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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泽生药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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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瑜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谢琼娘竟然还在长光城内,而且看谢琼娘这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可见过得并不差。一时间又惊又惧又恼,惊的是仇人乍然相见,惧的是当初对谢琼娘做的那些,恼的是谢琼娘这态度。
华玉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吓到,看了看闺友,再抬头瞧着眼前这位美貌娘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二人的关联。华玉拉了胡瑜卿一把:“咳咳,瑜卿你认识这位娘子?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胡瑜卿恨声道:“我哪里会认识这等不自重的腌臜之人?华玉,你休要胡说!”
华玉一愣,闺友这话说得也太折辱人了……不安地看了谢琼娘一眼:“这位娘子,瑜卿她不是有意……”
岂料那谢琼娘不怒反笑,顺手拖过一只凳椅,径自在胡瑜卿对面坐了。谢琼娘笑着觑了华玉一眼:“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华玉没想到谢琼娘会问起自己,见她态度亲和有礼,便答道:“我姓汤,闺名华玉二字。”
谢琼娘客气地点头:“原来是汤小姐,我叫谢琼娘。”说这话时眼角瞥了胡瑜卿一眼,“我与胡小姐之间……若是汤小姐想听,我便说上一说。”
胡瑜卿顿时面色大变,一把拉起汤华玉:“华玉,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
汤华玉手腕被胡瑜卿紧紧箍着,一时有些吃痛,却发现胡瑜卿的手在抖,想说的话便吞了回去,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放到桌上,冲谢琼娘歉然一笑。
谢琼娘冷冷地望着,既不阻止也不说话,胡瑜卿只觉气恼,顾着汤华玉在场,却奈何不得谢琼娘。胡瑜卿气急败坏地拉着汤华玉就要走,身后传来一个柔和女声:“且慢!”
胡瑜卿和汤华玉回身,田雨指着胡瑜卿:“这位胡小姐走之前,可得把布巾留下。”
胡瑜卿这才意识到自己右手心里还攥着布巾,狼狈地将布巾往桌上一扔:“一块破布罢了,值当什么!”
田雨走到桌旁,只用拇指和食指拈起那块布巾,将布巾面无表情地往门口簸箕里一扔,拍了拍手,冲谢琼娘道:“琼娘,我洗手去了。”
说罢再不理会二人,径自快步进炊房洗手去。胡瑜卿面色通红,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汤华玉见状,外头的雨虽未停,却不敢再逗留,忙拉拽着胡瑜卿走了。
两人一走,炊房门内探出个脑袋,踮着脚往外打量:“走了?”
琼娘哭笑不得:“走了。”
田雨这才拍了拍胸口:“琼娘,方才我还以为那胡小姐会撕我头发呢。”
琼娘哈哈大笑,心中感激田雨为她所做的,却只取笑道:“怪不得你走得那么快。”
田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以后经验多了,就不怯场了。”
琼娘又乐:“这话谁说的?”
田雨骄傲地抬头,与有荣焉地道:“我们家林蔬。”
琼娘:“……”
两人说笑一阵,氛围便缓了下来。田雨悄悄看了琼娘一眼,不巧却被琼娘逮个正着,琼娘晓得田雨是担心自己,心头一暖:“你放心,往后便是那胡老太太来了,我也不怕!”
田雨顿了顿,心中道:“若是那胡厚仁来了呢?”
当然这话只放在心底,并未说出口。
七月十八,药膳堂开张。照原先所设想的,一楼大堂开两扇门,左手边设药柜,药柜里两位药僮,临街开两扇小窗,来往客众无需进门即可取药付账。右手边设立地柜台,大堂内方桌有序陈列,环形木梯往上到二、三楼包间儿。
墙上张贴图画,药材插图下附注食补妙用,倚墙处设书架,书架上陈列药经医典,方便食客翻看查阅。
食单制成小册,食客若要点菜,跑堂即会呈上食单册,菜式、补性和价钱一一详注,若是有那不识字儿的食客,也无需担心,跑堂事先得了教导训练,将各式菜色都背得滚瓜烂熟,只要食客招呼一声,跑堂自会殷勤上前。
时值盛夏,除了堂内有免费消暑凉茶供饮,门口也放置茶桶,来往行人路过少不得都会赞上一句。
全药膳堂上下,严格遵照东家的三点要求:“实诚待客、勤快做事、周到服务。”说起来,伙计厨子原本都不大明白服务是何物?还是东家召集大家伙上了堂课,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东家还说了:每月评选最优跑堂、最优厨子,给红封做奖励。听说有二两银子呢!东家年纪轻轻,个头小小,做事竟这般细心又有魄力。
这东家不是旁人,正是三楼包间儿里正奋力扒蟹黄的林蔬。只见她一手按着蟹壳,一手执着筷子,神情专注。纪深从旁忐忑地看着,生怕那蟹黄汁溅她一身。
林蔬扒出蟹黄,小心翼翼地放到盘子里,成就感十足地看着,蟹膏色泽橙黄,这一口下去该多痛快啊:“艺术啊艺术。”
纪深不解道:“艺术是何物?”
