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留香》叶色半青

11、风雨欲来

　　楚留香问道“西门千、左又铮、灵鹫子、札木合，这四位前辈夫人想必是认得的，在下此来所问之事同他四位有关。”
　　秋灵素一改平静的模样，一阵轻颤，她站起身来，走到了屏风外面。
　　本以为能够看见倾城之貌，但，秋灵素脸上带着一块黑纱，黑纱遮住了她的脸，能看见的不过一双明亮的眼睛。
　　秋灵素的目光凝视楚留香许久，直到她不在颤抖时，她终于缓缓道：“不错，我确实认识这四人，只不过那已经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楚留香道：“夫人最近却曾写了四封一模一样的信寄给他们，是吗？”
　　秋灵素看了看虚弱不堪的南宫灵，道：“却有此信，这信是你旁边的南宫灵让我写的。”
　　楚留香目光直视她，道：“敢问夫人，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那信上写的，写的......”秋灵素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信上写我有事需要他们几人帮助，特请他们前来。”
　　“不知夫人所说的困难是？”
　　“自然是丐帮受制于人，先夫死的不明不白，我如今受困于此。”秋灵素的话中之意不难猜测，结合无花南宫灵的举动楚留香也能猜出来。
　　“夫人可知那左又铮，西门千，灵鹫子，扎木合四人已死？”东方问道。
　　“我整日都困在此处，竟不知......”听完东方的话后秋灵素眼中泛起泪花，悲道：“是我害了他们。”
　　擦去眼中泪花，秋灵素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知楚公子可听过汉献帝刘昭的故事，虽为皇帝却事事不能做主，就连自己的性命也无法保留。”秋灵素淡淡说道：“这三年来，仁慈的处境也正同汉献帝一样，虽为丐帮帮主，却处处受制于南宫灵。”
　　秋灵素接着道：“南宫灵本是一孤儿，是仁慈将他养大，传授他一身武艺。他很聪明，不管仁慈教什么他总是一学就会，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是以任老帮主的功夫，哪怕南宫灵学的再好......”楚留香说道。
　　秋灵素叹气道：“仁慈年纪大了，功夫却从未落下，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后却连手脚都无法动弹，形同废人。”
　　“莫不是南宫灵下毒？”东方但一旁淡淡说道。
　　“正是如此，仁慈待他极好，没想到他最后却如此恩将仇报。”说道此处，秋灵素的语气颤抖起来，想必那一段岁月定然充满了无数的辛酸苦痛。
　　“呵呵......”一直站在一旁未曾出声的南宫灵突然大笑出声，口中恨恨道：“什么恩将仇报，是仁慈，是仁慈杀了我父亲，还一副伪君子模样，他收养我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犯下的错。”
　　“即使仁慈杀了你父亲，他这些年对你不好吗？”秋灵素反质问道。
　　“任老帮主是怎么死的？”楚留香问道。
　　“那是一天夜里，来了一个人。”秋灵素说道：“他们在房间里说了许久的话，第二天凌晨那人便离开了，过了不久，南宫灵便送来了一碗参汤。”
　　东方道：“汤中有毒？”
　　秋灵素的目光闪动，她轻声道：“我知南宫灵心有诡计，这汤中必然有毒，可，我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查不出那汤中有毒。于是，我便将那汤给仁慈喝下，哪知道......”
