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途同归》扫女

8、土豆粉条

　　林蔬见今日之事已了，心中一松，接下来左右无事，便起了捯饬点吃食的念头。忙到菜园子找田雨，问她土豆种在哪一处，拿了小铲子按她说的位置开始挖土豆，直挖出十多个才罢手。

　　又看了看土壤边上几株香芹长得正好，随手揪了一把，田雨知道她这是想做吃食，便止了除草的心思，知道葱姜都是必需之物，帮她摘了些小青葱：“灶头还有几块老姜，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两人抱着东西往厨房走，林蔬边走边道：“当然用得上，田雨姐姐会擀面条么？”

　　“自然是会的，咱家面粉不多，前阵子玉米粉倒是磨了好些，两个掺了揉怎么样？”

　　“田雨姐姐看着做吧，面条我可不会做，就只会嘴上功夫。”林蔬清楚知道自己在厨艺上面的斤两，她啊也就是前世吃多了看多了，会些与众不同的花样和味觉上的经历罢了，真正的手艺她是一窍不通的，像擀面条、做包子这类细活，她便无从下手，还是田雨这样从小练就的厨艺才是真本事呢。

　　田雨却是知道林蔬的厉害，才不被她这自贬的话糊弄过去，笑着睨了她一眼：“今日要做什么吃食？”

　　林蔬嘻嘻一笑，并不回答，拉着田雨进了厨房开始忙活开。土豆洗净后投进水锅里煮熟再捞出来，趁热剥掉表皮，在盆子里细细碾压成泥，加入三碗地瓜粉一起揉成团，另一头田雨也揉好面团，拿尖刀将面团切成细条。

　　这时却听外头有人拍打大门，林蔬晓得是林果这孩子回来了，一早王大力帮忙修补好外墙，林果便自告奋勇帮王大力拎漆桶回去，没成想竟去了这么久，林蔬就着围裙擦了擦手，快步跑去拉开大门。

　　果然是林果回来了，却见他手里拎着东西，左手那瘪了两个坑的小铁桶里头游着几只草虾，右手抓着一把野菜，便问：“这是哪来的？”

　　林果嘿嘿笑了：“大力哥带我到河里摸鱼，鱼没摸着，却摸了十几只草虾，大力哥让我带家来。”说着晃了晃右手的野菜，“田雨姐姐说这是马齿苋，能吃的，就顺手薅了一把。”

　　林蔬见他玩得满头大汗，笑得极欢，将他迎进门。看了看草虾和马齿苋，还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巧了！这野菜马齿苋可是好吃，带着股鲜味，而这草虾乃是一大河鲜，加进汤里更是提鲜。

　　本想让林果先去歇歇，这小孩却不肯，听说姐姐们在做吃食，兴奋地说要搭把手，林蔬便让他剪去草虾的触须，自己则进厨房开火去了。

　　灶膛里的火已经烧好，林蔬先是拿油和葱白小火熬了葱油，香气扑鼻得让她直皱鼻子，田雨呼啦啦地帮忙拉起风箱，火顿时旺了起来，林蔬便就着葱油热锅下了几片野蒜和老姜末，爆香之后倒入半锅开水，待火将锅里的汤水再次烧滚之后，这才拿过揉好的土豆团，拳头实握，挤出一个个小圆球投进锅里。

　　紧接着慢慢放入切好的面条，撒下洗好的马齿苋和香芹段，土豆粉球和面条在滚水中不停翻身，吸饱了汤汁，眼看已经熟了，便将料理干净的草虾丢进去，搁了盐巴、糖和黄酒，一锅鲜味四溢的土豆粉条便成了。

　　林蔬先用瓦盆装了一盆，拿锅盖扣住。回头见林果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笑着亲手给他装了满满一碗：“小果尝尝姐姐的手艺，看看好不好吃？”

　　林果惯会哄人开心的，勺子还没举起来呢，便巴巴地吹捧：“姐姐做的都好吃，像上次的苕薯就极好吃的。”

　　林蔬被夸得十分受用，又给田雨和自己各装了一碗，三人在桌边埋头吃了起来。虽然汤汁热烫，但都受不住那香味了，一边吹着一边拿勺子舀了入嘴，林果直叫好吃，双腿在凳子上直晃荡：“好吃，好吃！”

　　田雨没想到每日三餐顿顿吃的土豆，还能做得这么好吃，恨不得连舌头也一起吞下去，一碗吃完，破天荒地又去添了一碗。林蔬自己吃了也觉得很不错，味道甚至比前世吃过的都香，要知道现代马齿苋这样的野菜可是越来越少了。

　　三人吃得肚子溜圆，瘫在凳子上动弹不了。林蔬想到野菜，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东西，那日在游医卓六水药箱里见过的佛耳草，这玩意儿可是能做吃食的。

　　想着想着便琢磨起日后的生计问题，若是这个架空的时代也有佛耳草，倒是能够做个特别的吃食，越想越觉得可行，心中激动，便想立刻进大河村旁边的棉山看看。林蔬便对田雨道：“田雨姐姐，这会儿时间还早，我想进山里看看。”

　　田雨诧异：“去山里做什么？”

　　“我知道有种野菜能做吃食，若是能找到，往后咱们到了镇上就可以卖这种吃食，生活也就有着落了。”

　　田雨顿了顿，有些不放心：“还要进山里找，咱们……就卖这土豆粉条不行么？”

