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天空》栖藤卷堇

10、第10章

　　10
　　下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按时检查患者情况的刘医生笑语晏晏，和另外一个年轻男子走进病房。坐在同一张病床上的闻苍群和吴玥都是一愣。
　　吴玥连忙起身，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摊开的学习资料收拾起来。男子和刘医生倒没什么介意，站在一边等待着。
　　“你好，我是冷亦枫。”年轻男子向闻苍群笑笑，便转向吴玥，做着自我介绍。
　　很少遇上这种场合。吴玥不习惯地伸出手，和对方伸向自己的手掌握了握。
　　冷亦枫这个名字他还是知道的。X城三个异灵师家族之一，冷家的现任当家。只不过，没想到他才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相当年轻。
　　“我……我叫吴玥。”
　　冷亦枫握着他的手紧了下，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苍群的长子吗……百闻不如一见。”
　　吴玥读不出他这句话后有着怎样的意味，有些纳闷地皱皱眉头。
　　“亦枫，坐吧。”坐在病床上的闻苍群在刘医生收起体温计开始记录的时候，打断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

　　吴玥本想找个理由离开病房的，可刚在椅子上坐下的冷亦枫便自来熟地问起吴玥的近况。
　　“现在在几年级？”
　　“……高三。”
　　“那么夏天就要高考了？”
　　“……是的。”
　　“加油啊！目标大学是哪里？”
　　“……”
　　虽有些觉得对方作为冷家的当家，问得这么详细是不是也太婆妈了点，吴玥还是尽量做到了有问必答。只是最后这个问题，他并不想在闻苍群面前说。
　　“选个海边的城市读书好了。我们这里黄沙漫漫，没多少景色。”冷亦枫兴致勃勃说着。“要不要介绍我当年的大学给你？在海边的小岛上建的分校区，上课能听到海鸥的叫声，台风时节惊心动魄……”
　　吴玥默默点着头，对他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好在这时刘医生的检查结束了，她笑着对闻苍群叮嘱了些事情——都是昨天说过一遍的内容，又告诉他手臂三四天内仍旧不可用力，说完便和三人告别，走了出去。
　　冷亦枫立刻伸手，触上闻苍群被包裹严实的右手。“这次的伤怎么这么严重？”
　　“异兽在商场出现，撞断了几根柱子。”闻苍群轻描淡写说着。吴玥却是第一次听到这内容，完全忘记想要离开，无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这两天边界情况怎么样？”闻苍群任由冷亦枫在他的手臂和上身摸来摸去，问道。
　　“还好。我家派了人过去，添上了空缺。你们分家的人看上去累得不成样子，也多亏他们闷声不吭地撑到现在。”冷亦枫继续说着，语气从敬佩转而带上些嘲讽。“结果穆家那个‘家主’，从头到尾连个影子都没看到，穆家的人看上去也都心思惶惶，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闻苍群听了，面容肃然地思考了片刻。这期间，冷亦枫也总算在吴玥的目光里停了手，重新坐回椅子。他看着吴玥瞬间将脸垂下的样子，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那么，穆晴现在在哪里？”闻苍群说。“他被叔父欺骗，失去了家主的位子。不过凭借他的实力，重新承担起穆家并不成问题。”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冷亦枫收起笑，神情严肃起来。“苍群，我问你。你见过的异兽都是……都是没有理智的对吧？”
　　闻苍群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穆家的人和我说……”冷亦枫将声音放低，即便房间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并无他人。“穆晴被异兽夺走了。”

