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若习

45、我的计划

　　考试周的某天下午，我拨通了那个令我熟稔却又已经删除的号码。
　　“是我，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晚饭。”我说。
　　“嗯，好的，求之不得。你终于还是打电话给我了。”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份压抑着的兴奋。
　　“时间地点你定吧。我随时随地都有空。”
　　“那就6点，到我公司楼下吧，因为我今天有很多工作，吃完后，可能还要回去加班。”
　　“好的，我无所谓。那到时见。”
　　“好的，到时见。”
　　5点45分，我提早来到H公司总部的大堂里。从来都没有踏进过这个地方的我，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个地方很可笑。或许，命运里的确有一些安排是那么峰回路转，让你与唾手可得的事物失之交臂，等到事过境迁后，再让你以另一种形式与姿态来面对。
　　正当我在挑选一块作为等待的地方是，电梯里走出一位很面熟的老者，他西装革履，虽然白发苍苍，却气宇不凡。他渐渐朝我走来，面露微笑，我忽然想起来，当初和小小一起到单茹兼职的游轮上见到的那个长者，还有，我那天演讲时，坐在李老师身边的那个长者，都是他。他步履矫健地冲我而来，正当我莫名时，他居然伸出手来，很宏亮地说：“好久不见啊，林若习小姐！”我很尴尬地和他握了握手，底气不足地说：“先生您好！请问您是？”
　　“哈哈，我就知道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我是倪振华。”他做着自我介绍。
　　倪振华，倪振华，好耳熟的名字。我猛然间想起，以前李老师为我们介绍认识的他的一个老战友，现在在一家大公司担任顾问，就叫倪振华，可是当时，只见了一面，那人长什么样子，我全然不记得了，依稀记得那人是一头灰白的头发，几年间，大概是差不多老成这样了吧。
　　“哦，想起来了，倪伯伯！不好意思啊，我的记性不太好。”我难为情了。
　　“呵呵，没关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风度翩翩地释然了我所有的难堪。
　　“哦，是来找一个朋友，一个同学。您是在这里工作吗？”我好奇起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来找修的吧？”他很直接地看了我一眼后，说，“我么，是在这里打工啊，哈哈。”说完，他就拿出名片，恭恭敬敬地给我。
　　我仔细地看了一下，他原来就是H公司的顾问。
　　“是啊，被您一猜就猜中了，我是有点事情来找修。”我不想就修的事情和他多言，便转换了话题，“对了，我记得上次五四大会的时候，您也来参加了。”
　　“是啊，林小姐，你上次的演讲很精彩啊！”
　　“呵呵，过奖过奖。”
　　“像林小姐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在学校里呆着简直是屈才了，当初，是我们H公司没有福气啊，不过，不知道，现在林小姐对我们公司还有没有兴趣？”倪振华一脸正经，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搪塞道：“呵呵，倪伯伯，您真会开玩笑。”
　　“哎~林小姐，其实，那天，我是特地过来听你演讲的。我回国后，就马上询问老李关于你的情况了，我知道，我度假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希望你也不要太介怀了。那天，当我看到你在讲台前神采奕奕的样子后，我便跟老李要人了，但是，他却告诉我你在学校里也有很好的发展，让我再等等，呵呵，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我老倪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既然我说出来了，希望林小姐你也考虑一下。”倪伯伯的话让我觉得很有分量。
　　原来李老师说的H公司的朋友就是倪伯伯啊，一下子接受了那么多信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另外，上次，为什么会在游轮上遇到他呢？他和单茹难道也认识?
