,立即就让她闭上了嘴。
      “五百两……”江无寐报价。凤久君眸光一闪,点点头,笑道:“嗯嗯,虽然我很喜欢这柄剑,知道五百两黄金对它来说很便宜了,不过江少爷也这么喜欢它,我愿意便宜卖给江少爷。”江无寐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他说的是白银,偏偏女孩故意误以为是黄金,直接将价钱翻了百倍。只是,这柄剑的确值五百两黄金,他的傲骨也让他没办法去讨价还价。一次故意的压价,原本是想女孩应该不知道宝剑的价值,现在女孩已经说价了,且明白的说价格便宜出卖,他哪里还有脸去还价!
      这时候再看女孩儿,发现女孩生得极美,白里透红像是能掐出水的肌肤,尤其是刚运动过后泛着红晕让他不经意间看呆了。“寐哥哥!”卿灵鹊忽然大叫一声,跑过来抱住江无寐的手臂,一脸不善妒忌地望着凤久君。几乎同时,在璟贤注意到他的目光时便一把将凤久君拉到了自己身后,侧脸对她说:“君儿饿了吧?我们去用膳。”面无表情将女孩带离了这混乱的现场。
      “这是怎么弄的?”忽然,凤久君感觉自己的左手被握住了。在她思考问题的时候,一时忘记了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终于还是被璟贤抓住了。凤久君再淡然不过地应道:“骑射时不小心伤到的。”璟贤一怔,轻柔揭开她手上的帕子,见手上的伤口的确是划伤,并不算深,已经有了愈合的痕迹,“果然不能让你和那些人混在一起。”璟贤给她换一条新的帕子,包裹她手掌的伤口,“以后无关紧要的人,君儿不必理会。”
      “我这是给你争面子。”凤久君一本正经。
      “我的君儿不需要做这些。”
      回到碉楼,万琴又亲自来请璟贤和凤久君去用晚饭。用膳时,凤久君依旧被璟贤放在自己身边,拿着筷子给她夹菜,不用凤久君说话提醒,总能将她想吃的菜式送到她的碗里。这一幕苏洛已经见怪不怪了,心中却依旧难免有点忧虑,担心璟贤对来路不明的凤久君太过在意,日后若发生什么事担心他受伤害。
      “璟贤,小君又不是自己不会用筷子。”苏洛似打趣。凤久君抬了抬眸子,璟贤道:“我喜欢这样。”苏洛很少从璟贤嘴里听到喜欢两字,这回听到既喜又忧,轻声道:“你是不是太宠着她了?”其实她也挺喜欢凤久君这孩子,只是过度的宠爱会使人骄纵。
      晚膳用完,苏洛说有事要单独和璟贤谈谈,让凤久君跟万琴暂时去花园逛逛,说是新来了一株奇花异草,很是好看有趣。凤久君知趣的和万琴离去,不过跟她左转右弯,却不是去什么花园,而是进入了一间空旷窄小的房间内。凤久君疑惑的看向万琴,却得到万琴一个噤声细听的手势眼神。
      “璟贤,为什么要继续拜赵璧之先生为师?”苏洛柔和的嗓音忽然隔着墙传入耳朵里。凤久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抬起眼睛就见万琴严肃的眼神,示意她好好听不要说话。凤久君一脸乖巧的点点头,心中已经明白事情的因由了。“想继续学习。”璟贤清润犹如清风拂叶的声音轻缓响起。
      “那王家的产业事务呢?以前你从来不管这些,为什么现在突然接手了。”
      “我想掌控权利。”
      “你不在乎这些……”
      “现在在乎了。”
      “因为小君?”苏洛脱口而出,口气笃定。
      没有璟贤回答的声音,却可以理解成默认。苏洛的语气有些急促起来,“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哪里能每日为王家生意奔波呢,王家的事务有多费精力,娘再清楚不好过了!你难道想要把自己的身体弄垮吗?”
