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公狐狸升职记》文渊祈静

8、恶人（7）

　　钱不闻想了想，问楚望洋：“你是何时见的我家小姐？我都没见过你，你怕不是看错了人！”
　　楚望洋微微有些不满，道：“惊鸿会后，得了名次的各家小姐都受邀聚在一起互相品评作品，在下不才受邀一齐参加。那日梓苑小姐粉黛不诗，对众人讲那副凌雪傲梅图，不但容貌动人，举止更是有理有据，可谓大家闺秀的典范。姑娘你是梓苑小姐的贴身丫环，可却这样在背地里中伤主人，恐怕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楚望洋前几句说的还压着，后面几句是明显地在说钱不闻的不对了。
　　钱不闻不咸不淡地笑了笑：“看来，我家小姐即使不施粉黛，也是动了这位公子你这个人了。”
　　楚望洋被她这样蓦地戳穿了心思，脸上一阵火热。
　　正待辩解，却听钱不闻又问：“我倒想问问公子，你究竟是被诗词画作打动呢，还是被当日讲的人打动呢？”
　　楚望洋不明所以，模棱两可地答道：“叹才情难求，惊天人之姿。”
　　钱不闻点了点头，转头就走了。

　　“诶，我说，这可稀奇了，怎么他说欣赏你的诗词，却不认识你这个人啊？”赤疾跟上，对着钱不闻有些打趣地问。
　　钱不闻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知道？我之前假装失忆失败了！
　　“惊鸿会中，因需要照顾未出阁的女眷，故为每个参加的女眷设了屏风。后面的品评会，是文人雅士自己组织，愿不愿意参加，只看受邀人是否有意愿前往。”
　　一旁观若淡淡地开口道。
　　哦？
　　那这么说，楚望洋惊鸿会上是看不到钱梓苑的样子的，他只在惊鸿会后面那个品评会上见过所谓“钱梓苑”的样子。
　　那照这么说……
　　钱不闻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廊柱后面畏畏缩缩的身影。
　　是钱梓怀冒名顶替钱梓苑参加了品评会，楚望洋在品评会上看到钱梓怀，又看她讲惊鸿会上夺得第一名的画作，因此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就是钱梓怀了？
　　“哎呀，那你不是被谁冒名顶替了？赤疾也明白过来。”
　　钱不闻的脸黑了一黑。
　　她倒是不介意什么惊鸿会第一不第一的名头，也不在意这个楚望洋是看得上谁，只是本来她对钱梓怀的印象还不错，虽然平时看到她总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可钱不闻总觉得那是原主积威已久造成的，甚至对钱梓怀还有一点同情，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冒名顶替“钱梓苑”去参加品评会，明着把“有才情”的标签抢到自己身上贴。虽然自己不是原主，可用这种伎俩，到底叫人有些不爽了。
　　钱不闻嘱咐观若与赤疾回屋休息，自己抬腿就往钱梓怀的院子去。

　　“诶，你说她是不是知道自己被谁顶替身份了？”赤疾看着钱不闻走远的背影，用手肘捅了捅观若问道。
　　观若：“嗯。”
　　赤疾饶有趣味道：“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呐？”
　　观若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赤疾。
　　“喂，我说，要不是我被你打的修为散尽，至于每次都要你用隐身术？”赤疾不满道。
　　观若随手捏了一个诀，道：“走吧。”
　　赤疾哼了一声，本想有尊严地回去柴房，又想到有热闹不看非好汉，矜持道：“走走走。”