　　“呵呵，难得倪伯伯看得起，我会回去好好考虑的，毕竟对我而言，感到有些意外。”我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了，我可否知道，今天林小姐找修，所为何事？”倪伯伯依然镇定，丝毫没有觉得这个问题不太礼貌。
　　“哦，主要是为我的一个学生而来，她就要到H公司实习，我来问问修这里的情况。”我并不想把这么复杂的事情跟他交代。
　　“哦，是单茹吧？”倪振华哈哈大笑起来，“这件事情，我知道，估计，她是一个令你头痛的学生吧？”
　　既然他知道，我也就不准备隐瞒什么了，直接说：“其实头痛也谈不上，不过倒是有些心痛的。那么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其实没有必要走捷径，也会一样很成功的。”
　　“呵呵，或许，每个人对成功追求的方式不一样吧。不过，我还是为她有你这样的老师而感到欣慰。”倪伯伯抬头看了一下门外，一辆黑色奔驰S600已经在外面等待了，他说，“好了，不多说了，林小姐，我有事先走一步，希望你回去认真考虑一下我说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不论是单茹还是修。再见了。”说完，他依然步履轻盈地离开我身边。
　　离6点还有几分钟，修还没有出现。我不自禁地想到了几天前单茹的父亲前来找我的情景。那是一个与我父亲年龄想仿的男子，长得清秀，却一脸的苍老。单茹的脸上有他的轮廓。
　　那天他告诉了我单茹家里发生的一切——一个大家庭的风云斗争，当时年轻貌美的单茹的母亲是挑起这场战争的主动方，也是最后的胜利者，而与单茹的母亲相差近十岁的单茹的父亲只能带着单茹远离纷争，落魄而一贫如洗。单茹从小就有着母亲的聪颖和世故，虽然单茹极其反感其母亲的做法，但在她父亲眼里，现在的单茹与当年单茹的母亲如出一辙，他说现在他已经管不动这个女儿了，尤茜不止一次前去兴师问罪，而单茹前两天周末也没有回家，而是住到了尤董的小别墅里，尽管单茹父亲知道单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但是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他不愿女儿出卖自己的青春来换取所谓的扬眉吐气。他希望学校、老师可以出面来干预这件事，他不想单茹再这样一意孤行了。望着单茹父亲佝偻着背、满脸痛苦的形貌时，我只能答应自己尽力而为。
　　李老师已经把辅导员可以做的事情跟我讲得很清楚了，我知道，其实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做一些无用功，而且，那天连燕子都劝我，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单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果真的这次会让她跌到粉身碎骨，也是她咎由自取，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取向，燕子问我，如果，大学毕业之后，单茹再采取这样的方式，我还会说什么？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或许，我真的无权干涉单茹选择怎样一种生活方式，在没有触犯校纪校规的前提下，但是，作为她的辅导员，我却有义务也有责任把她从这个坑里拉出来。
　　6点，修在大堂准时和我会面。我们到了二楼的咖啡馆，点了两份商务套餐。
　　“想不到你还会主动找我。”修的语气很平静，全然是一位久违的故友。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我顿了顿，决定不绕弯，说，“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单茹。”
　　“你想说什么？”修边说边点了一支烟。
　　“首先，我想对你目前的境遇表示深切的同情。”我很有把握地微笑着。
　　修愣了一下，不露声色地说：“小习，我很感谢你关心我，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有听到过你的问候了。如果我真的过得不好，你会怎么样?”