      “我很好。”璟贤清润的嗓音能够轻易使人平静,“有君儿在身边,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好。”
      “娘,不要劝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遇到君儿之前,我只为活着而活,不想娘为我难过,因我伤心。可遇到君儿之后,我才明白娘对我说过的话,活着真的有许多有趣,值得人开心的事。”
      “这些都是孩儿通过君儿才看见,她真的很有趣,很可爱。我不会失了分寸,会照顾好自己。因为,我舍不得死,也怕死了,我想永远陪着君儿。”少年纯粹悦耳的嗓音宛若清澈的泉水,缓缓的流淌,温柔而透着愉悦。凤久君被万琴带出小房间的时候,脑袋依旧回荡着少年一声声的轻语,眼眶微微酸涩。在青丘,她被寄予厚望,将要继承青丘女君的小帝姬注定是高处不胜寒的,听到璟贤的话她忽然觉得十分感谢这次飞升上仙的历练让她遇到了他,可他们也注定不能相守。
      “都听到了?”苏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凤久君抬头,正面直视着苏洛复杂的眼神,“听到了。”苏洛道:“老夫人同意璟贤赋予你尊贵王家主儿的身份,是因为璟贤向老夫人保证,会在半年内让王家南丰街的铺子收益提高一倍,倘若没有做到,他愿主动放弃王家第一继承人的身份。”
      凤久君心神一紧。她也疑惑过,以璟贤在王家被忽视的程度,怎么能一句话将她捧上高位,原以为是老夫人疼爱这个长孙,又有苏洛帮忙。苏洛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这事我也是事后得知,还没找璟贤说,就听到他为了你再次拜师的消息。”
      本以为会看到女孩惶恐不安的神色,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凤久君的一脸平静。苏洛不禁有点讶异:“我并不赞同璟贤这般的宠你,过度的宠爱会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将璟贤的付出习以为常,不知感恩!”说到这里,凤久君感觉到苏洛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很难想象一个深闺妇人会有如此的眼神。
      “我能治好他的病。”凤久君异于往常的淡然语气让苏洛一怔。她凝眉看去,凤久君面无表情,原本灵动美丽的面容此刻更添了一丝清冷,让人莫名产生了距离感,不敢轻易靠近和亵渎。她的眼神犹如孤身行走黑暗的孤狼,桀骜不驯又内敛隐忍,让人觉得只要时机一到,她就会亮出最锋利的爪牙,给人致命的一击。
      “我会治好他的病。”她缓缓道,“这些,足够让我拥有他独一无二的宠爱和温柔了吗?”凤久君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盯着苏洛。苏洛一瞬哑然。她几番张嘴又合拢,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你拿什么保护他?”苏洛轻声问道。至于治好璟贤的病,她只当是孩子无知的妄想。
      凤久君道:“我的身世让您不安,我的确不是寻常女子,但我绝不会伤害璟贤,以我的能力,可以保璟贤一生平安。”
      又听到凤久君道:“明年三月桃花节,三镇六族共聚天骄会,我会去参加。”苏洛眸子圆睁,再一次无言。前一会因失望,这一回却是因为太惊讶。这时,另一处,往厢房行走时,璟贤对身后跟随的沫沫问道:“君儿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沫沫低声道:“奴婢并不知……”璟贤:“若想隐瞒的话,我向其他人一问便知。”沫沫无奈,知道璟贤说到就能做到,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和璟贤说了一遍。
      “又是老夫人么。”璟贤轻轻低语。
      这一句话后,他就没有后续的言语,沫沫也沉默不言。
      两人到达厢房过了许久才见到凤久君和万琴的身影。凤久君手里端着一盆花,正朝他这边走。盆中花似玉兰,粉金色的花瓣,开放得雅致动人,内里的蕊为黛绿色,伴随着她走动时摇摇生姿,色泽温暖又精贵,不愧被称为奇珍。
      璟贤看得一怔。
      几日后,大家族回到了王家大宅。因为亲口承诺的一句话,让凤久君一改懒散的个性,除去每日为飞升上仙而修炼灵力,空闲时间都用在了研究如何治愈璟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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