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若习

46、闷热的下午

　　暑假前的一个月，孩子们迎来了传说中的金工实习。由于双休日都安排了实习，所以，我也一直呆在学校里陪着他们没有休息。修的进修课程是双休日回来读的，这段时间，经常能在校园里见到他。因为单茹的事情，我总会和他闲聊几句，问问进展情况。从他口中，我知道单茹先是在尤茜的作威作福下搬出了别墅，后来又因为尤董的出国开会而疏远了两人的接触。现在，虽然单茹没有和大多数孩子一起选这门实践课程，而是到H公司实习，但是尤茜也已安排了相关的人员，避免单茹和尤董可能的见面。
　　大致了解了情况后，我也宽慰了不少，我知道修在其中一定起了不小的作用，所以对他的态度也略微有所好转。只是好几次和修的攀谈都会被薄荷撞见，然后，我便感到一道黯然的目光离我远去，却铸下灼热的温度。
　　入梅后一个闷热的下午，我窝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其他老师也暂停了一切户外活动，大家都难得享受这么一个安静又清闲的时光。我整理完校团委关于暑期社会实践方案的工作后，又拿出了孩子们的成长卡，想为这些在实习中的孩子们再添加一些记录。
　　百威，这个在我眼里喜怒哀乐溢于言表的单纯孩子，或许在其他人看来是我们这里拖后腿的问题学生，卫生最差，成绩也差，沉迷于网络游戏，且容易受影响。尽管为了百威，我不知道头痛了多少次，但是我还是喜欢他性格里那种率真——为了他所信任的人与事而义不容辞。就像在金工实习中，百威因为他人的嫌弃而被薄荷和小小收容，成为一组，在他们一组的作业中，百威虽然效率低、手脚笨拙，但是他却是最卖力的一个，因为他不愿意让薄荷和小小失望。其实，我并不担心他各方面的分数低，我只怕他受了消极的影响而无法明辨是非，这才是我所要重点关注和引导的。
　　小小，我所欣赏的悲情浪漫主义艺术家，曾带给我那么多惊喜，让我觉得他有耗不尽的能量，但在面对单茹的时候却是那么落魄与无助。燕子总说，爱情的定律之一就是一物降一物，难道，小小只能对单茹俯首称臣？尽管经过上次的交谈之后，小小已经意识到自己想法的稚嫩与片面，但是对于单茹的种种，他却依然无法干涉。他说，自己注定就是单茹故事的配角，他也愿意承受独自泪流的寂寞。或许，每个人对待爱情的态度相异，小小就是那种在一旁激烈挣扎却迈不开脚步的人，但是，我总认为，他需要更多有效的鼓励，并不一定为了单茹，关键在于完满一种对生活的热情与对目标的追求，小小拥有了执著，可还是缺乏自信。
　　单茹，我怜惜这恨铁不成钢的智慧女生，宛如夜幕中闪亮的流星，那么璀璨耀眼，却在迅速燃烧生命中渐渐殒落。我真的期待她能够重新回到她自己生命的轨迹中，去寻求一种真正泽被群伦的光辉。单茹没有令我失望，但却令我心痛不已。我从心里喜欢这个灵巧的女孩，可是她却把自己的情商智商投注到一场可能血本无归的赌博中。她有着所有优秀学生的特质，也有着更上一层楼的无限潜力，但是，人们往往会在这样一种天下无敌的假象里，去追求欲望里自以为唾手可及的物品。如果这是她生命中所必经的磨难，那么希望我的良苦用心能够阻止她伤得不轻。也许她已经把一切都看穿看透，但我还是相信真心可以感化她的一意孤行，我知道，我要继续努力。
　　薄荷，令我有些难以把握措辞的男生，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惊天动地的笔墨。我望着桌上绿绿的植株，不禁莞尔。如果说每个孩子都有锐锐的棱角，那么，这个孩子，或许已经因为我而隐藏了自身所有的毛刺，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掩饰由内而外所透出的震撼力。他的勇敢不羁虽然曾一度冒犯了我的尊严，但随之而来的悉心体恤却让我感怀。他是我的学生中一个成长速度较快的孩子，他努力着，为了不想让我失望为难而塑造着天性中的另一个自己。我不敢说这样的结果有多么令人欣喜，但我真的不希望因为这样一份错位的爱情而蹉跎了薄荷的生命，因为，或许，他本可以将性情里的豪迈与奔放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而非现在那一种含情脉脉的演绎。不过，好在所有的发生并没有泯灭他与生俱来的正直与善良，他依然用心经营着自己的世界，沉淀着厚厚的爱，轻盈地展开双翅，飞向未来。
　　“林老师。”薄荷的叫唤让我从埋头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哦，薄荷，你来啦。”我边收起小本本，边询问他，“怎么，今天的实习结束了吗？”
　　“嗯，今天我们小组做得最快，所以，老师就放我们先回去了，这可都是百威的功劳啊！因为他前两天老是留下来，本来我们以为他是自己来不及，没想到，他是帮我和小小每天提前一点点阿！”薄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积少成多，从量变到质变了，呵呵。”
　　“那看样子百威挺不错的啊！”我很开心听到薄荷告诉我这些，“对了，找我有什么急事吗？衣服还没换啊？”
　　“哦，林老师，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主要是我觉得最近这段时间的金工实习比较枯燥，想问问看，是不是可以搞一些娱乐活动让大家放松放松？”薄荷在征询我的意见。
　　“可以啊！”我觉得他的提议非常好，“我觉得，你们呢......”
