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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情为何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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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四月,白氏国帝君白贤重之女,白锦帝姬出嫁了,嫁的是天帝长子,太子长琴。婚礼的排场盛况空前热闹非凡。
白锦出生仅百日,天帝便下了聘礼,当时的太子长琴已是翩翩少年。
一千多年前,天族与灵山巫族一场战事,持续打了几十年,使得九天动摇生灵涂炭。
灵山的十位巫神合力,竟把灵山升上了九重天,与天庭分庭抗礼,天帝的地位岌岌可危。
幸得白氏国帝君白贤重倾力相助,合力打败巫族,灵山方降到世间。巫族此一役元气大伤,再不能与天族一争长短。
白帝却经此一役恸失二子。
天帝定下这门亲事,是为报答白帝当日倾国以助,战死两子的大恩情。
白锦自打开蒙,便知自己已有了未婚夫君,为此三哥白稷总是打趣她,令白锦很是恼火。幼小的白锦不明白,三哥还没订亲,自己反倒过聘,这究竟是为什么。
三哥揉揉白锦头发笑道:“那是因为爹娘太过宠你,你未婚夫太过优秀,觊觎的人又太过多,爹娘这是先下手为强,晚了,怕被他人抢了去。”
可白锦就是不喜欢,年纪这么小便已成有夫之妇,简直笑死人了。
白锦是白帝最宠的幺女,娘也说过:“锦儿长大了,必是天上地下第一绝色。”爹听了也含笑点头深以为然。
可她这个未来的第一绝色,又是身份尊贵的帝姬,就因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太子长琴,从未有过仰慕者,情场很是失意。连她的侍女希儿,身边也是围着一群花蝶的,生生把她这个帝姬给比了下去。
那一年,白氏国罕见地降了一场大雪,一夜之间梅花傲霜斗雪绽放枝头。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那一枝枝傲娇似火的红梅,激励着情窦初开的白锦鼓足勇气,向她偷偷喜欢了好久的昊表明了心迹。
昊摘下一朵红梅簪在白锦鬓发间,清澈的眼眸尽显纠结与无奈。
然后,那清俊出尘的青衣少年抚额长叹一声:“既生昊,何生琴!昊终不能夺人妇啊!”之后便踏雪孑然而去,再无踪影。
那个青衣墨发,飘逸出尘却又落寞的背影,从此刻进了白锦的记忆。
昊分明也是喜欢白锦的,却因白锦的人妇身份选择放弃。白锦还未尝初恋之果,便毁于有夫之妇的身份,说到底,白锦的初恋只是一场暗恋。
白锦一怒之下坚决要与长琴退婚,天天缠着白帝不依不饶的,闹腾了好几年都不消停,白帝焦头烂额。
正巧西王母下了贴子,邀白帝赴瑶池仙会,白帝深知以往惯例,天庭必是太子赴会,便有意带白锦前去,一来为哄女儿开心,二来也是想让女儿见识长琴。
世间女子但凡见过长琴,还能无动于衷的,至今还没有过。白帝也想知道,女儿若见过了长琴还要不要退婚。白锦年少还是小孩心性,眼下一心系着西天瑶池,便把退婚的事抛诸脑后。
白帝携白锦御风而行,不足半日到了王母山。王母山高耸入云与天比肩,因西荒王母始居此山,故也称西王母山。
此山风景秀丽更有一奇是一山四季,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与万紫千红的烂漫春花交相争辉,亭亭出水的灼灼莲花,与漫山似火的满树秋红比艳。白锦顿时被美景迷花了眼,两只眼睛都觉不够使。
宾客们非神即仙,形容相貌也是千姿百态个领风骚。王母雍容华贵端坐在主位,次席是一位华服年轻男子,衣饰纹绣着龙纹,身份自是了然,各路神仙依次入席。
席间众仙家觥筹交错,饮不尽的玉液琼浆,尝不完的珍馐美馔。
白锦乌溜溜的一双眸子左顾右盼,一下定在一人身上,便再挪不开视线,就是那次席的华服男子。
她惊叹天地间竟然有这样的人物,形容相貌举手投足,想挑一丝短都挑不出,仙家云集的瑶池会,他竟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白帝顺着白锦的视线望过去,笑对白锦道:“那样的人物,那样的样貌,做锦儿夫君可配?”白锦:“啊!”一声回过头来,惊异地看着爹爹,亮晶晶的眼眸透着不可置信,白帝原本英气迫人的面容,此刻绽开得意的笑容:“爹的眼光不错吧,那位便是锦儿的未婚夫君。”
