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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过年这一天,神女府张灯结彩,墨谪给下人们多发了一个月的月例,每个人脸上都多了三分喜气。
神女府的新年很是简单,中午,墨谪陪水清莲和一些她熟悉的举子用了午膳,水清莲带来了不少人,其中有四个数日前就已经住在了神女府。水清莲觉得,这些举子都是各州府很有才学且出身贫寒的人,如果墨谪此时对她们有恩,将来考中必定要报答墨谪,就算考不中,墨谪也可开口将她们留在府中做个客卿。时下有养士之风,每个朝廷大员家中都或多或少的养着一些客卿,为主人家谋划,而墨谪并没有可信的人,她们就是很好的选择。
墨谪觉得水清莲想的对,就客客气气的把这些人邀来神女府。
晚上做了一顿年夜饭,墨谪、贺六郎、林坦和水清莲围坐。水清莲本不想来,墨谪一再邀请之下还是来了。
这种时候,格外想家,尤其水清莲一人在外。本来还有些拘谨客气,酒过三巡也都忘到了脑后,水清莲说她小时候,家里弟弟多,但只有她每年都能在过年时得到一套新衣服,哥哥弟弟们羡慕。
贺六郎却说他从小到大都没穿过新衣服,只在嫁给储媛时有一套新衣,然后就是嫁给墨谪之后这些东西才多起来。
他们以为林坦是在富贵中长大的,而林坦却说他被送到地天谷后根本没有什么衣服,能有一块布蔽体已是幸运。
墨谪想起她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人们距离太远,已经没有这样普天同庆的节日,最值得庆祝的大概就是自己的生日。乔总是会在那天亲自下厨,不过他只会煮蛋,比指甲还小的椰鸟蛋,有一张桌子那么大,足够一家人吃几天的巨鸵蛋……所以,她小时候并不愿意过生日,没有人愿意吃半熟且没有任何作料的水煮蛋,有时还要吃上几天。
安妮和他分手,墨谪一直觉得与他糟糕的厨艺有关。
墨谪忽然眼中含泪,其他人都以为她想起了师父,想听她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她只是尴尬的笑着摇头。
那个时空穿梭器,如果能找到,她或许还可以回到她的时代,但乔再也不会出现了。
墨谪有很久都没想过离开了。她环视在座几人,乔是她的父亲、导师、挚友,是她很重要的人,但眼前的人也让她无法割舍。
她来这里,才不过短短数月,却好像从前十年那样久,好像扎下了根。看着身边的贺六郎和林坦,还有未过门的上官煜曦,这些人,都让她流连。还有水清莲,甚至并不交好的黎紫叶,只攀谈过几句的莫长意。许是恰恰因为能够拥有彼此的时间太短,他们才会如此在乎这些出现在生命中的人,努力让他们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印记,成为情人、好友。
才显得格外珍贵。
二月初一,上官煜曦已经回了自己屋子,一向以素净的白色为主的敬神坛,忽然之间就换成了红色。神侍出嫁,是敬神坛最大且唯一的喜事,似乎整个敬神坛都兴奋起来。
上官如立从上官煜曦的房间出来,关好门,外面的空气凉凉的,他深深吸气,上官煜曦腰、臀、腿都还有许多地方红肿着,尤其腰上日日针刺,有些地方已经溃烂发炎,不是三五日能好的。不知为何煜曦出嫁的日子越近他就越害怕,怕他的性子和所作所为让神女不悦,怕神女天君严苛煜曦受不住,更怕……怕他一生夙愿,终究难偿。
二月初二,本来就是个喜庆的日子,从天一亮京城里的鞭炮声就没断过。而今年的二月初二又恰好是神女与神侍大婚的日子,就更添了一层喜庆。
接亲是在中午,取日头正好、红红火火之意,上午神侍需向长辈一一拜别,然而上官煜曦也没有什么长辈还在宫里了。
他穿着橘红色的嫁衣,比普通皇子的还有些不如,这套是十名裁缝昼夜不休赶制出来的,原本他有一套非常华贵漂亮的,那是他这么多年在上官如立的监督下亲自缝制,可惜,那是大红色的。
从皇君开始,各个宫苑走下来要两个时辰,午时,上官煜曦与上官茗逸分左右而立,一同到了紫宸殿,这是百官上朝的地方,天下男子皆不得进入,为此二人例外。钰肇帝端坐龙椅,上官煜曦与上官茗逸拜别。
墨谪进来,手中拿着两块红绸,分别将一端给了他二人,上官煜曦和上官茗逸转身,只见上官煜曦头上银冠是很简单的样式,一身橘红嫁衣上只衣角处秀了一对鸳鸯,虽是火一般的颜色,却不能在他身上找到半点热烈。而上官茗逸头上的银冠则十分考究,同是橘红的衣裳,却在左右衣襟绣着大片的鸾凤和鸣的图案,衣角有鸳鸯,背后牡丹,繁杂花哨,加上他身材矮小活像一个橘红色的布包。墨谪左右手分别拿着红绸另一端,当先走在前面将他二人带出大殿。
这条路,再不想走也要走下去,上官煜曦双目微合,想到要踏入神女府上官煜曦就喘不过气来。神女府,对他而言只是另一个更严酷的敬神坛,太多神侍终其一生都未能踏出神女府一步,面对着四四方方的天,四四方方的地,战战兢兢的伺候妻主,心酸苦辣全凭她一句话一个举动,想尽办法让她在自己身子里留个种子,就是一生的依托;日日算计着妻主多宠幸了一次这个少看了一眼那个,时时平衡着与后院男人们之间的关系,多给这个一碗水果就是跟这个好了,少给那个一碗汤就是跟那个僵了;永远谨小慎微的守着敬神坛学来的千百种规矩,坐卧行止不能有任何差错……倾所有智慧在半亩后院里斡旋一生……
然后,也未必能换来妻主一句贤德,上官煜曦不知道这样的一生有何意义。
新茗茶楼二楼,水清莲一个人叫了一壶茶,慢慢地喝着。平日里她是没有这些悠闲时间的,毕竟很快就要考试了。但今日不同,今日墨谪迎娶神侍,她算作婆家人,里里外外都要帮着忙。
她至今不能相信,当时贺六郎就回的那个潦倒女子如今已经贵为神女。茶楼里挤满了人,都在讨论着神女与神侍的婚事。神女进京不久却话题不断,当时神女为了能让一个平民做天君男子宁可与圣上兵戈相向的事早已经穿的沸沸扬扬,让百姓对神女更加崇敬。
而今日的势头比神女进京那日更胜。
恰好这时,远远地看见一队紫麟卫过来,将街上的百姓拦在两边,水清莲饶有兴趣地看着,谁家娶夫能用紫麟卫开道,只怕一生也瞑目了。一会儿,又是一波骑在马上的紫麟卫打着神女府的旗走过,后面,是绵延不断的送嫁队伍,墨谪骑在马上,一身大红,却没有多余的花纹,她几乎目不斜视,水清莲笑笑,据说进京那天,只是稍微转了转头就有男子掉下来,恐怕墨谪今日是不敢转头了。
墨谪后面是两顶花轿,都是十六抬大轿,一层一层的红色帷幔将里面的人紧紧掩盖住,女子们打破了头连神侍的影子都看不到。
后面有嫁妆的队伍,长长的,十几辆马车拉着,看车辙,每一辆马车都不轻。看来神女府又发财了。
想起自家夫侍们入门时的简陋,忽然就开始想念他们了。这京城的繁华确实夺人眼球,只是久了难免想念山村里的宁静。
水清莲饮下最后一口茶,她还要赶回神女府帮着招待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