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久君》Eudora童

5、千宝轩

　　今日，凤久君和璟贤用膳时，沫沫传来一道消息——“江少爷有事来访。”江家的少爷不止一位，不过在青云镇一提起江少爷，每个人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江无寐。他在雪院客厅等候了一会儿，见沫沫去而复返，听她说起璟贤两人的所在后，就随着她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凤久君和璟贤正在吃饭的地方。
　　这时候两人已经用完了晚膳，依旧坐在原处，凤久君正懒洋洋地为璟贤把脉，在她的药物和灵力双重调理下璟贤的病症已经得到控制并向好的方向发展，随着对他魂魄探知的深入，凤久君发现璟贤的病根仿佛不是普通凡间疾病而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自相残杀。
　　江无寐不经招待便自行坐在两人对面的位置，动作随意让人觉得一切理所当然，生不起一丝不满的念头。他开门见山道：“我来，是为了墨云剑。”墨云剑便是他那柄被卿灵鹊赌输给凤久君的宝剑。
　　凤久君闻言露出惊讶的神色。璟贤适时把清凉甜软的膏状点心喂进她微微张开的嘴里。凤久君自然合上嘴，眯着眼睛享受美食。江无寐眼角一抽：“我记得小君答应以五百两黄金的价格把墨云剑卖给我，只是我在家中等候了几日也不见小君前来。”
　　凤久君心中冷笑一声，高高在上的姿态道：“你才是买主，应该你来向我买才对。我还以为是江少爷没有凑够钱，或者是不想要了，所以才一直没来找我。”江无寐心情有点憋闷，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黄金的银票放在桌子上，“那现在我来了，小君可以把墨云剑交给我……”凤久君冷哼一声：“我以为你不想买了……”
　　江无寐有不详的预感，“所以呢？”凤久君：“我听说宝贝放在拍卖行里最值钱，所以我把它给千宝轩了。”江无寐什么话也没有说，不过他的眼神一下冰冷锐利，极为的骇人。凤久君丝毫不惧地望着他，许久嘴角勾起一丝蔑笑。
　　璟贤不参与他们的谈话，抬手帮她擦拭嘴角的糖渍，不巧的是凤久君正好伸出舌头舔嘴唇，软软湿湿的舌头触碰指尖，璟贤指头一顿，一丝异样的情绪在心头升起。许久才抬首看向怔住的男子，语气清冷：“江无寐，你怪罪的人，不该是君儿。”
　　这是江无寐这一次正面和璟贤说话，也是第一次从璟贤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的一句话，就让江无寐哑口无言。因为，璟贤的话没错，他最该怪罪的人不应该是凤久君。更因为璟贤身上似有种特殊的气场，竟然让他无法反驳。江无寐觉得璟贤就像是一层云雾，摸不着看不透，一眼看去温柔无暇，却又无法轻易靠近。
　　“沫沫，送客。”璟贤道。
　　不用沫沫开口，江无寐已经冷脸站起身，先看了一眼璟贤，然后将目光落在凤久君身上，诚恳道：“刚刚是我不对，这块玉佩算作我的赔罪之物。”他取下腰上系着的一块蓝玉。凤久君有些惊讶，心想江无寐不愧为江家这一代第一人，拿得起放得下，小小年纪已经有枭雄的雏势。“谢谢江少爷。”凤久君故作客气，“三天后千宝轩就会开办拍卖会，到时候江少爷可以去把墨云剑买回来。”
　　千宝轩并不属于青云镇任何一个家族的产业，背后有一个庞大的靠山，所以青云镇的三大家族也不能用权势压迫他们。现在墨云剑在千宝轩的手里，他就只能通过拍卖会的规矩买回。只是墨云剑的真正价值他再清楚不过，从拍卖会中买回来，绝对是五百两的双倍，乃至更多。江无寐没道理去责怪凤久君的‘好心’提醒，只能冷着一张脸，憋着一肚子气离去。
　　千宝轩的拍卖会开办日，一向是青云镇最受欢迎的日子之一。璟贤和凤久君从贵宾道进入了专属的包厢，天字号房六。下面场景为圆形，除了中央的拍卖台，周围环绕着一个个座位，现在已经人满。沫沫端着点心和茶水进来，轻轻放在两人的桌上，禀报道：“一号房没人，二号房内是王二爷，三号房内是凤禹城的少城主，四号房是江少爷，五号房是卿家人……”王二爷就是璟贤的二叔，王家的二当家王归生。璟贤点头，手里拿着早先千宝轩下人送来的册子翻给凤久君看。这里面写着接下来拍卖的拍卖品，具体的作用都在里面写着，比拍卖开始后拍卖师添油加醋的吹捧讲解靠谱许多，也可以让楼上贵宾早先决定好自己需要的拍卖品，以免过早把自己的资金花费完。只不过，最后的压轴品并没有写，足以勾起许多人的好奇心。凤久君在看册子的时候，下面的拍卖也已经开了，前期的几样东西她不感兴趣，直到一块一尺长的桃花木。
