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途同归》扫女

12、迁居双云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这期间也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件就是李二和那位叫青山的小厮再次上门了，主家愿出价五百两买下林宅，这个价钱让林蔬就不只是震惊了，更多的是不解，三百两就能解决的事情，对方却愿意出五百两买下，让林蔬怎能不多想？

　　但林蔬最后还是和对方签了买卖文书，找来村长王寿作见证，对方提前支付三百两纹银，待房契到手后付清余款。这样的手笔，林蔬就算怀疑，也只能将宅子卖掉，谁叫她如今走投无路了呢。

　　第二日一大早林蔬和王大力到了双云镇，结清林禾当初欠下的本钱和利息共一百二十八两二钱，拿回了林宅的房契。之后便是双方过契交钱，约定十天之后将宅子腾出来，林宅的新主人便要入住了。按先前的约定，林蔬将一成五佣金共七十五两付给李二。

　　林蔬又再去了一趟双云镇，去南街巷子里找那个老头，最后以一百七十两买下了那个带井的小宅子，另许了三两银子给老头打酒喝，一应手续便托赖给他，很快房契和买卖文书就到了林蔬手里。

　　去镇上的时候顺带扯了半匹新棉布，割了一大条五花精肉，打了一壶上好的梅州老酒，并几盒镇上的范记面点，亲自提了送到村长家，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照顾，礼虽轻，情意却是重的。之后这段时间，林蔬、田雨和林果忙得很，里里外外收拾要带走的东西，田雨也因为忙碌渐渐甩开了心思。

　　另一件，赖东和张氏有天夜里悄悄走了，等有人发觉他家院子空了，已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起因是有一户人家发现家里的鸡被偷了，循着痕迹在赖东院子后头发现一地鸡毛，对方气得上前拍门，却哪里还能找到赖东和张氏？

　　徐大娘上门的时候将这事儿说给林蔬和田雨听，田雨听了只是默默低着头不言语，林蔬却笑了笑，她想对于那件事，自己是永远不会后悔的。而卓六水可会后悔？

　　林蔬也是从徐大娘口中得知卓六水早就离开大河村，就在那夜过后一大早，告辞了徐大娘一家。林蔬曾探听过卓六水的去向，徐大娘却一无所知，只听卓六水说起家在临恩都城，许是回家去了吧。林蔬便也就将此事按下，渐渐就抛在脑后。

　　这日一大早，王大力将驴车赶到林宅门口，帮着把捆扎好的大包小包，并几口大箱子搬上驴车。林蔬、田雨和林果三人身上各背着包袱，回身看着这栋宅子，眼中神色千般复杂，终于还是将大门锁上，将几把钥匙交给王大力，让他转交给宅子的新主人。

　　三人爬上驴车，林果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家，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偏偏就是倔强地不肯落下来。林蔬瞧见了，暗叹一声，揽住他的肩，轻声哄道：“想哭就哭吧。”

　　林果回身抱住她的腰，再也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姐姐……小果舍不得……”

　　田雨偏过头，偷偷抬手擦掉眼角的湿润。林蔬揉着林果的脑袋：“姐姐和田雨姐姐也舍不得，以后有机会姐姐带小果回村里玩，好不好？”

　　林果埋着脸直点头：“嗯！”

　　“城里有许多好吃的，也有许多好玩的，小果很快就能吃到看到了。”

　　林果听到这话果然抬头，雨过天晴的双瞳亮晶晶的：“真的？”

　　林蔬伸出小指勾住他的：“真的！”

　　驴车渐行渐远，林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静静地立在群山屋舍之间，仿佛依然敞开怀抱迎接她们回家，安静美好得像远山的夕阳，可望可忆却不可追。

　　旁边伸来一只手握住自己，林蔬对上田雨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身后的万丈晨光成了背景，追随着她们奔向崭新的生活。