白锦呆若木鸡,他便是长琴?未婚夫君?当她回过神来,小脸早已腾起了两朵红云,偎在白帝怀里扭捏着尽现小女儿娇羞之态,白帝笑呵呵抚摸着女儿的头,心下已是了然。
这时,王母请长琴奏曲,长琴略谦后奏起了《九歌》,琴音一起,女祭、女薎二位神女随乐翩翩起舞,边舞还边将那含情脉脉的眼波频频抛向长琴。二神舞姿蹁跹,时而如穿花飞蝶,时而如凰鸟飞天,妙曼舞姿风流婉转,长琴却始终神色端整,令人欲近又不敢亲近。
长琴本是乐音之始祖,世有长琴方有悦人之音,白锦今方知晓。难怪长琴一曲方起,瑶池上空便百鸟齐翔,琴止才振翅高飞。
白锦对长琴一见钟情,从此一颗芳心系于长琴,再也分不得他人一二。只盼着时光能快速流转,快点长大,做长琴的新娘。
今日,白锦如愿以偿披上了嫁衣,成为四海九天八荒最美的新娘。
临行前爹娘万分不舍,娘更是泪眼成行,千叮咛万嘱咐的,白锦只记住最要紧的一句,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爹娘。
白锦终于忍不住抱着娘哭出声,迎亲的掌仪玉灵星君,催促着不能误了吉辰,白锦这才依依不舍,三跪九叩离了爹娘,回头看见娘哭倒在爹怀里,好不心伤。
婚礼的仪式繁复冗长,白锦被小仙女搀扶着只能看见自己的裙裾,一路拜着。天庭礼仪太子大婚,新娘盖头是礼成后,新郎在天帝天后及宾客的祝福下掀起,以示多福。
当长琴双手掀开盖头,宾客们齐声发出惊叹,众神仙方知,白帝的女儿姿容绝世无双,尤其是那双狐族独有,水蒙蒙亮晶晶的含情目,美得张扬炫目,不负天上地下第一美之盛名。
白锦与长琴并肩一站那真是一对璧人,天地间再寻不出第二对,天帝天后也是眉开眼笑满意非常。
琴瑟宫是白锦的寝宫,宫名是天帝赐天帝亲书。洞房花烛夜白锦端坐在宽大的婚榻上,两个小仙侍柔惠和蓁蓁,一左一右罚站般,端端正正侍立着。
白锦自是不敢放松,凤冠珠翠压得白锦脖颈酸困,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
出嫁前一年,娘专门请人教授她天庭礼仪,白锦自来是散漫惯了的,哪能受得了那些约束。娘眼看苦口婆心不奏效,不得已狠下辣手。一根戒尺错哪打哪。
白帝爱女心切,不忍女儿受苦每每干预,结果夫人柳眉一竖,连白帝也受了牵累不许白帝回房,几日下来白帝便败了阵。
最后还是三哥的话起了作用:“小妹,就你这样的嫁到天规森严的天庭,怕是过不了多久,你就得被休了。你如不喜欢长琴,那休就休呗,反正爹娘养得起你,如果喜欢他,那你可要仔细想想。”
白锦一千五百岁的年龄,在狐族还只是刚刚及笄天真烂漫的少女,三哥的一番话刺中要害,自此她便认真习练,才有今天的中规中矩。
白锦今日天还没亮便被娘拽起,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折腾到现在,她已经开始犯困打盹了,新郎却迟迟不归。
白锦正想着要不自己先睡了吧,突然听到门外有人讲话,知是新郎到了,心突突跳脸上泛起红晕。
新郎在玉灵星君和仙侍的簇拥下终于来了,玉灵星君主持长琴白锦饮了合卺酒,众仙退去后白锦才偷瞟了眼新郎。
新郎应该是没少饮酒,微有些酒意。绝美的面容无喜无嗔一脸淡然,一双清澈的黑眸亦是无波无澜,新郎面上居然没有一丝新婚的喜悦,白锦不由的心头一紧。
新郎吩咐蓁蓁柔惠服侍白锦卸妆漱洗。白锦收拾完换上了鹅黄色常服,却见新郎依然一身吉服,和衣靠在床榻边上,闭着眼似已睡熟。
白锦轻轻坐在他身边,端详夫君那张熟睡的脸。她淘气地用手指隔空描摹他的眉,他的眼,他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好看的唇,白锦抿唇巧笑。然后轻轻给他盖被时,长琴睁开眼,面容略显疲倦,坐起来有些生疏淡淡的道:“累了罢,有些话,须要对你讲。”
他起身在坐榻上坐了,给自己倒了盏茶却不饮,白锦有些拘谨不知自己该去哪。
长琴道“过来坐。”声音清冷疏远。白锦便坐了他对面,他又倒了盏茶放在白锦面前。
他们对面而坐并不看对方,沉默良久后,长琴似有所决抬头面对白锦开口道:“天族与巫族的战争你可知晓?”