　　“至少三百年份的桃木，木头表面已经生出天然的桃花纹，是最好的佛像雕木，可驱邪避凶，保家镇业。”“底价三百两，没有加价封顶。”
　　凤久君听到拍卖师的讲解和册子写的介绍没有差别，就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清楚这桃花木的价值。不，应该说，对于普通人来说，桃花木的确只有这点价值，可对凤久君这样有法力的灵狐来说，这种具有驱邪避凶效用，包含灵气的材料能在她的手里发挥出几倍甚至是几十倍的作用。
　　“五百两。”凤久君轻声开口。沫沫明了地运气朝下面叫价，“五百两！”这个价格对百年桃花木来说已经属于高价，毕竟这木头做家具太小，雕佛像也只能是小佛，对大家族来说可有可无，对小家小户来说也没那么奢侈花大钱买这块木来添个福气。凤久君要的就是震慑，一开始就用高价让那些有些许意动的人却步，要不然慢慢加价也一定能叫到这个价格，还会激发人的斗志。
　　“五百五十两。”原来并不是没有人对这块桃木感兴趣，只是等待着流拍的时机。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又连续传出三人的叫价。“六百两。”
　　“六百一十两。”
　　沫沫在凤久君示意下，再次高价喊出，“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一千二百两~”“一千五百两！”沫沫不明白凤久君为什么对一块木头感兴趣，不过并不妨碍她听令办事。一千五百两对这块桃花木来说已属天价，一时之间另外四个声音都消停了。拍卖师等了五秒才开口询问是否有人继续加价，若是没有就定拍。
　　这时，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一千六百两！”
　　底下一阵喧哗，没有想到一块受用不大的桃花木能挑起这等高价，等所有人以为凤久君会再次用高价打压，沫沫也做好了准备再叫价的准备，却见凤久君轻轻皱了皱眉又舒展开，一扭身往璟贤怀里一窝，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睛。
　　沫沫傻眼。这是不要了？
　　璟贤抚着她的软发，抬眸看了沫沫一眼。
　　沫沫明了的张嘴，“一……”才起一个头，凤久君就睁开眼睛，打断她的叫价，“不要了。”沫沫也觉得花这么大价钱买一块木头不值，所以闭嘴的很快。璟贤问：“不是喜欢吗？”凤久君轻哼，“喜欢归喜欢，却不代表我要当冤大头被人坑。”
　　沫沫一脸不明，璟贤面具后的眉梢挑了挑，双眸轻眯，像是凤久君做了极为了不起的事情，赞赏的笑叹，“我的君儿真聪明。”
　　凤久君低声道：“你既然也看明白了，为什么还要叫价？”
　　“君儿想要。”璟贤道。
　　凤久君定定看他一眼，然后像是无奈的泄了一口气，头一倒，又没骨头似的埋入他怀里去了。
　　一边的沫沫听得一头雾水，连续过了三个拍卖品，她终于忍不住好奇低声询问：“少爷，奴婢不明白，久君小主不是很想要？为什么不让奴婢叫价？”凤久君懒得解释，璟贤却不放过宣扬凤久君聪慧的机会，轻笑道：“最后叫价的人是桃花木的卖家，君儿猜出来了，所以不愿中了贪心人的套。”“这……”沫沫瞪眼。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久君小主又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她在王家这么多年眼力竟然还不如这来历不明的红衣女孩？！
　　璟贤又道：“君儿不再叫价，桃花木的卖家便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了不亏本到底，事后他一定会找叫价最高的人。”捏了捏凤久君的脸，惹来凤久君一个转眼的瞪视，他发笑，“也就是我们。”“所以……”少年的清越的笑声悦耳，拉起凤久君的手，半抬起面具露出粉白的嘴唇在女孩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该是君儿的东西，一定会回到君儿的手里，只是需要君儿耐心的等等了。”
