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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田雨出事 ...

  •   徐大娘手脚麻溜地整治了一桌饭食,农家菜色不在精致,贵在那份家常味道,尤其是那道红烧鱼烧得极好,做客的卓六水不吝言辞地夸赞了一番,夸得徐大娘脸上心里都带着笑。

      徐大娘和村长王寿膝下三个儿子,大儿子和儿媳妇在长光城里开了个杂货铺,平时忙得很,不怎么回来,二儿子在外头帮人跑船,常年不在家,如今也只有小儿子大力在跟前儿,徐大娘顾虑到田雨一个小姑娘不便见生人,特意在厨房留了饭菜,让丈夫和小儿子陪着卓六水上桌吃饭,自己和田雨两人在厨房里随意吃些倒也自在。

      田雨耐不住徐大娘的殷勤加菜,便佐着菜吃了一碗饭,饭后又主动帮着徐大娘清理灶台锅碗。

      徐大娘在边上瞧着觉得这孩子实在勤快,心中想起老头子之前提过的关于田雨户籍之事,便有心留她一留:“田雨啊,前几天赶集扯了几尺布头回来,给大力和他爹各做了一身,还剩下一些想拼凑着缝条裙子出来。你会的花样子多,大娘手粗得很,想麻烦你教两针。”

      田雨笑着立刻应了:“我那针线呆板得很,也就大娘您不嫌弃了。大娘做裙子,我趁机在旁边偷学两针,您可千万别赶我。”

      徐大娘被这话逗得直乐:“这嘴贫的!看来林蔬这丫头近来没少带坏你。”

      田雨也想到林蔬伶牙俐齿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大娘是个知情的人,回头可得给我作证,保不准那丫头有不认账的那一天。”

      徐大娘笑得直弯腰:“行,大娘替你撑腰。”

      娘俩说笑了一阵,便去了屋里,听说徐大娘和田雨要做裙子,村长王寿便去小儿子屋里歇觉。到窗下取了针线篮子,从衣柜里翻出一卷藕荷色细棉布,田雨瞧见这细棉布,便猜测徐大娘这件裙子估摸着是要在什么重要场合穿的,普通人家里做衣裳都是去布坊扯几尺粗布,染色的还要比素色的每尺贵上几文钱。

      田雨之所以晓得这些,是因为林蔬娘去世前当着田雨和林蔬的面将屋里两口大箱打开,其中一口装着粗布的箱子,虽是粗布质地,但颜色都染得十分青春鲜亮,留着给她们做日常的衣裳;另一口箱子装着细棉布和软纱轻罗,平时几乎都锁着,林蔬娘让她俩好好收着,轻易别拿出来,这件事连林禾都不知情,若是被他晓得,想必很快也拿去变现了。

      故而林家虽然败落,但衣物上从来没有短缺过,田雨始终换着花样儿地为家里人做衣裳。

      徐大娘一边对着料子裁剪出尺寸来,一边对田雨道:“林蔬丫头前几日跟你王叔说了,要把你的户籍迁进林家,早早地连卖身契也交过来了,说是到时过手续许是用得上。想必林蔬丫头也跟你说过了吧?”

      田雨在大河村没有入籍,只是一纸卖身契收在林家,田雨点点头:“这些我都听林蔬的,我没意见。”

      徐大娘见她神色自然,知道她是真心想留在林家,虽然林家如今没有当家男人,但林蔬是个能干好强的,绝计不可能亏待田雨,心里也替田雨这丫头高兴:“你王叔说这几日文书便能下来,你就放心吧。”

      田雨知道这些入籍的事儿听着简单,但做起来十分繁琐,心下十分感激:“真的多谢大娘和村长叔。”

      说话间料子裁剪好,田雨比了几个花样,徐大娘挑了一个缠枝莲纹,徐大娘缝着左右衣袖,田雨穿了针在领口绣上纹样。徐大娘看她手法细致,忍不住赞道:“田雨手可真巧!”

      田雨道:“都是伯母教给我的,可惜我只学到些皮毛功夫。”

      徐大娘闻言脑中浮现出一个婉约的身影,脸上也有些黯然:“林蔬娘去的早,真是可惜了!”

