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化羽之锁》山悦肆日

35、苦思冥想

　　一顿无言的晚膳后，萧羽晨让檀木另外收拾房间，赶人的意图十分明显。

　　檀木犯难的看了看萧羽晨，又看了看夏辰逸，不确定道：“娘娘，这不合规矩。”

　　历来，谁不是巴着盼着君主能来自己寝殿，还从来没有君主来妃嫔寝殿之后被赶去其他屋子的，檀木仔细想了想，的确没有过。

　　“是我去其他房间睡！”萧羽晨气结。

　　檀木再次为难：“娘娘，这也不合规矩啊！”

　　夏辰逸当然理解萧羽晨的心情，毕竟自己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肯定不能释怀：“我睡塌，行么？”

　　檀木低头，她从来没见过夏辰逸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在她印象中，只有他想不想，哪有询问别人意见的，转念一想，现在是他想赖在萧羽晨身边，占主导地位是萧羽晨不是夏辰逸。

　　萧羽晨看都不看眼前两人，随意抓了一本书，坐回床上，看书去了。檀木拿一床被褥铺在榻上后没敢多留，出去了。萧羽晨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闲书上，让自己尽量不去关注房里的第二人。

　　夏辰逸尽心尽责的让宫人把奏本搬来一摞，房中只余翻书声。

　　时辰愈晚，萧羽晨注意力愈散，也不能这样坐看一夜啊，可是那头夏辰逸似乎精神饱满，丝毫不见疲意，萧羽晨不敢独自歇下，这份胆怯来源于那一夜，可是一想到那一幕幕，萧羽晨立即暗啐一声，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脸红：想什么呢！

　　夏辰逸似有感应的将目光望萧羽晨那一投，萧羽晨已经将书合上，正幽幽的望着他这边，心下一沉。

　　“烛光晃眼。”

　　一愣，将手里的奏本放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自己的效率有多低，一本奏本反复看了几遍才对内容有印象，坚持一直看，只是因为刚才的氛围让他不得不继续工作。

　　“的确不早了，就寝吧。”

　　夏辰逸将沿途火烛罩灭，走到塌边，躺下，萧羽晨见夏辰逸已经躺下，才缓缓缩进被子里，可是怪哉，为什么越躺越精神了？萧羽晨无奈的睁开眼，无意识的往夏辰逸那边侧了侧头，黑暗中隐约见到那处也动了一下，看来睡不着的不只是他。

　　夏辰逸意识到脸皮厚有好处，于是乎羽雪宫的晚上总是要热闹几分。

　　昨日与檀木谈完，萧羽晨得到两条信息，一是夏辰逸如比心急培养太子的用意，若是要利用这个进行报复，怎么都觉得奇怪，难道萧羽晨要让他一直无法退位，逆他的心意？这对萧羽晨完全没有好处啊，相反，夏辰逸退位才好呢，难不成他要帮夏辰逸？还是先将这个信息放一边吧，萧羽晨暗道。

　　另一个便是王后与她的姐姐许淮珧，昨天说到这事，自己却晕了，后头的事情就没听真切，檀木虽是许淮珧的贴身丫鬟，但其中各种纠葛怕是也所知不多，所以萧羽晨也没有多问，不过隐隐觉得里头大有文章，或者可作利用，那是后话了，现在萧羽晨面临另一个大难题——无聊。

　　要说萧羽晨之前什么时候闲过，十岁之前天天和十一带着静琳玩闹，十岁之后天天在军院训练，后来上战场，逃命，那阵子做影卫也是有工作的，一下子闲下来，无所事事，完全无所适从，这时候，萧羽晨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那么多年的，如果没有他这个负担，母亲会离开皇宫么？

　　把檀木叫进来，迟疑了好一会儿，把檀木都给弄紧张了，以为要问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结果终于憋出来了：“平日里，妃嫔们都做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个人都有一定的喜好，爱花草树，琴棋书画，舞乐绣香，实在无事，便寻三两关系亲近些的妃嫔说些话，走一走，一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实也做不了太多事。”

　　萧羽晨依旧锁眉，花花草草，他只会看看有没有药效，是什么作用，做不到自己种植养育，琴棋书画，他可是实打实的样样不精通，舞蹈歌乐，让他想起诸国宴会被表演支配的恐惧，刺绣檀香，他更是望而却步，完全不符合他的形象，想想自己拿着针线绣花的样子，萧羽晨眉头锁的更紧了，更生出一股子恶寒，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毫无特长，认识到这点，让萧羽晨倍受打击。