　　“哪知道仁慈喝完后四肢肿胀，断了气。”说道此处秋灵素已是泣不成声，掩面哭泣。
　　“天一神水！”楚留香道：“你试不出参汤有毒是因为里面有天一神水。”
　　现如今，可以断定那偷盗天一神水的人，就是杀死吴刚等人，扮成天枫十四郎的无花。
　　但是无花为何要扮成天枫十四郎？
　　“那是因为无花同南宫灵的父亲便是天枫十四郎。”东方说道。
　　楚留香看向东方，原来他刚才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天枫十四郎渡海而来，一心要与中原武林的高手一较高下，那时仁慈刚接任丐帮不久，接到了天枫十四郎的挑战信，为了丐帮的名声他自然是不会退缩，便去同天枫十四郎一较高下。”秋灵素缓缓道：“哪知道在决斗当日，天枫十四郎已同他人决斗，并且身受重伤。在仁慈与他的决斗之下，天枫十四郎绝口不提他受伤之事，最终死于仁慈棒下。”
　　“于是乎，南宫灵便同无花一个潜进了丐帮，一个潜进了少林。”东方补充道：“送他们进丐帮少林的便是他们的母亲石观音。”
　　“东方，你的意思是在仁老帮主之前与天枫十四郎决斗的是少林之人。”楚留香沉思道：“亦或者就是无花之师。”
　　东方自豪地笑了笑，他就知道以楚留香的聪明才智一猜便知。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秋灵素淡然道。
　　秋灵素话音一落便要走出茅屋。
　　“还请夫人留步！”楚留香目光直视她，道：“在下还想请求夫人一件事？”
　　秋灵问道：“还有什么事？”
　　楚留香道：“不知夫人可否掀开面纱，让在下一睹夫人之风采？”
　　东方可没有想到楚留香会突然问这一句，毕竟，正常男人，有他这么一个美人陪在旁边，很少会有人再去眷念旁人。
　　秋灵素沉默了许久，悠悠道：“你真要看吗？”
　　楚留香道：“在下有此愿望，已非一日。”
　　东方已是不太高兴，他嘟着嘴，眼睛四下张望。
　　秋灵素瞧了瞧东方一眼，缓缓道：“我即使容貌再美也是二十年前的事，现在的我如同一般妇人，容貌不及这位姑娘半分。”
　　楚留香听秋灵素这话才注意到了一旁的东方，东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想必若不是答应了自己绝不杀人，现在恐怕秋灵素已变成一具尸体。
　　楚留香强扯出一抹微笑道：“不管夫人容貌如何，以夫人的风姿，足以天下无双。”
　　“你不必安慰我，在我看来，我容貌被毁的这二十年，才是我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秋灵素含笑道：“我甚至还有些感激那将我容貌毁去的人，若不是她，我又怎能享受到二十年宁静幸福的岁月。”
　　楚留香大惊失色，没想到任夫人的容貌竟然被毁，忍不住叹息道：“不知那人是谁？”
　　秋灵素叹了口气，道：“若是没有楚公子身旁的这位姑娘，那想必她便是这天下最美的女人。”
　　东方语气略微带着一些不满，道：“石观音。”
　　“没错。”秋灵素定点了一下头，道：“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她来找我，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中她一直凝视着我，而后她忽然问我：‘你是愿意我杀了你，还是愿意毁去自己的容貌......”
　　楚留香苦笑道：“这句话问得当然真可笑。”
　　“她给我留了一瓶药水，告诉我，若是三个月后我没有毁去容貌，那么她就杀了我。”
　　“于是，在她走后你选择活下去，你让孙学圃画了四幅画寄给西门千四人。”东方道：“最后毁去容貌嫁给了任老帮主。”
　　楚留香叹息道：“若是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东方打断楚留香的话，质疑道：“二十年前怎么了？”
　　“无事，稍后我在同你详说。”楚留香对着东方说道。
　　“在我毁容的那段时日，是仁慈照顾我，我几次三番赶走他，但是他走了有回来，他天天来，我便天天骂他打他，哪怕如此他还是每日都来。”
　　虽看不见秋灵素面容，但从秋灵素的目光中能够看出，她对任老帮主的感激。
　　“我早已说过，他是世上最仁慈的人。”秋灵素仰首望天，悠悠道：“他说他知道一个女人被毁去容貌的痛苦，他说他要娶我。”
　　楚留香微笑道：“哪怕他对夫人不是爱情，可却得了世上最温柔、最体贴的妻子。”
　　“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说这种话。”秋灵素柔声道：“谢谢你可以让我在这如此宁静的心情中死去。”
　　她凝注楚留香，目光变得更温柔。
　　楚留香骇然道：“什么？”
　　秋灵素悠悠道“任慈一死，我活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揭穿南宫灵的真面目，现在，我心愿已了，你以为我还能活下去？”
　　“人活着不易，何必求死。”东方淡然道：“你现在只是被毁容罢了。”
　　“东方说的是，你不要觉得人生没有意义。”楚留香道：“我可以照顾你，直至你的人生重新充满乐趣。”
　　“你......”东方惊愕出声，他没有想到楚留香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之前听无容说楚留香多情他还觉得正常，身边常陪这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也可以理解，但这秋灵素，仅仅只是因为同情？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照顾她，说的也是可笑，若是秋灵素要他照顾一辈子。
　　越想越生气的东方径直从楚留香面前走出了茅屋，看都不看楚留香一眼。
　　走出茅屋不过上百米，那是一处池塘。塘中盛开这鲜艳的荷花，荷花随着微风摇曳着，微风吹起东方的裙摆。
　　东方在犹豫，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也许他应该做回以前的那个东方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