      田雨低着头绣花没说话,一缕乌发垂落在耳畔,她想起伯母生前待自己的种种温柔爱护,心中怅然不已。徐大娘又捡起了话头:“大娘还记得当年你刚到咱村子里的时候,才四五岁吧?牙嫂领着,个头那么小,挤在一堆大姑娘里。”

      童年的记忆汹涌而至,那时候天灾人祸频发,各地卖妻卖女的比比皆是,牙行忙着清人,便到各个村寨里头碰运气,包括田雨自己在内都是大户人家挑剩下的,大多是十一二岁的姑娘,抖抖索索地挤在一处。

      牙嫂翘着脚坐在树下,嚷嚷着问村里头有没有要买人的,价钱也叫的不高,好些老光棍和鳏夫都动了心思,立时便有两个身段好的姑娘被领走。

      还记得当时牙嫂扫了自己一眼,田雨吓得双腿打颤,这些天早听多了她的念叨,晓得她是嫌自己费粮食又卖不出去,果然就听她扬声说:“有谁要这女娃的,虽然年纪小,但买回去当个童养媳,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今儿大老远来你们大河村,能卖一个是一个,七两银子!我可是亏了,前头那两个可是十二两呐。”

      田雨只听到耳边嗡嗡声响,听不清周遭村民们在议论些什么,这些天她一直在害怕,被父母骗着卖给牙嫂,接着又要卖给什么样的人?她紧紧咬着嘴唇,怕忍不住哭出来,又要遭牙嫂一顿打骂。牙嫂见没人想要,一拍大腿大声道:“得,五两!一口价!”

      田雨恍惚间听到有个男人浑浊的嗓音:“这丫头还是个雏儿吧?”

      “这女娃才五岁,还能不是个雏儿?”牙嫂呲了呲牙,啐道。

      什么是雏儿,田雨不明白,她恐惧地抬头看了看那个说话的男人,只见他正盯着自己,眼睛里迸发出剧烈的光,仿佛饿狼看到掉队的羊崽子,田雨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我不要!”

      这声哭叫,立时挨了牙嫂一通巴掌:“闭嘴吧你!赔钱货,你娘早把你卖了!”

      田雨此时却不想再将眼泪吞下去了,只想把心中所有的委屈、害怕、痛苦都一次性哭个痛快,亲娘早早离世的孤苦、继母变本加厉的虐待、亲生父亲的欺骗、辗转变卖的疲累、男人饿狼的眼神,全都哭出来吧……就像小时候摔倒的时候,娘对她说的一样:“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这小女娃,我买了。”

      田雨像被掐住了咽喉,哭声戛然而止,眼眶里蓄着泪,透过模糊的雨幕看到一个女人朝自己走来,接着有条手绢轻轻地擦拭自己的脸,很快她看清了那张美丽的脸,那人温柔地俯下身拍拍自己的头:“不哭了,咱们回家。”

      徐大娘说了半晌发现无人回答,转头一看,一根针正扎在田雨食指上,田雨却低着头呆呆地没有反应,忙唤她:“田雨?”

      田雨回过神来,手指传来一阵刺痛,这才发现被针扎到了,忙将食指凑到嘴里含住。徐大娘看她脸色惨白,还以为是痛的,忙道:“田雨,这花样子大娘看你绣了半天,也学会了,大娘一个人能行。天色也不早了,这裙子今儿就做到这儿吧。”

      田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点点头放下花绷子。徐大娘留她吃晚饭,田雨笑着拒绝了:“徐大娘,我可得回去做饭呢。”

      徐大娘也不强留,说去厨房将瓦盆洗干净了让她带回去,看田雨手指头伤了,就叫她在院门口等一会儿。

      王大力在外头不知跟什么人说话:“你在这等等,我去跟卓大夫说一声。”

      田雨往院门走,没听见王大力说话,只看见王大力回身往卓六水屋子方向走去。田雨当下心不在焉,也没在意,只莫名觉得有些心慌,右眼皮跳得厉害,想起上了山的林蔬,有些不放心,便走到门口遥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棉山,冷不丁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这一眼,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牢牢地盯住自己,这个炽烈可怕的眼神,就算是十多年过去,田雨也绝对不可能忘记,那个当年开口问牙嫂田雨是不是雏儿的男人。

      赖东一眼就认出她来,面无表情,双目却迸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一步步逼近她,田雨不受控制地后退,她迫切地想逃,这个人让她想起自己经历的所有不幸,还有那份深藏多年的恐惧。

      直到后背抵住王家院墙,岩层的粗粝触及她的背部,田雨才惊醒过来,是的,她有家了,林家就是她的家,她要回家!