　　“小习啊！”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和薄荷不约而同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只见修很慷慨地大摇大摆进来了。
　　这还是修第一次到办公室来找我，所有的老师也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似乎在等待一场好戏的上演。因为我们的故事曾一度传为美谈，也曾一度引起众说纷纭。
　　修今天应该没课啊，难道是单茹出了什么事情？还是专程来找我？在我还未理清头绪之前，李老师又先我一步地站了起来，朝着修过来的路线相向而行，开口道，“咦，是修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过来了，怎么也不先来看看李老师啊？”
　　“哦，李老师啊！呵呵”修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转向李老师，说，“这不，小习的位置一眼就看到，所以先跟她打了招呼嘛！今天正好休假，所以就回母校看看，我一直想回来看看老师们的。对了，李老师，你最近怎么样啊？”
　　“我嘛，哈哈，还是老样子啊，只是一天比一天老啊！”李老师开始和修有聊无聊地攀谈起来。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薄荷，他正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说话。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林老师到时候再找你。”我无意打发薄荷，只是直觉告诉我，应该尽量避免他和修出席在同一场合。
　　“林老师，我觉得还是今天和你商量比较好，要是你有事的话，没关系，我在边上等你就好了。”薄荷说的很坚决，眼神中，似乎在向我传递：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修不会怎么样的。
　　我没有回答，回了他一个眼神：你怎么又不听话了？
　　还没等我看清薄荷的反应，修和李老师的对话已告结束，他走到了我的桌前，站在了薄荷身边。这并非他们两个头一次同时近距离出现在我在身边，但这一次，两个人都是那么地气宇轩昂，都是那么地镇定自若，仿佛是在竞争过后等待一种裁决，等待我的选择。修身着浅灰色亚麻质感的休闲衬衣，与他那小麦色的肌肤相得益彰，微微敞开的领口下是隐隐起伏的轮廓，性感而风度宜人。薄荷则穿着金工实习的蓝色大背带裤，松松垮垮地搭在单薄的汗衫外，虽然透出他又黑又瘦的质感，但那分明的脸庞却让我感觉像漫画中耿直的大小子，散发着溢不住的青春。
　　“小习啊，我今天过来找你有点事，是关于……”修开始跟我说话，顺便望了一下在身边这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男孩，说，“是关于你的学生的。”
　　单茹？不会是薄荷吧？我心头涌起异样，也感觉周遭充满了好奇的眼光。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起，打破了暂时的沉默。
　　我连忙反应说：“哦，还是单茹的事吧，真是麻烦你了，来，我们到会议室谈吧。”为了避免谈话的内容变成那些婆婆妈妈的话柄，我还是希望阻止她们的耳朵听到进一步的信息。我看了一下正在接电话的李老师，边做手势边说，“李老师，打完电话，你也过来吧，我们再商量一下吧。”
　　会议室很闷，闷得出奇。要是早知道自己会进来，我应该早点打开空调的。我暗自责怪自己，同时思绪也开始了地毯式地搜寻，搜寻脑海中修可能触及的话题。
　　“单茹怎么样了？”我先打开话头。
　　“哦，没怎么样，挺好的，一切都在照原计划进行。”修的语气中有几分油腔滑调，“这不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想你还是回去吧，我下午还有很多工作。”
　　“是吗？不会是忙着和小弟弟调情吧？”修的语气中略带讥讽。我下意识地望了望会议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请注意你的措辞！”我觉得修这样很无聊，“也许你真的很空，但是我不是你无理取闹的对象，请回吧！”
　　“如果我说，我想和你重新开始，你会接受吗？或者，你有什么条件？”修再一次故技重施。
　　我有些忍无可忍，我真的腻了，我不知道这个男人还要在这件事上死皮赖脸多少回。