　　进了双云镇，林果和田雨守着驴车，林蔬和王大力去和守门的兵丁打商量，交上二钱银子，对方看过手中的房契和买卖文书，略过问了两句便允他们的驴车在镇上行驶。王大力小心驾着驴车，直奔南街欢宁巷，驴车在宅子门口刚停稳，老头听到动静便跟过来，将钥匙交到林蔬手里，和气地直道：“姑娘若是有需要帮把手的，来跟老头子说一声就行。”

　　“多谢老丈，不知老丈您怎么称呼？”林蔬笑着应了，虽然也许是归功于那三两酒钱的功劳，但她十分乐意与街坊邻居们交好，这毕竟是认识的头一个邻居。

　　老头呵呵笑着：“老头子姓郭。”

　　“郭老丈。”田雨和林果都过来见礼。

　　郭老头知道她们刚到，想必有许多东西要收拾的，自己也帮不上什么，便踱着步子晃回自己家去了。

　　林蔬拿钥匙打开大门，田雨和林果打量起他们的新家，林果虽然想念大河村的家，但小孩子心性让他对新家的一切好奇不已，驴车一路行来那双眼睛就没停过。田雨则早就对着所见之物思索开来，满脑子想着该如何收拾归整。几人陆续将驴车上的东西搬进院子里，林蔬便对王大力道：“大力哥，趁着天色还早，你赶紧回去吧，我们自己能收拾出来。”

　　王大力却不应，从驴车前头座底下抽出一捆柴火来：“城里一应都要花钱，连柴火都得花钱买来烧。怕你们一时没地方买，就带了一捆出来，晚上也好烧点热水。”

　　林蔬对王大力这么周到十分感动，经过这么些天的接触，王大力看着憨实，其实内里最是细心不过，像亲哥哥一样照顾着她们一家，林蔬一家也没有将他当外人，自然就不客气了：“还是大力哥想得周到。”

　　王大力去郭老头那里借了铁锤钳子刷子扫帚畚斗等物，仔细地将门窗钉牢，又探身将水井清理了一番，水井许是常年在用的关系，里头还是干净得很，只将井口的青苔刮走。

　　厨房灶台积了一层灰，王大力怕姑娘家惹了一身的尘土，赶她们去收拾晚上要睡的屋子，抢过田雨手中的布巾，将灶台门窗擦得簇新。林蔬和田雨无奈，只好去打扫剩下的三间屋子，田雨挑了离厨房近的那间屋子，林果睡中间屋子，林蔬则是院子最角落那间，窗子打开就是院子里那棵树，林蔬很是喜欢。

　　林蔬让林果收拾自个儿的屋子，培养他独立自主，干脆放开手去让他随意整治，自己则拧了湿布巾细细擦拭起炕床和门窗，又将自己的东西分出来在屋里搁置妥当，折了一根带叶的枝条，翻出个粗黑陶罐，陶罐里装了些清水，伺弄出一盆水植来，小心摆放在窗沿，增添一抹绿意。

　　简单收拾一番后，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今晚至少有地方睡了，林蔬心想大家这会儿肯定都饿了，厨房虽然收拾差不多了，但这会儿也没法儿生火造饭，让王大力和林果都坐着休息，叫上田雨，二人拿着钱上街置买今后生活要用的东西去了。

　　两人边走边看，不一会儿手里便多了许多家什物件，像扫帚畚斗这些方才借了郭老头的，一会儿就得还回去，早晚得花钱添置，就顺便买了。锅碗瓢盆是不用买的，和家当一块儿运了过来，额外省了不少银钱，倒是买了个木桶，打算挂在井轱辘上方便打水吃。

　　又买了些油盐酱醋和老姜蒜头这类调味用品，之后去了食栈点了菜饭，报了宅子的住址，一会儿送来。走回去的路上，看到卖杨梅水蜜桃的，杀了几文钱，各称了些回去解馋。

　　等二人到家，食栈的伙计刚好将饭菜送到，林蔬付了钱，这才关上门，一家子坐下来吃新家第一顿饭，一碟青椒爆肚，一碟清炒芥蓝，一碟香椿炒蛋，一条蒸鱼和一盆酸辣汤，虽然价钱不便宜，味道倒是还行，大家都忙了大半天又累又饿，吃着酸酸辣辣的饭菜觉得甚是开胃。