      院中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赖东动作一滞,田雨趁此机会从斜侧挤了出去,赖东反应过来,一伸手便抓住田雨瘦弱的肩膀,田雨尖叫一声甩开,拼尽全力往家跑。赖东双目赤红,仿佛被激怒的野兽,立时追了上去。

      卓六水听到女子的尖叫声,疾步走到门外只看到赖东撒足狂奔而去的身影,正暗自不解,便听徐大娘在院子里说话:“田雨?哎?田雨这丫头呢?难不成回去了?”

      卓六水虽然没见过田雨,但知道她今天过来送土豆粉条。想到刚刚那声女子尖叫,又记起昨日帮赖东施针时把到的脉象,眸中一沉,顾及姑娘家的名声,当下没有声张,默默循着赖东远去的方向跟上。

      却说田雨跑回林宅,冲上台阶,一边盯着那条大路,一边颤抖着伸手进怀里摸钥匙,却怎么也摸不到钥匙,慌乱之间想不起来出门前是否带了钥匙,还是落在了徐大娘家。

      急忙抬手大力拍门,却没有人应答,田雨回头看大路上没有人跟来,正要继续拍门,却没察觉赖东已经悄悄到了她身后,伸手一把捂住她嘴巴,另一手半拖半拽地将田雨往旁边的草丛带去,田雨惊恐地睁着眼睛,嘴被捂住呜呜发不出声音,扑腾着双腿,竭力抵抗着。

      然而她一个十五岁的年轻姑娘,哪里是赖东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拖到墙角草丛里,赖东低头看田雨头发衣裳凌乱,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比小时候更添一抹韵味,他只觉得自己下腹烧得灼热,再看左右四下无人,一只手抓着田雨,腾出另一只手去解自己的裤腰带。

      田雨这时早吓得面容惨白,抬起膝盖在他腰间重重一顶,赖东哀嚎一声,捂着命根子倒在一边,痛得目眦欲裂,破口大骂:“骚浪货!当年五两银子,老子就能玩死你,如今成了破烂寡妇倒拿起乔来,老子玩了那么多女人,个个都当自己贞洁烈妇,最后还不是叫得真他娘的爽!我呸,十年来在这宅子里又是哥啊弟啊的,全身上下都被摸遍了!装什么装,还不是任人骑随人上的货!”

      田雨挣扎着爬起来,耳边听着那一长串污言秽语,只觉得血气上涌,手脚都在颤抖,却知道自己耐不得他,暗自后悔方才心神混乱之下理智全无,竟忘了去找徐大娘求助,眼下门不得进,想再回徐大娘家去。

      她一动,赖东便立刻忍痛爬了起来,扯着她带上另外一条无人的小路,田雨吓得使力挣扎却挣扎不开。

      这时赖东.突然间膝盖一屈,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田雨趁此机会脱离钳制,后路被赖东挡着,迫不得已之下只好顺着小路往前狂奔,眼下不到傍晚,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忙碌,这条泥泞的小路完全不见人影,田雨绝望地不停往前跑,赖东忍着下腹的灼痛和膝盖的擦伤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嚎骂,田雨见到拐弯就进。

      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有多远,田雨双腿打着颤,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下来,七拐八弯跑上一个草坡,回头意外发现赖东竟没有跟上,急忙抬头看了一眼,她便愣住了。

      草坡之上葱葱郁郁的树林,不就是棉山吗?难道这条小路竟能通往棉山的另一头?田雨想起了林蔬,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希望,她现在这副样子跑回村子已是不可能的了,如今她唯一相信的人只有林蔬。

      身体突然涌出一股气力,田雨飞快地爬上坡顶进到林子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棉山不大,林蔬说她只在山脚,一定能够找到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田雨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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