　　左思右想，苦思冥想，一想再想，萧羽晨羞愤而又颓废的一掌拍在了桌上，偏偏不巧，此时正好有宫人过来通报：“王后娘娘驾到。”刚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连忙跪下，以为惹恼了他，可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萧羽晨眉头稍舒，神色却不缓，王后此时已然走到了门口，自然是看到了跪在门口的宫人，将目光移向坐在桌边的萧羽晨。

　　檀木向王后行礼，可萧羽晨依旧不动，王后也不恼，也没有开口，倒是王后身边的钟嬷嬷气性大，就要上前一步为自己主子要说法，后宫妃嫔还没有谁见到王后还不行礼的，一个字还没说出去就被自家主子阻止了，只能都憋回去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萧羽晨可不觉得王后是来找自己扯闲天的，多半是为了前日刺伤夏辰逸一事：“屋里凌乱，恐怠慢了王后，还是外面说话吧。”

　　说着站了起来，同时让刚才行礼未得起身的檀木起来，可以说是非常没有礼数了，萧羽晨从王后身边走过，檀木自然要跟上，将房门关起：“王后娘娘，请吧！”

　　待王后离开，跪在地上的宫人哆哆嗦嗦站起来，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犹觉是梦幻，咱家娘娘这么硬气的么？

　　昊洋园——

　　鸟虫时断时续，语声小而持长，所说内容不外乎人。走的近些，隐约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慧妃姐姐的孩子前些日子可是回来了吧？”有人道。

　　慧妃只嗯了一声，也能听出她心情极佳，榗阳不仅回来了，还有了家室，所有皇子回来只有他的住宅是君主亲自过问的，虽是小事，可足矣让她欢喜一阵，而且她的孩子也离开八九年了，归来，欣悦之情不可言表。

　　“姐姐总算是熬过来了，榗阳皇子也是有出息之人，姐姐是要苦尽甘来了，不想我们，这日子终归没有盼头。”又有一人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悲观了，之前不也看得开，你们还年轻，不像本宫，多用些心，以后的事也是说不准的。”

　　只听一声轻哼，还是刚才悲观之人：“年轻？那只能说我们要熬的更久，要说之前的确没这些想法，近日反倒悲己起来。”

　　“这是怎么说？”

　　“我与姐姐说心里话，姐姐也别装糊涂了，往日虽也见不着君主几面，可那时后宫姐妹情况都差不多，说不上谁好谁坏的，也便不会多想，如今呢，那宫里的人才来多久，现在她是什么境遇，我又是什么状况，心里能好受么？”

　　“诶，你这么想，对，也不对，你看她如今光鲜，得圣宠，可还没听到有信呢，不像慧妃姐姐，已经有了皇子，这点她可比不上，待得日后，年老色衰，以她毫无礼数，连太后王后都不放在眼里的行为，总有因果的，咱们且看着吧。”最开始说话那人道，语气中多是带着看好戏嘲讽之意。

　　“本宫记得她总是一身男装，觉得倒是颇有意思。”

　　“太后都看不惯她这副样子，在这后宫像什么样子，明明是女子，还穿男子衣物，不成体统，看着就觉好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像男子一般力气惊人。”

　　“倒是没有，上次本宫见她连个茶杯都端不起，甚是惹人怜爱。”

　　“怕是装给君主看的吧，怪不得我们争不过她，哪有她那几分心思啊。”

　　“你们呀，改改那说话不饶人的习惯吧。”

　　“这不是说的实话嘛。”一阵取笑声起。

　　“好一番精彩的点评。”萧羽晨缓缓走近她们，一边鼓掌，随后放下，“抱歉，打扰你们了。”

　　平日她们对她人评头论足已成习惯，刚开始还有所顾及，怕被有心人听了去，后来想想，在宫中，除了王后，兰妃与慧妃惹不得，其余人与自己的地方境况相差无几，况且自己还有慧妃撑腰，就算被人听了去，又能怎样，只要不说王后和兰妃便可，谁要是想闹，更好，正愁日子无趣，那就看谁斗得过谁了，反正，至今少有败绩，后来胆子大了，也就更加没遮拦了。

