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的故事》银河银河

2、第2章

　　李先生都收拾完了，就坐下来，把火盆又拨旺些。小林脸上慢慢有了血色，却还是低着脑袋不说话。李先生看他穿着自己过大的旧棉衣，袖口脖子空荡荡地，小小一团缩在椅子里，心里也不禁一软，开口说：“刚才我脾气太大了，对你不住。”
　　小林抬起脸看他，他又说：“说起来我在老家有个弟弟，当年我走的时候整好十三岁。”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这些，平常都是小林坐在门槛上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烦人得很，现在那张嘴一闭，他又觉得屋子里太过安静，总得说些什么才好。
　　“我那弟弟比我小了五岁，从小就缠人得很，我走到哪他也要跟着，一见不到我就哭。”他微微一笑，“有时我故意使坏，就在门背后躲着看他，他找不到我，就站在院子当中哭，哭啊哭的，结果就被我娘打一顿。”
　　他笑得更深了，“看到我娘要打他，我就急了，从门后面跑出来，他一看到我就不哭了，我娘拿笤帚抽他也不哭，只是眼珠子不错眼地盯着我看，生怕我一转眼就不见了一般。”
　　小林听得兴致勃勃，忍不住问：“后来呢？”
　　李先生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后来？后来我要到北方去上学，他跟在车后头追了好几里路，再后来我就没见过他了。听说三年前年老家闹瘟疫时，死了。”
　　小林张大了嘴，似是不敢相信这个结局一般。眼睛瞠大了，映着炉子里的火光，亮闪闪的。
　　他笑了笑，小林果然还是在信着这世上纯良美好事物的年纪，因此并没有把那个故事详细地讲出来，尽管他记得他的小弟弟跟在车子后头连滚带爬地跑着，脸上又是泥又是泪的样子，也记得自己站在一片废墟的老屋前，哭得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他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很没有必要讲给小林知道，自己想起来，也不过徒惹伤心罢了。
　　他摸摸小林的脑袋，说：“回去睡觉罢，你婶子该来催了。”
　　小林从椅子上爬下来，满脸不甘不愿的表情，往门口走着，又回头来说：“李先生，过两日我把衣服晒了还你。”
　　他笑着点点头，小林便一蹦一跳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