　　时间慢慢过去，拍卖的物品已经交易出去大半，下面的拍卖终于出现了江无寐的那柄墨云宝剑。天字四号房间内。“寐哥哥，出现了，出现了。”卿灵鹊站起身，生怕江无寐不知道般的叫唤。一直面无表情的江无寐轻轻点头，示意她安静下来，然后朝旁边站着的仆人看去一眼。仆人名为罗智，走到叫价口，已经做好了拍卖师一将墨云剑价值讲完，就报出江家的身份，让别人让步的准备。只是千宝轩的拍卖师详细把墨云剑寸寸价值一点不剩的说完之后，紧接着又朗声笑道：“墨云宝剑的卖家有言，宝剑所拍卖的钱财都会被用在救灾济苦上，自身分文不取。这一点千宝轩可以作证，卖家已经以墨云剑做抵押，在千宝轩里买下一块地，准备建造一座灾民学堂，这可是难得的善事啊！好了，废话不多说，墨云剑的底价是五百两黄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两黄金。”
　　“这……”罗智瞬间傻眼，看向江无寐。
　　青瓷茶杯在江无寐的手里破碎，尖锐的碎片并没有刺破他的手掌，随着他慢慢松开手而散落在桌子上。江无寐平静对罗智摆摆手，让他退回来。拍卖师说了墨云剑拍卖的钱财都被拿来做善事，他们还敢用江家的威名来压价的话，一定会遭到青云镇百姓们的鄙夷。何况，拍下墨云剑已经等同于行大善，拍卖会里还有其他不比江家弱的家族，他们为了这个名声未必不敢和江家斗，还可以借此把江家讽刺彻底。江无寐当然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他现在想的是，这个主意到底是凤久君想出来的，还是璟贤所想。
　　好算计啊！用他人的钱财，为自己博取好名声！
　　“凤禹城出一千两黄金！”
　　“卿家出一千一百两。”
　　“万里镇韩家出一千五百两！”
　　价值不断的飙升，慢慢叫到了两千两黄金，凤久君嘴角轻扬透出一股掌握全局的自信风采，让沫沫看得目瞪口呆。
　　墨云剑的价格最高也就值两千两黄金左右，不过因为‘行大善’一个噱头，将它的价值连番抄了上去。原本价钱在两千五百两黄金僵持着，众人以为差不多就定价了，江无寐却强势来袭，一加就加了五百两黄金，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江无寐的想法和之前凤久君的想法一样，高价压人挫人威风。“镇上人都称江少爷为芝兰玉树，无论心性气度都若君子兰果然不假。宝剑配君子，散财济灾民，看来今日墨云剑的主人是非江少爷莫属了。”拍卖师哈哈大笑，一番赞叹。
　　只是青云镇大多世家人都知道墨云剑原本就属于江无寐，现在他竟然要花三千两黄金买回，已经属于冤大头的行列，听到拍卖师的赞叹，表面不显内心早就已经笑翻了。“这可未必。”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响起，“我对这柄宝剑甚是喜爱，能得喜爱之物又能行善积德，实在是两全其美……所以，江少爷，真是不好意思了。”伴随着这道声音说完，紧接着从同一个地方接下另一道声音，“凤禹城的少城主出价三千五百两。”
　　青云镇的大世家都知道凤禹城财富万千，令人咂舌。现在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提价五百两黄金，更觉得传言不虚，心生羡慕嫉妒。江无寐表情微微一变，眼里有闪光闪烁，“四千两！”“哈哈哈。”磁性年轻的声音又响起，“不愧是江少爷，这份行善之心让我敬佩。五千两，我出五千两。”
　　在短暂和江无寐的相处中，凤久君觉得江无寐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理智人才。这回他也没有让她失望，并没有再和凤禹城的少城主争夺墨云剑，冰冷的声音响彻拍卖场，“凤禹少城主才是真纯善。”
　　“寐哥哥，寐哥哥，你别走这么急啊。”卿灵鹊的叫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还有一阵脚步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听到卿灵鹊一声惊叫，房门就把女孩的身影撞开。凤久君转头，视线和门外少年冷然透着一丝惊讶和怒意的目光对在一起时，脑海也忍不住升起一个念头：这是什么孽缘啊~难道老天爷都见不得江无寐高兴，非要在他伤口再撒一把盐么？江无寐抿紧的嘴唇狠狠一抽，深深望着凤久君和璟贤一眼，一言不发的甩袖离去。
　　卿灵鹊被婢女扶起来，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包厢里的会是凤久君两人，她脸色又惊又怒，小嘴几番张合最终化作一声冷哼，追着江无寐跑了出去，墨云剑的得主成了凤禹城的少城主。
　　拍卖会结束后，凤久君三人在的房门被敲响，走进来的人是拍卖行里的管事者。