林蔬笑着道:“嗯……与鬼斧神工是同义。”
纪深轻笑:“林姑娘常常妙语连珠。”
林蔬与纪深说完转头回来一看,蟹黄不见了!而旁座那位大夫擦了擦嘴,叹道:“果然是鬼斧神工,滋味甚好!”
林蔬抓了只大螃蟹扔到卓六水盘子里,怒道:“扒!”
说着又扔了一只过去:“扒两只!”
卓六水也不怕她,哈哈一笑,低头专心扒起蟹来。
纪深见二人相处如这般,心头泛起一丝异样。卓六水眨眼就扒出两只蟹黄,林蔬抢过去,给纪深盘子里放了一只。
“多谢林姑娘。”纪深复又高兴起来,笑望着林蔬。
林蔬摆摆手:“这都是卓大夫应该做的。”
纪深笑了,对卓六水道:“也多谢卓大夫了。”
卓六水哈哈一笑:“安为兄不忙着谢,先与赠蟹之人盘子里那只比对看看。”
纪深听了这话,果真看了一眼,便见林蔬盘子里那只蟹黄有他的两倍大,立即便笑了:“哈哈。”
林蔬脸一红,剜了卓六水一眼:“咳咳,我这不是怕……纪公子觉着腻嘛。”
卓六水品着酒酿,对林蔬这话点头不已:“是是是,林蔬姑娘是个好人。”
这话一出,三人皆笑了。纪深执起酒杯啜了一口:“话说回来,这药膳堂的名称有何讲究?”
林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茶杯,心里头有些蠢蠢欲动:“嗯……既然是药膳,咱们还设了药柜,做的便是良心生意。因此我就取了泽生二字,喻指福泽苍生之意。”说着对纪深道,“让纪公子见笑了。”
纪深忙道:“林姑娘取名泽生药膳堂,喻义甚好。”
卓六水之前也没料到林蔬会取用这个名字,但是听着怎么这么高兴呢?
林蔬眨了眨眼:“既然咱们三个是连绳的蚂蚱,怎么也得敬一杯酒吧?”
卓六水嘴角扬起,往林蔬的茶杯觑了一眼:“以茶代酒也是可以的。”
纪深笑道:“这样吧,让伙计上一盅果酒,香甜不易醉。”
卓六水道:“当下是杨梅产出时节,林蔬姑娘喝些杨梅酒最合适不过了。”
林蔬拍手道:“好!”
纪深却看了卓六水一眼,他是知道杨梅酒性热,喝多了易上火。卓大夫不会不知道这些,那又是为何?
待果酒呈上来,三人同桌对饮,于是一不小心,林蔬就……醉了。
卓六水:“……”
纪深:“……”
林蔬趴在桌上,双颊红灿灿,长长的睫毛投下成片阴影,香甜地睡着了。两道目光同时落在这副睡颜之上,转而又都慌忙移开去。
卓六水和纪深对望一眼,似乎都察觉了什么,正要说话,便听一声高呼:“纪公子!”
纪深一愣,才发现是林蔬在喊他,林蔬朝着纪深抬起半边脸,双目炯炯地看着纪深:“纪公子,我跟你讲哦。”
“林姑娘请说。”纪深道。
“几净居好不好?”林蔬问道。
纪深忙道:“很好。”
林蔬哼了一声:“林宅可比几净居好听多了……”
纪深失笑:“是。”
林蔬朝着卓六水抬起另外半边脸:“卓大夫。”
卓六水笑:“小的在。”
林蔬皱了皱眉头:“你那胡子太丑了。”
“是,小的知错。”卓六水止不住笑意。
“人也丑。”林蔬撇了撇嘴。
卓六水一顿:“这事儿,小的可做不了主。”
话音未落,林蔬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留下卓六水和纪深两人面面相觑,纪深叹道:“林姑娘往后还是少喝酒为妙!”
卓六水也道:“正是,平时说的话已经够实在了,不曾想酒后还能更实在。”
好在眼下是夜里,纪深忙让人去给琼娘田雨报信儿,不多会儿琼娘便赶来药膳堂接人。
“林蔬,林蔬。”琼娘唤道。
林蔬没反应,琼娘又唤:“大白菜,大白菜。”
林蔬迷糊睁眼,瞧见来人,一把将琼娘搂住,喝了酒舌头都不好使了,张嘴就唤:“……娘!”
琼娘气笑了,伸手捏了捏林蔬脸颊两腮的肉:“得!白捡一闺女儿!”
卓六水、纪深和许管事皆笑了。
卓六水辞别纪深,踏着月色回到鸣风书院,进了苏院长为他单独安排的小院子,卓六水便停下了脚步。
抬头望向屋顶上那道黑影,那黑影盘坐在檐瓦上,正低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看什么呢?”卓六水一个起跃,落在齐承明身后。
齐承明一顿,将手里的东西收入怀里:“嗨,技不如人。”
卓六水得意地道:“还不是齐捕头走神了,否则卓某怎能瞒过当年神武营里的齐骁骑?”
齐承明瞟他一眼:“什么齐骁骑,不认识。”
卓六水挑挑眉,在齐承明身旁坐下:“说吧,卓某可不记得与齐捕头月下有约。”
齐承明从袖口翻出一封书信:“你的,八百里加急。”
卓六水接过拆开,看过信上的内容,一向潇洒爽朗的面容顿时染了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