白锦诧异点头:“是。”她怎能不知,那是爹娘最大的痛。可现在为什么要讲这些,白锦不解。
长琴接着道:“当年你的两位兄长战死,我也曾受重创现出元神坠落在玄丹山。命在旦夕时,幸得玄丹山山神鸾凤所救,性命才得以保全。”
白锦局促不安,双手不由绞在一起,直觉告诉她,山神鸾凤才是长琴要讲的主因,可呼之欲出的结果,绝对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新婚之夜他不会给她讲无关的故事。
白锦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苦笑,长琴看在了眼里。
六百年前的瑶池仙会,白帝身边粉妆玉琢的娇俏小女儿,长琴知是白锦。当日的白锦在他眼里如瑶玉,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他对白锦知之甚少,只知白帝宠女,白锦乃世间绝色,其它一概不知。
白锦见长琴面现犹疑,知是失态,便道:“夫君,请讲。”
长琴明白,他之后要讲的对于白锦意味着什么,但箭已离弦。
长琴:“当年鸾凤为救我命散去了三千年的修为,已如凡人的她再也不能做山神。为报救命之恩我带她回了天庭。”讲到这里,长琴又顿住。
白锦面色渐白,她直视着长琴:“还有什么一并都讲出来好了,不必藏着掖着。”
长琴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她已怀了我的骨肉,父君却一直不肯给她名分,没名没分的,她和孩子会受很多委屈,我,不能看着不管。”
结果便是,白锦还没有嫁过来,她的夫君女人孩子都有了。白锦顿时如遭雷劈,神情萎顿跌坐在榻上。
空气仿佛凝滞,沉默令人窒息。
白锦紧咬嘴唇强压心头腾起的怒火,极克制的道:“今夜对我讲这些,难不成是想要我为你们做些什么?”
长琴为难道:“只有得到你的首肯,父君方肯赐她名分。”
白锦的心好痛,她声音颤抖着道:“长琴,你好狠!你居然在我们洞房花烛夜为她要名分,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六百年,我爱你爱了六百年,结果换来你这样狠心对我。怕她委屈便要我委屈?你倒真是不在乎我啊,看来你是恨我占了想要给她的太子妃位,故意不让我好过,你真是太过分了。”
长琴见白锦如此激动,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白锦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接着道:“你想佑护你的女人你的孩子,白锦不是你的女人?看来你是忘记了,白锦出生百日,便已经是你长琴的女人。长琴,你好残忍!想要名分,休想,你出去不想看见你。”
长琴离开后,白锦扑在榻上,用被子蒙住头痛哭失声,眼泪肆意地流个不停,她只是哭不会思考。
白氏国崇尚一夫一妻,白帝与夫人更是伉俪情深,就连颇有些花心的三哥白稷,婚后也是和三嫂相亲相爱如胶似漆。
白帝且如此,上传下效,白氏国至白帝起一夫一妻沿袭至今。
白锦的婚姻注定会坎坷不平。直到东方破晓啜泣声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