　　冷家家主的拜访持续了半个钟头。到最后，两人只讨论得出需要将城市边线上的哨卡人员全部轮换过，以缓解异灵师们的疲累——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临走前，冷亦枫明明已经站起身，却在看了眼吴玥之后，飞快凑到闻苍群面前，伸手摸了把他的下巴。
　　“怎么又不刮胡子？”冷亦枫笑嘻嘻地。“我就说你这家伙平时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何必这么累呢？”
　　闻苍群不能活动双手，当然也无法阻止他的胡闹。“偶尔偷个懒而已。”
　　“可是上次也被我发现了吧？实在不行让小玥帮你刮。”冷亦枫向两人挥挥手。“不打扰两位了。下次再聊。”说着便自顾自哈哈笑着关上了房门。
　　这家伙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即便认识了很久，闻苍群发现自己还是不能理解冷亦枫不时便会出现的奇怪举止。大概和冷家拥有的特殊能力有关系吧。但是不说清楚，真的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误解啊。
　　一直没说话的吴玥从椅子上站起身，在闻苍群来得及发问前就跑进洗手间并关上了门。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傍晚，陈伯带着两大盒便当，有些吃力地推开病房门。
　　房间里只有闻苍群一人。陈伯仍旧惯例地向家主报告了眼下的情况。
　　“穆家的少主现在是什么情况？”闻苍群听完后，问。
　　陈伯露出犹豫的神色。
　　“前几天异兽袭击商场时，在现场发现了正在封印异兽的穆晴。”陈伯说着，“当时是一同在现场的穆家的长老发现了他。不过，很快就被他逃掉了。”
　　“他一直都在X城？”闻苍群思索着，“可是我们一直没有发现他……”
　　“他在做私家侦探的工作，为警察局提供匿名的线索。”陈伯说，“后来我们去问了才发现，他在帮警察收服异兽时，用的是在警队工作的同学的名字，而且从来不靠近异灵师家族所在的区域。”
　　闻苍群沉默着。
　　“不过，穆家的长老还是拜托冷家的梦灵者，透过现场留下的东西，找到了穆晴少主。可是……”
　　陈伯越说语速越慢。
　　“突然出现了一只人形的异兽，将穆晴抓到半空。然后……飞走了。”
　　闻苍群坐直身体。
　　“人形的异兽……？”
　　“……是的。”
　　至今为止他们见过了不下一百只异兽，全部都是兽形或者放大的昆虫形状。像人一样的异兽……
　　从来没有见到过。
　　“几位穆家的人在现场看到了，但他们都……陷入了失常状态。”陈伯说着，语气里也带着强烈的怀疑。“我问了他们很久，才从他们嘴里断断续续听到这些。可是……怎么想都是难以相信的事情！”
　　然而，穆晴的失踪也是事实。陈伯和闻苍群面面相觑，好一段时间都无话可说。
　　最终，闻苍群叹了口气。“算了。先不管他们说的是否是真的，现在还是要以维持边线为最重要的事项。然后，和穆晴认识的人接触，再请冷家帮忙，继续寻找穆晴的下落。找不到他，穆家的事情无法收尾。”
　　“我明白了。”陈伯谨慎地点头。说完正事，两人都有些迷茫。陈伯取过带来的晚饭，准备打开。
　　“先放在柜子上吧。等下小玥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吃。”闻苍群说。
　　陈伯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大少爷……还在这里？”
　　“啊。虽然不知道去哪里了。”闻苍群苦笑着。“下午冷家家主来了一趟之后，他就没再和我说过话。你来之前，他就出去了。”
　　“那么，还是我来照顾家主……”陈伯说着，却看到闻苍群摇摇头。
　　“小玥很细心的。他只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接触吧。”闻苍群的语气里，带着对养子的关切。“我很高兴，这两天。很久没这样和小玥聊聊天了。”
　　虽然两人独处时，基本上都是沉默。
　　闻苍群看着陈伯。有些压在心底的话，他无处可说，只好向自己的这位左右手，略带寂寞的吐露。
　　“在他小时候就直接和他说我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件事我一直后悔到现在。”闻苍群低声说着。“可是小玥还肯过来照顾我。我真的，很开心。”
　　陈伯听了，低低地叹息一声。

　　而在半阖的病房门外，低垂着头的吴玥正贴墙而立，紧紧握拳的双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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