　　“我想验证一下你是不是过得和我料想地一样糟。”
　　“那你以为我过得怎么样了？”
　　我望着对面自负的修，轻轻地说：“别的不谈，你认为你还能靠单茹再挽回什么吗？”
　　“看样子，你对我的情况了解得还蛮清楚的嘛！”修浅浅一笑，“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打算原谅我，所以，我现在也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你，的确，现在的单茹是我的一步险棋，就像当初的你和尤茜一样。只不过，你是我心爱的皇后，我没有故意把你推向战场，而她们两个，只是我用来冲锋陷阵的小卒罢了。”
　　“那么说，你终于还是承认了？承认你并不无辜。”我为这并没有悬念的事实添加了巩固性的一问，没有意义的证实，但我还是脱口而出。
　　修吸了口烟，茫然看着窗外，想了想说：“自从你上次那么心灰意冷地拒绝我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借口是多么可笑，我知道，现在再说多少遍我爱你也没有用，即便那是事实。既然你说无论如何，都对结果无用，那我承认与否又有何区别?小习，我不再向你道歉、想你解释了，我只想告诉你，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我没有回避修从遥远地方转回来的视线，看着他说：“我也没有否认你爱我，只是，事到如今，我已不再爱你，也不能接受你的爱了。”
　　“因为你心有所属？那个小孩？”修不屑的语气中夹杂着不甘。
　　我觉得进展有点偏离我的主题，便把话题拉了回来：“好了，我的爱情已经与你无关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你以为单茹真的还在你掌控之中吗？”
　　修异样地看着我，问道：“你什么意思？”
　　“或许，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难道，你没有发现，现在她的主动权远远大于你吗？她不过是依然与你维持的客气的关系而已，但并不代表她还会听令于你。她已经从你这里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说不定，在检察院找上你的哪天之前，她就已经把你当作一个小兵牺牲掉了。”
　　“你倒是调查得很清楚嘛！”修回了一句之后便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吐出一句，“单茹还不至于这样的。”
　　我知道他已经开始忧心起来，继续说：“会不会这样，你自己心里清楚，单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你不是不知道，否则，你也不会找到她来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你没想到，她的功力不在你之下罢了。”
　　“随你怎么说吧，你想数落我，你想诅咒我，都可以。”修倒是摆出一幅悉听尊便的样子。
　　“我不想这样，我只想帮你。”我说得很动听。
　　修大为不解：“为什么？”
　　“为了单茹。”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想让你和尤茜重归于好，从而让单茹离开尤董。”我直截了当地表明心意。
　　“……”
　　“对你而言，只有抓住了尤茜，你才能真正保住自己的位置，不是吗？单茹与你，不过是互相利用的阶梯而已。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什么最有益，你不会不清楚吧？对我而言，身为单茹的老师，我不希望她把自己糟蹋在利益与权色的交易之中。”我从来没有为别人的生活而设计过什么，这一次，我感到自己的恶心。
　　“你，小习。”修非常地意外，他被自己未弹落的烟灰的突然断裂吓了一跳，吃惊地说，“这不是你，小习，你变了，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没有，我很认真。”我没有理会修的言语，只是心头划过隐隐的念想：修，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也不至于如此吧，一切都拜你所赐。我继续说，“我知道，从你的角度出发，很难和尤茜再走到一起，但是，这次，我会出面来保证这一切的顺利进行。至于今后，尤董也好，尤茜也好，相信你应该可以应付裕如了吧？你考虑一下吧。”
　　修又点了一支烟，沉默了几分钟之后，默许地点头了。
　　临走前，我淡淡地说：“修，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考虑自己、关爱自己多过于他人的人，这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我希望你能做一些真正对单茹有意的事。我从来都不想否认你的爱，但是你的爱在哪里？爱不是自私的占有与努力的获得，爱是奉献与付出。当年我那么无怨无悔地给了你我的所有，我不求回报，因为我心甘情愿、问心无愧。而你呢？除了强调你自私自利的爱之外，你还有什么是坦坦荡荡的？”
　　第二天，我就联系了尤茜，做了一下午的思想工作。我把意料之中尤茜的所有疑问、暴躁、倔强、高傲全都一一压了下去。我告诉她，要想把单茹从她父亲身边弄走，修是必不可少的帮手，到时两两相对，否则，现在的局面是他们三个对尤茜一个。另外，就算尤茜不可能和修在一起也没关系，现在只是为了对付单茹表面详装而已，以后的事情，都是尤茜做主。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单茹再错下去了。虽然和尤茜出发点不同，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一致的。
　　当我把一切都搞定之后，却发现自己是那么的阴险狡诈。我不知道当时的修和尤茜会不会在事后追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反正，我是在自责声中度多了许多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