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若习

47、梦

　　我又看见在自己和修的婚礼上，那一脸幸福荡漾的自己被修领近了新房，转而就掉下了无底深渊。下坠的过程中，我看见展翅的薄荷向自己伸出双手，可就是怎么也拉不到，我问那个留着泪的自己，可以就这样远离地狱而到达天堂么？于是梦里的我看见，自己终于被薄荷抓牢，而另一个旁观的我，却洒着泪一直下坠。
　　等我醒来，枕头已湿了大半。半夜时分，燕子已经在我下铺沉沉睡去，我不忍再去麻烦她什么，只是一人蜷缩在床上，又一次胡思乱想起来。
　　今天我一进入办公室，李老师就把我叫进了会议室，开始询问我和薄荷之间的关系。原来，校团委刘老师收到一封匿名邮件，状告我和薄荷的师生恋。修来找我的那天下午，那一通漫长的电话正是刘老师打过来了解情况的。李老师见我那天情绪不佳，便没有急于对我兴师问罪。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镇得不知所措，虽然自知的确理亏，但是想想，毕竟没有和薄荷之间做出什么有悖常理的事情，于是，便实话实说地告诉了李老师：其实，薄荷一直心存感激的那个天使不是别人，就是我。我和薄荷之间的确有着比其他人更深的感情，也互有好感，但是我们也彼此保证过，应为自己的角色承担责任，不影响我的工作和他的学习。
　　李老师显然对这样的解释难以接受，他沉默了很长的时间，然后对我说：“小林啊，李老师相信你的为人，但是有些事情即便澄清了也难以保证一切就能太平。李老师这两天也替你考虑了一下，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路也是刘老师的意思，他关照我，不管事实如何，已经很难说清楚了，况且举报的人也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发了一封邮件而已，他和我都不想你在学校里受到什么委屈，所以，准备把你正式调到校团委，不要再带学生了。第二条路，就是，这么说吧，听说上次老倪已经找过你了，我想，你也可以离开学校，到H公司工作。他很早就已经跟我提起过这件事了，但是我想你能到校团委的话，对你的发展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也没急着跟你说，不过，现在这样的话，我觉得你倒是可以考虑。虽然说，我们这里也会想办法调查这封邮件，但是，你也知道，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我是怕，怕你再受到伤害。一年前，我就对你深有愧意，而现在，李老师知道，李老师应该怎么样保护你。小林，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我又一次陷入失魂落魄的状态，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一年前的悲剧似乎正在以另一种形式重演，为什么，我总是那个凄婉的女主角？
　　晚上，我来到燕子寝室，就像游荡了很久的小蝌蚪终于找到了妈妈，疲惫而无助地开始诉说。
　　“那会是谁呢？谁这么恶毒？”燕子听说了一切后，发表了疑问。
　　我苦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脑海里闪过修，单茹，甚至是小秦老师。修那天来找我的时候似乎能够和这件事联系上，如果是他的话，难道他的动机是为了让我和他在一起而避免其它人的闲话？或者就是报复我不爱他。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么那天他显然就是知道了这件事而来找我，看我会不会想明哲保身而和他旧情复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单茹的可能性较大，一是为了报复我慢慢破坏她的计划，二是因为她喜欢的薄荷不喜欢她。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和修共同所为，那么，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无间道。呵呵。”我冷笑了一声，继续把握我白天的n种猜测分析给燕子听，“当然，小秦老师也是有动机的，因为我比她快一步爬上去吧。我也不知道，也可能还有其它我意想不到的人物。虽然我思前想后了很长时间，也对这个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但是，经过了修的事情后，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所以，现在的我也只能暂不追究，而必须考虑李老师说的那两条路。”
　　“.…..”燕子愣了一下，“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那似乎，看样子，今天不用劳驾我使出什么看家本领了嘛，既然你已经没什么需要安慰的了。”
　　“是啊，我对这件事的发生似乎有些麻木，甚至可以说是以一种习惯的态度来接受的。”我为自己这样的反映而感到可悲。我不愿意自己因为种种丑陋发生的历练而成长得百毒不侵，但事实仿佛已成定局。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我真的一点也没有方向，何去何从啊！若是就这样到校团委的话，我相信，今后肯定会有沸沸扬扬各式各样的传言的，我生怕被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影一直笼罩，也担心薄荷。若是就这样到H公司，我又不甘，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逃兵，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错事，我也认为我的处理方式是妥当的，但是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呢？我想过，还有第三条路，就是继续目前所有的状态，然后和这封邮件斗争到底，可是，感觉太意气用事了，就算把一切都弄了个水落石出，又怎么样呢？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我会得不偿失。”