　　“好了，修！不要再这样了！”我喝令道，“我重新撮合你和尤茜在一起，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我是不是要对你感恩戴德？”修说道，“你的这一招的确高明，让我无话可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单茹离开之后，我又将一无所有，只有你，小习，才是我唯一真实的拥有，我不想也不能再失去你了！”
　　“够了！”我看着这个让我厌倦的男人，“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我承认，当时我的确傻傻地沉浸在幸福中，就像一个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人，不停地赚钱，不停地赚钱，当他以为积攒了一辈子够用的钱时，才发现，他那么多年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全是□□而已，全是假的！你说，我怎么可能再回到这个公司去继续卖命拿□□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习！”修走到我跟前，硬是往我视线里挤，他急迫地说，“你听我说，那一切，不是假的，没有□□，只是，只是时间的关系，当时不能兑现，现在，你再回去的话，就都能兑现了，再也不会有□□了！”
　　我很失落地看了他一眼，沉寂地说：“我也不要那些钱了，只想离开那个公司，我知道我曾经努力工作过，那就够了。”我远离他，说，“修，我不恨你，但你已经是我的回忆了，请你不要再抹煞你在我记忆中的完美形象好吗？我们再也不可能了！”我的眼眶湿了，不是因为修，而是因为自己正在埋葬这第二段感情，完完全全地尘封。
　　“为什么不可能？是不是因为那个人？”修开始无赖。我记忆里那个完美无缺的人已经渐行渐远，找不到了，也不想找了。都说男人是伪装着自己来追女孩子的，那我当时的修，是披了多少层羊皮的狼？我真的不想怀疑，因为我不想破坏这仅存的一点念想。
　　“没有其他人，只是我不爱你了，没有必要牵扯旁人，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应该说，这是我和过去的你之间的事，现在的我们，应该已经无多瓜葛了。”我自若地说出这些，全然是在描绘别人的故事。
　　“如果，如果你还是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或许，可以抵毁一些闲言碎语吧？！你说呢？小习？”修用严厉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似乎想拴住一头被驯养以久的动物。
　　我心头冒上无名之火，出口骂道：“修！你给我滚出去!”言毕，立即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远处传来李老师讲电话的声音，为什么李老师还没有进来替我解围呢？还没等修出门，薄荷便进来了。
　　“林老师，修学长，会议室里空气不好，要不你们还是出来谈吧？”薄荷很礼貌地问道。
　　“哟，薄荷，你可真会为你老师着想啊！”修不屑地望着薄荷，“对了，小习，我请你出去喝下午茶吧！这里的确不太舒服。”
　　“我再说一遍，请你离开！”我强忍着之前的泪水，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的狼狈。
　　修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我想绕开他的身体走出会议室，却被他一把拦住。我们离得很近，我听见他得意的呼吸声。
　　“走吧！你不觉得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完？”修强行拉着我的手，开始颐指气使。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压低了声音，可是没有挣脱他。
　　“重新开始。”他转向薄荷，举起被握着的我的手，像是在示威。我对他小儿科的举动感到可悲。
　　“你闹够了没有？！”我对修的所有构筑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学长，请你自重！”薄荷上前来，怒目相视着修。
　　“怎么？你吃醋了？还是想英雄救美？”修开始挑衅，我忽然闻到他的口气中充满了酒味。
　　酒后滋事？我有些担心，立马说：“薄荷，快点叫李老师进来，你修学长醉了。”
　　薄荷刚转身，就被修重重地推了一把，说：“怎么，还想叫救兵啊？”
　　我狠狠用力地甩开修，连忙上去搀扶踉跄的薄荷。薄荷却马上捧起我被修捏得通红的手臂，我的泪终于落下来，滴在薄荷的手上。“小习。”他轻声地呼喊出心疼。
　　“怎么了，怎么了？”李老师终于为时已晚地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