　　可没想到，今个儿，正主居然来了，几人见到萧羽晨身边的王后，连忙行礼，慧妃自是不用给萧羽晨行礼，可是那两个却要的。

　　王后平日对这种嚼舌根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惹出什么大事来，也就随她们去了，毕竟这个也是止不住的：“起来吧。”

　　见王后好像没有要那刚才一事要说法的意思，那两人刚才惊恐的心也放下几分，再加上还有慧妃呢，她们都是妃位，总不会太不讲情面，顶多被训一顿也就了事了，如此想着，又是松了一口气，听着王后说起身，便欲站起，却听一个十分不友好的声音响起。

　　“慢着。”萧羽晨穿过她们，坐到了她们之前坐的石凳上，“你们给王后行礼，王后让你们起身，可是你们给我行礼，我可还没说话呢。”

　　两人连忙蹲下身，保持行礼的姿势，这两人毕竟是慧妃的人，萧羽晨如此不给情面也是让慧妃难看，可是刚刚她们的确议论了萧羽晨，自己开口替她们说话也显得不合适，只能将目光转向王后。

　　王后并未开口，萧羽晨紧接着道：“背后诋毁他人者，宫里可有什么说法啊？”

　　其实她们说他无礼，且看他日后如何如何遭因果这些都可以，萧羽晨可能都不会抬眼看她们，但她们也是嘴碎，偏偏拿他武功被废导致的无力说事，等于又将萧羽晨的伤口撕开，再撒上盐巴，萧羽晨可忍不了，既然忍不了，又何必让自己难受呢？

　　萧羽晨这般发问，王后自然是不会接话的，于是檀木回道：“私下诋毁位高者，掌嘴三十。”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我们，我们……”我们了半天，发现居然没有半点借口，她们对萧羽晨太不了解，也没料到会撞上，更没料到，此人这般强势。

　　萧羽晨一挑眉：“这样吧。”两人一听这语气以为有了转机，可没想到接下来的话让她们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人不多，也不能劳烦王后娘娘，要是让你们的宫人行刑，回去肯定会被你们惩罚，你们自己动手吧，省事，不过说一声，我不满意，可是停不了的。”萧羽晨体贴的为她们的宫人着想，却把她们给吓坏了。

　　“娘娘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两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萧羽晨冷眼观之：“那为何一开始，要说伤人的话呢，犯了错总要付出点什么才公平。”萧羽晨又看向一旁受惊的慧妃，“慧妃？也应该接受惩罚。”

　　“休要乱言，本宫可不曾说你半句，况且本宫与你同为妃位，你没有权力处置我。”慧妃厉声道，好像这样可以给她壮胆，因为她看着眼前的萧羽晨已然心生惧意。

　　“你是没说，可话却是由你引出的。”明里半个脏字不带，其实她暗里将话题引到自己想说的话上，只不过借她人之口说出来而已，不论是男装，还是端不起茶杯，都是她挑的话，萧羽晨可不傻。

　　王后也觉得这样有些难看了：“羽妃，点到为止吧，教训一顿就行了，她们毕竟是君主的人。”

　　萧羽晨冷笑：“要是今天她们说的人是王后，王后也会息事宁人？也是，王后大度，可我一直都不是大度的人。”后也不知道对着谁说了一声，“出来。”

　　几人尚在疑惑，却见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蒙面黑衣人，可不就是影卫么。

　　“要是他动手的话，你们有命没命可就两说了。”

　　慧妃三人瞬间面无血色，王后沉下脸来：“羽妃，这般太过狠毒了。”

　　“所以，看你们的选择了，自己动手还是让他来？”萧羽晨嘴角也带上些冷血，“慧妃，你觉得呢？”

　　慧妃哪里能想到自己非但救不了那两人连自己也搭了进去，可是这手实在太重，她费尽了力气似乎也抬不起来，此时听到清脆的‘啪’的一声，两声，跪在地上的两人早就吓坏了，哪里敢让影卫动手，选择的答案早就已经给出了，最终，慧妃终于是抬起了手。

　　眼前一幕，萧羽晨完全没有兴致，起身走了，却是对那影卫说：“没满三十，你来补上。”

　　“是。”

　　萧羽晨再次将王后甩在身后，王后也的确是脾气好，没有和萧羽晨发怒，她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和他谈了，和他说什么规矩都是白费，在这里，他不需要遵守任何规矩，他就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