　　我知道，我变了。若是以前，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三条路，因为我认为真理应该需要辩驳和公之于众，我不能容忍自己承受无端的批判，尽管，我的做法从传统意义上而言的确是有一些站不住脚的，但我还是要为自己的清白据理力争。而现在，我却对这样的方式望而却步，因为我怕，怕自己输不起，怕自己周旋于无果的过程里而耗费这些本可以好好利用的时光。
　　“小习啊，我知道我不能替你做选择，但我想给你的建议是，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也许我接下来的话会有些冒犯，先请你原谅，因为我的确是为你好。”燕子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也安顿了我的情绪，准备开始很有哲理的分析，“我一直问你想不想让我替你算命，虽然你总是拒绝，但其实，从你每次的态度里，我就可以对你的某些问题略知一二了。”
　　我洗耳恭听。
　　燕子说：“你的拒绝不是出于不相信，而是害怕听到结果，害怕听到你无法掌控的命运。所以，在很多重大事件面前，你心里的第一反应是逃避。你是一个苛刻的完美主义者，你不能容忍任何违背你思维的事情发生。就像当初你接受修，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是那么完美得天衣无缝，完全符合你对异性的条件，所以，你选择的是他对你的宠爱与关怀，逃避的是在这个表象下暗藏的种种心机，当时的你，不会质疑修种种行为的目的，也听不见我的提醒与相劝。”
　　燕子的话让我感到自己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不重，却很酸，很深。
　　燕子继续说：“而对于这件事，你就必须也已经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并不是指修的背叛理所当然，而是说，其实这个结果早已在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隐隐注定。而回想你这一年的调整，其实，你的第一反应还是逃避，你无法接受这样悲惨的事实，也不敢承认自己是这样不堪，你不知道该怎么样来面对这已经脱离你原定计划的生活。”
　　我低头不语，是的，燕子的话依然犀利得让我无处藏身。
　　燕子说：“而当你遇到薄荷，我知道，你的心里始终忐忑不安。但是你还是在逃避，你以为，只要薄荷不点破他的心意，只要你自欺欺人地不承认，你们彼此就能相安无事，一切就能风平浪静。还记得我说过，只要你和薄荷之间始终保持当时的状态，就可以避免爱情的发生吗？但是这只是理论的结果，爱情总会打败理智，而且，爱情自身的发生发展总会对周围所有的关系产生微妙的改变与循序渐进的渲染。”
　　“那是不是说，这次我没有逃避？”我终于发问了。
　　燕子回答：“是的，可以这么说，自从你从修的阴影中走出来后，你就开始慢慢接受薄荷的感情，你没有逃避过去的发生，也没有逃避自己对薄荷的好感，但是你唯一逃避的，就是你的身份，逃避这个被这份爱情所排斥，或者说阻碍这份爱情的东西。其实，当你能够直面爱情的时候，我的确为你高兴，因为你勇敢地走出了一步，但是毕竟，还有道德层面的框架，不过，好在，你很巧妙地处理了这一段关系。然而，不管你做的对不对，你还是要为当初迈出这一步的选择而负责。”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显出了一脸的沮丧。
　　燕子喝了口水，润润喉说：“当我们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势必也放弃了其它所有选择的可能性，包括它们的利处，而必须承担我们所作选择的所有后果。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周易，当一件事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果，且是不好的因素大过于好的。对此，虽然很无奈，但是，我们必须勇往直前地走下去，就像那天我失恋后，你那么心平气和地告诉我要接受事实的发生，再展望未来一样。如果在你心里，你真的准备接受薄荷，那么为了这个决定，你必须负责地选择接下来的一种工作与生活方式。如果，你真的没有准备好，那么，你怎么样能够安置好薄荷和目前的你呢？我不会教条，也不反对什么师生恋，我觉得关键的就是，你选择的是什么。即便你选择被千夫所指也要和薄荷在一起，只要你觉得能够对所有你不想伤害的人交代与负责就可以了。”
　　和燕子聊完之后，已近凌晨。燕子在一吐为快后倒头就睡，而我，则慢慢消化着燕子的言语渐渐入睡。我睡得不熟，那个熟悉的梦又再次出现。惊醒后，我学着以燕子的方式为自己分析。
　　我想，那个梦就叫做爱情吧。修带给了我所有爱情的表象，华美的婚礼，偌大的豪宅，可是，假象的背后就是可怕的深渊，我措不及防地坠落。薄荷向我指引爱情的方向，并赋予我力量，那是长着翅膀的天使，是飞翔着通往圣洁天堂的。梦中的两个我，正是代表了燕子所形容我的两大特质，逃避与完美主义，往下坠的我，选择了逃避被指责，而保留一种身份的完美，放弃了爱情；拉住薄荷的我，选择了逃避身份，而升腾到爱情的领地，同时也必然承担着骂名。
　　回顾了一切之后，我又模模糊糊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