　　吃完饭，林蔬便让王大力去和林果一起歇息，田雨在大河村就已经将被褥洗净晾晒，现下取出来便能盖，三间屋子炕床都已经铺好，这宅子小，如今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这几天再慢慢整理就行了，也不急在一时。王大力想了想便也不推脱，被林果拉着去了他屋里。

　　林蔬和田雨觉得困乏，便也进屋歇息去了。可真躺到床上，林蔬却又睡不着了，爬起来支开木窗子朝外头看，欢宁巷地段安静，只闻蝉鸣声阵阵，眼下已是九月，夏末午后的日光照在院子的地砖上，每一处都透着亮堂，林蔬只觉得心中宽慰，她所预想的生活正一步步实现，如今有了一家人的栖身之所，只要好好筹谋打算，做点小买卖，挣得安身立命总是没问题的。脑子想透彻之后，林蔬这才关窗子回炕上睡下。

　　这一觉睡得颇为深沉，林蔬听到外头传来说话声，这才悠悠转醒，听清是王大力和田雨在说话，林蔬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急忙爬了起来，整理好衣裙出去。

　　“林蔬妹子，我先回去了。”王大力已经在门口套驴车，见林蔬出来便道。

　　林蔬见天色不早了，赶回大河村也快天黑了，便回身去厨房将杨梅和水蜜桃各包了好些，让他带回去给家里尝尝，王大力自是不要，却拧不过林蔬，只好收了。

　　看着王大力上了赶车座，眼下正是农忙时分，王大力有一把干活的好力气，徐大娘和村长王寿却让儿子来帮衬林蔬，林蔬心中自然是感动的：“大力哥，等我们这边安顿好了，你把徐大娘和村长叔一块儿带来，我和田雨下厨，做一桌饭菜，咱们两家人好好说说话。”

　　王大力笑着应了：“我娘一定欢喜。”

　　“还有……”林蔬想了想将另一件事托给王大力。

　　王大力听完之后，也不追问缘由：“行，三日后我和爹娘一块儿来镇上，顺便把东西捎给你。”

　　看着驴车跑远，林蔬和田雨这才进去，回身关上院门。

　　三人趁着天还未黑，将里里外外又是一通收拾，该整理的整理，只是对着墙根那一溜酱坛子，林蔬却犯了愁，扔了吧觉着舍不得，不扔吧又占地方，当下却也找不到什么好法子，只好合力将坛子堆放到背门的墙角处。

　　另一个让他们头疼的就是茅厕，倒不是说这里的茅厕十分脏，只是用惯了原本干净清爽的茅厕，如今这个茅厕既不能引了清水来洗，又没有石灰掩埋，难免有些味道。林蔬和田雨商量着，明天找郭老头问问有没有人上门取肥，先把底下这些都掏空了再说。

　　等天色暗下来，三人洗净手进厨房准备做晚饭，林果负责添柴烧火，田雨择洗青菜，林蔬则揽了煮炒的活儿。林宅菜园子那些菜，林蔬让田雨只摘了少量带来，其余的留给宅子新主人，也算是她们一点心意。

　　林蔬拿干虾米蒸了一碗水蛋，清炒一盘胡瓜，中午还剩半只蒸鱼和半碟青椒爆肚，重新放锅里蒸热了，又是一桌子菜。田雨和林果将饭桌挪到院子里，碗筷刚摆好，便有人敲门，林蔬探头出来，估计是食栈的伙计来取碗碟了，忙将碗碟装进食盒送出去。

　　三人在院子里就着晚风美美地吃晚饭，林蔬看着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心中松快，便提议饭后出门去街上走走，刚好消消食。这提议立刻便得到林果的拥护，田雨也笑着答应，吃过晚饭将灶台碗碟清洗完，三人锁了大门，相携着上街去了。