　　“王大少，凤小姐好，我是这次拍卖的管事之一，名为柯默诉。”青年笑容温和的说道，紧接着招手让后方面容姣好的女子端着木盒走了到凤久君两人面前。木盒放下，里面盛放着所得的钱财。女子放下东西后就恭敬的退去，露出后面一双男女，男的表情尴尬窘迫，女的则焦急又紧张。两人年纪都不小了，约莫三十上下，被柯默诉领着走上前，“这两位是百年桃木的卖家，因为之前竞价的买家突然反悔，付出一定的毁约金后就走了，桃木就被留了下来。两位客人听说之前王大少和凤小姐对桃木有意，所以前来想和两位做私卖。”虽然柯默诉说得好听帮忙隐瞒了真相，可凤久君还是认定了那个最后贪心提价的人就是这两人，尤其是听到拿着桃木的男子一开口就完全暴露了——
　　“王大少爷，您看这个……”
　　“五百两。”凤久君淡淡说道。
　　男子眉头一皱，露出为难无奈之色，他身边的女子就叫开了，“这怎么能五百两呢？你们之前明明出一千五百两了！这可是百年的桃木啊！可以避凶驱邪的神物……”“住嘴！”沫沫知道璟贤最不喜欢聒噪。女子被一呵，吓得面色微白，不过表情还是满满的不甘心。
　　凤久君弯着眉眼，眼睛里面却是薄凉的没有温度，流露一丝讥讽，“不卖就算了。”说完，转头往璟贤肩膀一靠。璟贤揽着她的肩，对两人浅声道：“五百两不算低价。”
　　他柔和的言语，在女子看来就是退让，气焰立即又起来了，“怎么不算低了，你们分明出价到一千五百两了！瞧着你们的身份也不是没钱的，怎么这么小气！你们要真诚心，最少一千四百两好了！要不然我们就去找别人，我记得还有别人对我们家这桃木喜爱的很啊！”
　　“白贤。”凤久君凑着璟贤耳边低语，语气透着不耐烦。当然不是针对璟贤的，她只是不乐意见璟贤被一个女人这样聒噪烦着，比她自己被烦还不爽。
　　“没人会跟王家抢一根木头。”他的嗓音依旧清雅如泉，清然悦耳，却让听到的男女脸色都为之一变。
　　凤久君眨了眨眼睛，近来她发现，璟贤并不是没有身为大少爷的气势，只是他不像别人那么昭显于色，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柔清雅。“你这是威胁……唔唔！”女子一脸怒色又要聒噪，中途被男子捂住嘴。男子一只手把桃木送到沫沫手里，连声道：“王大少，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桃木卖给您了！五百两就五百两！啊！”
　　原来是女子把他的手咬伤了，嘴巴脱离他的手就叫骂，“怎么能五百两，他们明明叫了一千五百两！怎么着也得一千两！就这样，一千两，你们要的话就……”凤久君冷眼看过来，“本来你们是应该得一千五百两，要怪就怪自己贪心不足，非要在最后提价。”两人齐齐变色，女子还妄图狡辩，“你在说什么，我不……”“你闭嘴！”男人气急败坏，“都说够了够了，你非要我提价，现在好了！少了一千两，你高兴了？还要在这里闹！？”女子双眼通红，“你这是怪我？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多点银子，你就能做生意了！你还怪我，我怎么着了，我有错嘛！”
　　男子脸色复杂，既愧疚又无奈还有恼怒，见沫沫递过来五百两银票，立即拿着后拉着女子就走，“跟我走，你知道他是谁吗？敢在他面前撒泼！”两人身影走出门外，虽然女子的声音很小很轻，不过凤久君还是听到她用鄙视嫌恶的口气嘀咕，“不就是个要死不死的病秧子么。”
　　凤久君眼里闪动着锐色，忍不住在指尖蓄了一道灵力想要朝那女人射去。忽然，手指被微凉的手握住，她急忙收敛了灵力以免误伤璟贤，旁边就是璟贤的面具脸：“看，君儿想要的东西到手了，怎么还不高兴？”
　　凤久君深深的看着璟贤，透过面具的两个孔洞，望进他温柔如水的眸子里。璟贤拉着她走出拍卖行，沫沫则收拾着货物银票跟在后面。
　　两人上了马车坐下。
　　凤久君闭目浅思中，听到耳边轻轻的笑语，“如果君儿因为我的事一直闷闷不乐的话，我反而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嗯？”凤久君睁开眸子。在两人单独相处时，璟贤多数会取下面具，这回也是。
　　马车内昏暗光线，让他脸颊青筋纹络不太明显，容颜便绝美得令人惊叹，“那妇人的话我不在意，君儿也不用去在意，徒扰心烦。”
　　“你听见了。”凤久君惊讶，然后抿唇。“嗯，倘若每次听见都要去在意，我岂不是要烦死了。”璟贤低笑，“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意也不生气，只要不是君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