　　林蔬摇头：“这土豆粉条好吃是好吃，做起来麻烦又费事儿，成本也不低。”

　　田雨站起身：“那我随你一块儿去。”

　　林蔬忙拉住她：“用不着，我就到山脚下瞧瞧，很快就回来。”说着指着灶台上的瓦盆，“村长家和棉山不顺路，田雨姐姐帮我把这个送过去吧。”

　　林果指着自己：“那我呢？”

　　林蔬啼笑皆非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出去野了一早上还不够呢？赶紧给我午睡去。”

　　说走就走，林蔬简单收拾了一下，接过田雨递过来的小铲子，又准备了几条干净的旧布巾备用，水囊装满了水，东西都放进小背篓里，背在肩上便抬脚出门，直奔棉山脚下而去。

　　田雨将灶间简单收拾一番，去林果屋里看他已经睡下，这才端起瓦盆，将大门锁妥当了，这才右转向村长家走去。到了村长院门口，听里头挺热闹的样子，略一踌躇，便张嘴唤了两声：“徐大娘在么？”

　　徐大娘这会子正在厨房里头忙活呢，握着把刀，正打算收拾刚从村里小货栈那里买的一条鲫鱼，冷不丁听到外头有人唤，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出来，便见一身艾绿色衣裙的田雨正站在门口。

　　“哎哟，田雨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徐大娘忙迎出来，却见她手里头端着个瓦盆。

　　田雨笑着道：“林蔬今儿来了兴致，做了一锅土豆粉条，让我得空送过来给大娘尝尝。”

　　徐大娘笑呵呵地接过：“林蔬这孩子，做点吃的还不忘大娘家里头，巴巴地让你送过来。”

　　田雨替林蔬谦让道：“也就是些寻常吃食，做得多了些，大娘这离得近，就迈个腿的功夫罢了。”

　　徐大娘笑着打量田雨，虽然一身粗布衣裙，但料子颜色鲜活，极衬她的肤色，衣袖领口裙摆都细致地用黄线绣了兰草纹样，针脚也缝得细密，想必林蔬的衣裙也都是田雨亲手做的，可见针线功夫是十分到家的，这几年林家里外多亏有她操持着，而且这孩子近来说话行事也开朗大方许多。

　　徐大娘心中又添了几分心疼和惋惜，忙拉着她进院子：“田雨啊，既然来了，在大娘家一块儿吃午饭吧？”

　　田雨陪着徐大娘进厨房，见地上放着一只捆着草绳的鱼：“大娘您忙去吧，我刚刚在家真吃过了，就吃的这土豆粉条儿。”

　　徐大娘伸手摸了一把瓦盆外围：“哎哟，还是热乎的呢？那赶紧分出来，让家里的客人先尝尝。”

　　田雨不知徐大娘家中来了客人，一时间犹豫着是不是先走，徐大娘却没给她这机会：“田雨啊，你来帮把手，把这土豆粉条分出来。大娘先去把这草鱼给拾掇了，中午整个红烧鱼，你也别客气，留这吃两口吧。”

　　田雨见徐大娘这热情劲儿，这下是走不了啦，便主动留下来搭把手，土豆粉条匀成了五碗。徐大娘忙唤王大力进来：“大力，这粉条是你林蔬妹子煮了送来的，你把这碗粉条给卓大夫端去，让他先垫垫肚子，午饭还要一会子呢。”

　　王大力冲田雨打了声招呼，便端着碗去了卓六水屋里，进屋前敲了敲门：“卓大夫？”

　　卓六水正在整理药箱，应了一声：“王兄请进。”

　　王大力将碗放到桌上，难为情地挠头：“卓大夫叫我大力就行了，王兄这称呼文绉绉的，当不起啊。”

　　卓六水大方一笑，立刻改口：“大力。”

　　王大力觉得和卓六水说话特别愉快，这人说话谈吐明显是个有涵养的人，但一点架子也没有，待人亲和有礼，里外透着一股子真诚爽朗。对卓六水道：“卓大夫，这碗粉条你先吃着，午饭很快就好。”

　　卓六水感激：“借宿你家本就多有叨扰，大娘要忙活午饭，还要另外准备这些吃食。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王大力忙道：“卓大夫在这住着，就是咱家的客人，且安心住下，别太见外。”说着指着碗道，“况且这粉条可不是我娘煮的，是林蔬妹子煮好了送过来。”

　　卓六水道：“林蔬？”

　　“啊，就是昨儿车上那个小姑娘，卓大夫见过的。”王大力解释道。

　　“哦，是她。”卓六水笑了笑，端起碗筷。

　　王大力见卓六水吃得香，不好在边上瞧着，便回厨房去吃自己那份。卓六水先是喝了一口汤，汤头还是温热的，甫一入口，便有一股浓郁的鲜香一道滑进胃里，再看碗里的材料，有面条、虾、香芹、马齿苋，而这圆乎乎的黄色透明状物体又是什么？

　　咬了一口，竟是熟悉的土豆香味，只是外头裹了一层弹嫩之物。等卓六水回过神来，便见碗里已经空了，他大感神奇，这世上美食数不胜数，他虽不算一一尝尽，但无论卖相和食材胜过这个的珍馐美味，他也没少吃过，况且他一向自制，对于吃食从来只是浅尝则止，何曾像今日这样大快朵颐过？

　　想起那个叫林蔬的小姑娘，卓六水笑着摇了摇头，笑容里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