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天空》栖藤卷堇

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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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持续不断，完全没有中止的迹象。在嘈杂的雨声之中，吴玥打着伞，徒步走到位于主屋后方的练习场。
　　和三层高的主屋比起来，练习场显得矮小又破旧。木制建筑在风雨中似乎有些摇摇欲坠。吴玥放好伞，脱下鞋子，深深呼吸着，推开虚掩的木门。
　　异常开阔的室内空间里，只有镶嵌在墙壁里的橙色灯火，发出略显暗淡的光线。浅色木板围成的边界外，闻苍群正盘腿坐在垫子上，阖着双眼。
　　吴玥一瞬间以为闻苍群已经睡着了。他默默伫立在稍远的地方，心情复杂地仔细看着男人眼底浓重的深影。
　　片刻前叛逆的心情突然无影无踪。吴玥无意识地咬住下唇，有些踌躇起来。
　　正在此时，闻苍群睁开双眼，看向呆立的少年。
　　“想好了吗？”
　　闻苍群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吴玥走过去。
　　“五十招内，先让对方倒地者获胜。”闻苍群说着，停在吴玥面前。“但是你没有实战的经历，所以我不出手，你尽管攻击。五十招之后我还站着的话，就是你输掉。听懂了吗？”
　　对上那肃然的目光，吴玥慌乱地扬起头。
　　不管怎样……他还是想要成为异灵师。
　　从7岁开始，就一直在心底默默生根发芽的念头。虽然在知道自己并没有成为异灵师的能力后算是强迫地让自己忘记，但闻苍群的话让内心的执念瞬间长成了紧紧包裹住心脏的枝条。
　　如果他继续犹豫以致错过的话，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刻他都会因此而后悔莫及的。
　　“我明白了。”对上闻苍群的视线，吴玥重重点了点头。
　　闻苍群向着吴玥伸出手。
　　不知这举动有何意义的吴玥，瞪大眼睛看着男人连指腹都布满薄茧的手指。直到闻苍群的拇指触上他的嘴唇，吴玥才恍如被雷点击中般迅速后退了一步。
　　停在半空的手臂停了下。闻苍群收回手，回身朝练习场的中央走去。“准备好了就开始。不要再咬嘴唇。”
　　被碰到的部分，痛感一般的灼热久久不褪。下意识地牙齿又要做出啮咬的动作，然而脑海里立刻响起闻苍群刚才的话，懊恼的吴玥只好用力抓着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站在练习场中央，按照惯例，吴玥向闻苍群行礼后，比试正式开始。
　　第一次站在家中的练习场里，吴玥却紧张到没有任何观察或体验的空闲。他谨慎地捕捉着闻苍群任何的细微动作，快速计算着可采用的策略。
　　吴玥只有在学习散打的道场有过与和其他学员对打的经验。和闻苍群比起来，他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鸟。不过，吴玥也有自己的打算。按照闻家的规则，比试的双方中只要有一方上半身接触到地面，就会被判定输掉。短暂的思索后，吴玥决定采取让闻苍群失去平衡的策略。
　　不过……吴玥紧握双手，单薄的嘴唇抿得紧紧。
　　闻苍群会立刻看穿他吧？
　　即便如此，“成为异灵师”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桓着，令他无视所有犹豫或胆怯。吴玥向前滑步，踩稳地面，朝伫立不动的闻苍群冲去。
　　贸然使用腿法的话，恐怕在闻苍群失去平衡之前，自己先被对方抓到空隙；而单凭出拳的力量，又难以撼动身经百战的男人。吴玥劈砍的招式都被闻苍群轻松挡下。男人果然如同事先所说，完全没有回击的动作，格挡过后，迅速将身姿恢复成自然站立的样子。
　　交手时碰撞到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如同钢筋铁骨般，吴玥的手臂被震得又痛又麻。他调整急促起来的呼吸，回想起散打练习时教练的指导，站稳后将重心稍微放低了些。
　　闻苍群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养子略显手忙脚乱的调整。交手十招左右后，闻苍群便发现了吴玥的短板。虽然散打的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可真正交手之后，吴玥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打乱了节奏。
　　看来虽然经过了教练细心的指导，以及本人长久的苦练，但没有实战的积累，果然是不行啊……
　　闻苍群被浮现出的久远回忆蛰痛般，垂下眼睛，无意识握紧了拳头。
　　趁男人走神的瞬间，吴玥再次发起攻击。闻苍群抬起眼，吴玥的高踢已逼近眼前。然而在少年的意料之外，闻苍群只是稍微侧身，就堪堪避过了这一击，接着眼神重新锐利起来，无言地等待着养子的下一击。
　　和吴玥想象的不同，闻苍群并没有在几招内将他撂倒。两人互有来往，如此过了二十多招。不知不觉间吴玥也没了刚开始的紧张，在交手的间隙，大脑快速运转着。然而闻苍群即便只是单纯的防卫，也完全无懈可击。不知不觉间说定的五十招已经过了大半，吴玥隐隐有些焦躁，手脚的配合也毛躁起来。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到了极限。双臂痛到没了知觉，步法也越发凌乱不堪。而闻苍群只是默默地一次又一次挡下或避开吴玥的攻击。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对对手的任何情绪。而这只会让吴玥更加不安。
　　仿佛忘记了只剩下一次交手的机会，吴玥的一踢被闻苍群侧身避开后，轻稳地落地，右脚一顿再次跃起，换成左腿飞踢而出。闻苍群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之后，就势扬起右手。只不过，这次他将格挡的动作，变作了牢牢抓住吴玥的脚跟。
　　“……！”
　　试图摆脱闻苍群的桎梏，吴玥用力扭动着左腿。然而因为动作过猛，大腿根的抽筋般的刺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下一刻，闻苍群松开了手。
　　失去平衡的吴玥向地面跌去。心想着上半身不能触地的他，仍然试图站稳身体。等他意识到闻苍群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身后时，吴玥逞强的念头，瞬刻被铺天盖地的绝望淹没。
　　闻苍群的右手如同毒蛇般，沿吴玥肋下悄无声息地绕到侧腹。下一秒，吴玥被闻苍群牢牢固定住全身，动弹不得。
　　企图挣脱的吴玥抬起手肘，猛力向后一击。然而在他的手肘击中闻苍群的身体之前，吴玥整个人已经被男人半是打横地抱起，径直朝地板上一丢。
　　撞到地面的瞬间吴玥采取了保护姿势。双手垫在后脑，手肘挡住脸庞。虽然闻苍群并没用多大力气，吴玥也只是在地板上滑了下就停住，侧躺在地板上的吴玥却没有改变姿势，掩着脸的双手一直没有放下。
　　闻苍群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静静走过去。
　　他看到今天刚刚成年的养子，用力捂住双眼的指缝间不断沁出透明的泪液，全身僵硬地绷直着，试图止住因哭泣而引起的抽噎和颤抖。
　　并膝坐下的闻苍群缓缓伸出手，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覆上吴玥的后背。
　　轻缓出现的热度让吴玥猛地一抖。接下来，他便感受到闻苍群的手掌在自己的后背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完全是饱含父亲意味的安慰。
　　这样无言的温柔，只让吴玥变得更加伤心。
　　少年的抽泣声在空旷的道场里细碎地回荡着。昏暗的灯光下，闻苍群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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