　　钱不闻迈进钱梓怀院子后，下人们立刻慌里慌张地四散逃开，原本一个拎着茶壶在擦桌子的丫环还失手把茶壶给摔了。
　　钱不闻随手抓了一个丫环道：“你们家二小姐呢？”
　　那丫环抖抖抖，抖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正当钱不闻有些不耐地准备换个人问问的时候，却听到院门口有响动，回头正好看见钱梓怀和一个丫环进门来。
　　钱不闻笑道：“好巧，我正找你呢。”
　　钱梓怀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
　　“见过……见过大小姐。”
　　钱梓怀俯下身去，竟然和身后的丫环行了一个一样的礼。
　　钱不闻也不管那许多，摆摆手道：“起来吧起来吧，我们进屋说。”
　　说完自己先进了门。
　　钱梓怀在门外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也跟着进了屋。
　　钱不闻看钱梓怀一小步一小步往自己这边挪，眼眶都已经红了，好心道：“别客气，坐吧，坐下说。”
　　钱梓怀身体僵直，期期艾艾道：“不知……不知这次，怀儿又做什么让大小姐不高兴的事情了。”
　　钱不闻其实很奇怪她怎么不叫自己“姐姐”或者“阿姐”，而是叫自己“大小姐”，但是想问来问去又麻烦，事情还是得一桩一桩解决，于是干脆开门见山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那个什么惊鸿会之后有个什么品评会，是你去的？”
　　那钱梓怀闻言瞠目向后一退，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看来是你了，”钱不闻道，“你现在看起来倒是很怕我，怎么拿着我的画去品评会的时候没想起来哪天我知道了定不会饶你，你看你这天人之姿一出，倒又给我惹了一个麻烦，楚望洋这次是没认出我来，可以后总会知道我才是钱梓苑，你说要是之后那个什么楚望洋念念不忘我品评会上的出众表现，向我提亲，我是就这么答应了，还是跟他说他仰慕的画的主人与讲评的人却不是同一个啊？”
　　钱梓怀听到“楚望洋这次是没认出我来”一句，脸上又是惊又是喜，又听到“可以后总会知道我才是钱梓苑”一句，神色顿时暗淡下去，眼泪水滚滚从眼眶里流出来，听到后面，身体更是不可自抑地抖了起来。
　　“你看，我还没说两句，你却已经哭了起来，”钱不闻不耐道，“别人只知道我欺负你，可是谁又知道，明明这件事，最委屈的却是我呢？”
　　钱梓怀泪湿罗衫，咬着唇哭不出声来，半晌才叩首道：“请大小姐责罚。”
　　钱不闻虽然看不惯她这整日哭哭啼啼的样子，但是也想不到什么责罚的手段，想着既然这钱梓怀拿着自己的画作去充才女，多少是好面子的，那叫她自己去掌自己的巴掌，该是最好的惩罚了。
　　于是道：“明日你同我去楚家把这件事说清楚。”
　　这实在不算是惩罚，除了点没用的面子，这还比不上去祠堂罚跪呢。钱不闻一边感慨自己宅心仁厚，一边想这下可算给自己的形象增加了一点正面元素。
　　本以为钱梓怀这么胆小怕事，听到她这么说肯定一口答应了，没想到匍匐在地的钱梓怀闻言后愣了一愣，便使劲摇了摇头。
　　“怎么？你顶替我的身份惊艳了人家，我只不过叫你去解释清楚你也不愿意？”
　　“求大小姐责罚我吧，拿藤条抽我也好，让我去跪祠堂也好，求大小姐责罚我！”畏畏缩缩的钱梓苑突然放声哭了起来。
　　这是宁愿挨打也不要去自己拆穿自己才女的身份了？
　　钱不闻奇了。
　　这是拿生命在好面子啊。
　　突然又想起刚刚钱梓怀在廊柱后面向她这边眺望的样子。
　　她这么怕自己，怎么会没事看自己呢？观若赤疾她也不过见过一面，一见钟情恐怕没那么容易，那么……
　　“你喜欢楚望洋？”
　　钱梓怀又是一僵，原本嚎啕的声音小了下去，呜呜咽咽更是凄惨。
　　啧，这就难怪了。
　　在心上人面前装了一把，又要自己去拆穿，恐怕不仅仅是打脸的事情了。
　　钱不闻叹了口气，委婉道：“你喜欢人家就喜欢人家，可不该拿着我的画去作假呀。”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突然抬头看向钱不闻，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怨恨，钱不闻都被惊了一下。
　　继而心底冷笑道，顾嬷嬷说她是白眼狼，可真没说错。
　　正想讽刺斥责她几句，却听到钱梓怀委委屈屈地说道：“那幅画，原本就是我画的！”
　　诶？？？
　　这是另有隐情？
　　钱不闻愣了。
　　“你说什么？”
　　钱梓怀一瞬间像是泄了气一样，又俯下身去，抽噎道：“是怀儿错了，画是大小姐画的。”
　　这欲盖名彰也太明显了好吗？
　　钱不闻努力调动自己所有的温柔，亲切道：“我不是要怪罪你，我那日落水后，确实有些事情记不得了，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不会罚你的。”
　　钱梓怀这才抬起头，看向钱不闻。
　　钱不闻努力天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钱梓怀半信半疑道：“大小姐此话当真？”
　　钱不闻：“真真真，比真金还真，你只要说的是实话，我一定不会为难你。”
　　钱梓怀又打量了钱不闻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道：“那副凌雪傲梅图，确实是我画的。”说完又打量了钱不闻一下，看她果然没有要生气的迹象，才继续道：“那日要去参加惊鸿会，我……”
　　“诶，等等。”钱不闻出言打断。
　　钱梓怀一惊，瞪大眼睛去看钱不闻。
　　钱不闻看自己又把钱梓怀吓着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你坐下说吧，跪着怪变扭的。”
　　钱梓怀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弄得钱不闻都有点不好意思。钱梓怀慢慢站了起来，因为跪久了却是一个踉跄反倒把桌椅都撞翻了。
　　……
　　自己想和人家好好说个话真是不容易啊。钱不闻心底叹道。
　　钱不闻赶忙去扶她，还没碰到她就已经感到她浑身僵硬了，只好又转而去扶桌子椅子。
　　好不容易两人都落座了，钱不闻鼓励道：“好了，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